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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宫殿内回荡着的哭泣声音越来越小，被褥之下微微颤抖的瘦小身子也慢慢得归于了正常的呼吸起伏。
一直以来建立起来的内心世界轰然倒塌，原来他从前看到的，从始至终都是皇兄和母后营造出的假象罢了。
没人会真正在乎他的生死，没人去关注一枚被家族抛掉遗忘的弃子，即使是拥有最亲近血缘关系的家人也不曾例外。
方才攥紧被子的手指慢慢松开，雷羽支起胳膊撑床坐起身，缓缓擦拭过了被泪水浸染过的脸庞，他垂眸平静得瞧着纤瘦的小臂上新旧交替的伤痕，淡紫眼眸中掠过一抹暗色。
能依靠的，从始至终只有自己。
今后，他再不会为任何人哭泣了。
在此之前，迫使所有因为所谓亲情感到心痛的眼泪流干、流尽。
似乎是伴随着回忆里雷羽心态的骤然转变，原本映在卡塞尔眼里他清晰的过往场景泛了黄旧，不妙的回忆被突然降临的一把火灼烧起来，眼前的一切在火光中逐渐分崩离析。
虚拟的火势愈演愈烈，当火堆中蹦出的几颗火星快要落到他洁白纤长的眼睫之时，卡塞尔微微勾唇浅淡得笑了笑，表情从容而不见一丝慌张。
很快，本是熊熊燃起的浓烈火光散去，殿内也从原本的简陋空荡变得一派陌生的富丽堂皇，卡塞尔心里清楚，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已经不是雷羽的居所。
处于旁观者的视角，以食指修长的骨节轻托起了宠物光团，卡塞尔安静站立在陌生宫殿的正中央，饶有兴趣得看着周围与雷羽宫殿内不同场景。
宫殿内的气氛异常沉闷和压抑，来往有序的医者与侍女通通压低了自己的脑袋，他们表情有的凝重、有的则掩饰不住内心的恐慌，离开时步子都有了些许凌乱。
层层叠叠落下的华贵床幔之中，大床上平躺着一名盖着蚕被病殃殃的瘦弱女人，她闭着的眼睛之下生着一对疲惫的黑眼圈，曾经明丽动人的脸庞瘦得深凹陷了下去，气若游丝。
雷蛰双膝笔直得跪在气息将绝的女人床边，低垂下来脑袋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
“……蛰儿。”
是母后在呼唤他的名字。
从床幔里喃喃传出的声音不复从前的柔美强势，女人依旧年轻的身体如今却是虚弱不堪，已然濒临死亡的绝境。
“…母后……终究做错了……”
未嫁的风光日子里她的身边围满了各类权贵王女，出嫁后无论是身份无上尊贵的丈夫还是资质极佳的儿子，都是拥有他人梦寐以求得不到的一切。
她追名逐利一生，未曾想过在自己临死前，荣华富贵的梦想如云烟散去，陪伴她身边的只有这样一个亲情浅淡的儿子，偌大华美的宫殿之内仅仅有两个人的存在，该是多么萧条悲惨的一副景象。
一步错，步步错，终将万劫不复。
心知肚明女人最对不起的人是谁，以母后难产的最后一面为由，雷蛰带来了自那日之后就久未与他见面的孩童。
“既皇弟来了，我便不打扰母后叙旧了。”
遂转身迈开还算轻巧的步子，淡然离开了冷清的辉煌宫殿。
恍惚之中，女人似乎是闻到了一丝沁人心脾的花香，她分外困难得慢慢睁开了疲乏单薄的眼皮，缓缓转动起浑浊无神的眼珠看向了床的外边。
“母后。”
透过几层单薄的床幔，隐约能看到黑发小少年恭敬得弯腰俯身站于床边的疏远模样。
雷羽微敛下眼睑，他脸上的表情淡漠，与先前亲近她的样子截然不同。
原本因惊喜泛起一丝光亮的眼珠黯淡下去，女人只觉悲惨得重又闭上眼睛，心底忽然间格外怅然若失。
她算计好了一切，那些所有自以为是的聪明，更是将这名怀着最纯真情感亲近她的孩子伤得至深。
如今，她亲手扼杀仅有的一抹亲情，终究要一无所有得离开这世间。
“再近阿娘一些罢……羽儿……”
颤巍巍得探出了一只瘦可见骨的胳膊，床幔之中，女人虚弱的声音染上了一些乞求的意味。
“……”
将脸庞乖巧得侧落在了女人托起的手掌之上，雷羽跪于床边静静等待着她未说出口的话语。
不可否认，他仍然怀了一丝期望。
“原谅阿娘……羽儿…一直以来……都是娘的错……莫要……牵扯上你皇兄与皇弟二人……莫要……”
紫眸中闪过剔骨的讽刺之色，感觉到自己侧脸下女人纤若无骨的手越发冰冷，雷羽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其放回了女人的身侧。
他俯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直起身后，垂首望着床幔下躺着的弥留之际的可怜女人，慢慢勾起唇自嘲得笑了笑。
“若这一切是母后死后定然下地狱换来的，那么叫我来实现母后的遗愿，又未尝不可呢？”
“你……你……”
似是没料到他会这般出言不逊，女人不可置信得瞪大了一双不再清明的眼眸，怒气一时间冲上心房，她胸口起伏不断，呼吸也明显急促了不少。
“我不会皇弟让成为和母后一般无情无义的人。”
“皇族里，也不会再有第二个‘雷羽’出现了。”
属于女人的声音彻底消失，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偌大的宫殿内只余一片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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