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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公路上那男人的背影,中年模样,身材中等,一身工装衣戴着帽子,他一手垂下,手里握着的是针管一样的东西。
心底警铃大作,姜听玫看着纪忘舟穿着墨绿色长裙瘦弱的背影,心揪着一阵一阵地疼。
他让自己结结实实摔了一跤,还几乎是趴着般越过栅栏,坐到了悬崖边。
怎么会有人像他这样疯,演得这样逼真,连自己命都不要了。
身旁柏纵按着她的袖口,意思是先不要冲上去,再等等,防止那人跑了。
…
一罐啤酒见了底,小花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易拉罐从手中滚落,她埋下头,没有力气支撑,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似要摔下悬崖。
身后男人一步越过栅栏,弯腰,露出右手间的注射器,对准面前姑娘的脖颈。
他还伸了一只手在她身前防止她真的掉下去。
注射器靠近她的脖颈,带来一阵凉风,一切都无声无息。
只要扎进去,这里面的镇静类和肌松类药物,就能迅速让她失去反抗的能力。
针尖戳着白皙的脖颈,像刺扎一样,有点痒。
男人拇指抵在食指上,正准备推进,就看见身前姑娘白皙脖颈上,凸起的喉结动了动。
他一惊,想往后退,却已来不及,只看见身前瘦弱的比他还高的“姑娘”,扯掉脖子上的针管,反身一个标准的格斗姿势,直接跨进栅栏,把他抵锁着脖子,紧锢在悬崖边。
“别动。”低哑一声,满带冷意。他用带“血”的那只手去揭他口罩。
男人整个后脊背发凉,看着面前的万丈悬崖,整个人不管也不顾,便开始用脚和手砸身后人的胸膛。
这地本就不适合打斗,一不小心都有可能会掉入悬崖。
而且身前这个犯人,中年身材,力气也不小。
他们在这僵持着也占不来好处。
“别他妈动!”冷冰冰一声,带了凶狠。
被抓住的犯人却更像发疯,嘶吼着把他往前带,要把他带入悬崖,还用手肘重重地回砸他胸腔。
胸肋骨一阵刺痛,纪忘舟极力忍耐,反手摸出那把匕首比在他脖子上,在他耳边吹冷风,“你试试看,我敢不敢下手?”
男人颤抖着,这才放弃挣扎,强忍害怕,回问:“你到底是谁?是男是女?”
姜听玫第一时间从那遮掩的破亭后面冲出来,她心脏狂跳,喘气不匀,大喊,“你别动,警察来了!”
早些时间埋伏在附近的几个保安,这时拿着电棍跑出来了。
几人穿着黑白制服,在这不甚黑暗的山路上跑过来的模样,确实很像警察。
柏纵带着苏均晨他们从背后来,手机录像,已是准备周全。
吹了近半小时冷风,纪忘舟浑身都是冷的,揪着面前男人后衣领握刀的手抵着他的下巴,一手箍着那人的双手,紧得胸腔肋骨一阵一阵的疼。
刚刚那下还真不轻。
身前男人却在听到警察这声后,开始不管不顾地往前扎,大喊着:“好啊,反正我活不了了,你也和我一起去死吧!你这个装女人的变态!”
事发突然,那人脖子往前蹭,就要刮到匕首的锋刃上去,纪忘舟下意识手往后一撤便被他占了先机。
他站在悬崖边,悬崖下是万顷黑暗,他声音嘶哑破裂,刺破山林:“去死吧你!”
那只黑色工装衣缠了帮带的手臂倏地向纪忘舟刺来,拳心紧握,里面还夹了只注射器。
男人速度太快,纪忘舟只用手包住了那注射器,将针尖撇断,却没躲过拳头,右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
“嘶…”一阵剧痛传来,颈间骨骼传来咔嚓一声。眼前视线有一阵模糊,眩晕感袭来。
纪忘舟强忍剧痛,克制恢复清明,看着他位置变动和距崖边的距离,直接撩起裙子,扫过半米高的栅栏,踢腿给了那人胸口一脚。
男人重心不稳往后倒,这下开始惧怕跌下悬崖,伸手就来扯他裙子。
耐心耗尽,纪忘舟直接翻身跨过栅栏,几脚迅捷地踢打在他身上,几秒钟之内将他整个人踩在脚底,箍在崖边。
额间细密的汗珠将额前假发都打湿了过半,一把扯掉假发丢在他脸上,喉结滚动,他声音哑得厉害也冷得厉害,死神宣读判决般:“后半辈子,牢里过吧。”
保安终于跑过来,用工具拆了栅栏,几个人按住那中年男人,给他带上手铐,解押在一旁。
松了脚,黑色马丁靴鞋跟上尽是泥土。
胸口和颈侧像被火炭灼烧,疼得厉害。额间细碎黑发下全是汗珠,他脸色苍白,半垂着头看地面,一下像泄了气。
还是……艰难了点。
为了隐蔽,掩耳目,姜听玫和柏纵他们藏的位置有点远,大概在五百多百米远傍山腰的一座废亭里,跑过来最快也要一分多钟。
听着耳机那边凶险的打斗声,姜听玫整个人脑海里都空了,面前只有他的模样,冷静,沉默,可靠。
……可,她还是害怕,不敢想万一。
因剧烈奔跑而喉咙连着嗓子一起疼起来,风太过大,刮得她眼泪一阵一阵掉,等到了他面前,看见他低垂着的头,脸色苍白,薄唇没了血色。
耳边“刺啦”一声,耳鸣似的响动,震得她整个人发懵了一瞬间。
乌云半遮住月光,莽莽苍苍的山林大半深陷黑暗之中,些微对着月光的树木树页也似乎垂下,孤寂孱弱。
耳鸣渐退,心底柔软处却仿佛被针扎一样,细密的疼蔓延开来。
“纪哥,你没事吧?纪哥??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二哥,你脖子怎么了?好红,是血吗?”
“快,快报警,不,叫救护车,打120!二哥?!二哥,你怎么了!”
杂乱无章的声音,喧嚣,急切,喊叫,像置身一个光怪陆离的荒谬世界里。
姜听玫抬头看着他的侧脸,如墨碎发下是狭长的眼睛,瞳仁漆黑,对谁都冷淡,看透众生。
在这荒谬里,她也做了荒谬的事。不受控制的。
颈侧和胸腔的疼还未散去,纪忘舟尚无太多余力思考其他的事,只是沉默着,站成一颗白杨树般笔直。
却被柔软的温暖的身子抱住,她手臂很细,皮肤光滑细腻,有一种淡淡的水果香,水蜜桃的气息。
被她抱住,胸腔颈侧的疼感变成由脚心升起的令人战栗的酥麻感,他颈线绷得笔直,掌心低垂,没有回抱。
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好似一汪沉静湖水,在阳光下泛起涟漪,有只小鱼顺着涟漪跃出水面,又潜下。
疼痛,核桃敲骨,钝刀扎肉,此刻都无足轻重了。
他洋娃娃似的让她抱了半分钟,垂眸看见姑娘柔软发旋下的耳垂,和那颗银色的星星耳环,像雪花在日光下折射的光。
冰冷,熟悉,暖阳下化开。
仿佛记忆里某个人不甚明晰的影子。
轻扯嘴角,他散漫地笑:“姜小姐,你……压到我了。”
他嗓音很特别,像新制的提琴,低哑中又带着点蛊惑似的欲,磨人耳朵。
“嗯……好。”
先前那汹涌的情感海潮落下般减半,她退开半步,凝视他的眼睛,眼尾朱砂痣似乎比以前更红,问“哪些地方受伤了?”
“我们去医院,走。”她转身直接就牵着他袖口,要往一旁的公路走,边走还边给陶雨杉打电话:“租辆车来,杉杉,山腰这边。”
“对,快点。”
罗鑫林苏均晨等人在旁边看傻了快。
刚大喊大叫的某人现在走上前来,伸手摸了摸他纪哥脖子,黏腻,他舔了下手指:“我去,番茄酱,没血,我刚刚眼瞎了。”就是割手腕的备用血浆,都沾脖子上去了,打得够激烈。
“阿纵,别叫救护车了,叫警察就行,把那个b先绑走。”
听着这声音,纪忘舟扶额,掌骨抵着脖子,那地一直僵硬着动不了,估计错位了,“先别,找个正骨的来。”
柏纵瞥了眼被绑在一旁的罪犯,一贯温和的脾气也没了什么好表情,忙打电话联系医生。
“颈椎错位?”罗鑫林担忧道,走过来查看,路过那罪犯,瞪了他眼,“靠,你这傻逼最好祈祷我们纪哥没事。”
听见这消息,姜听玫走到护栏边,拿手机照亮,在草丛里摸索,捡起了纪忘舟刚没喝的那罐啤酒,递过去,“先冰一下,别肿了。”
罗鑫林接过,用纸包着轻轻给他纪哥敷伤处了。
一群人围在这,连个路灯也没有,冷风一阵一阵的吹,吹得人浑身冰冷。
等警车救护车等了近半个小时。
姜听玫蹲在栅栏朝里的那边,膝盖撑着下巴,一闭眼全是他刚刚穿着女装在站在崖边搏斗的场面。
一步,只要脚空一步,就会死啊。
他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从脚心升起的冷,渐渐蔓延全身,牙关紧咬,她在角落里,浑身颤栗不止。
差一点,她要掉下去了。
……
关审犯人,医院正骨,折腾下来已经是凌晨了。
姜听玫在医院让护士加了个陪床,睡纪忘舟病房外的隔间,临睡前去给他倒了杯热水,在他桌柜旁还放了个洗好的苹果。
他脖子上还戴着颈托,靠着高枕头,一张英俊的脸在灯光下更显苍白,那双狭长单薄的眼注视着她,薄唇轻启,声音低哑问:“怎么不回去?”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语气听着并无波澜。
俯身,她为他捏好被角,像没听见他的问题般,轻轻叙述;“阿纵和鑫林他们都回去了,那个罪犯也交代了,他叫张建,绑架的那几个女孩都还活着。警察已经回返去救她们了,不要担心。”
“你做得很好,忘舟,没有人能做得比你好。”她看着他,眼神清澈,眼底却带了哀伤,“只是,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好吗?”
“我明天就可以拆颈托了。”他声音仍旧淡,像一颗石子投入浅溪,只一声便沉底。他没答应。
他不在意,不在意自己的危险,不在意自己的命。
数十年,青山为伴,他面对的只有山石,沉钟,飘雪,和父亲的冷漠。
冰冷机械,数据占据了他的生活。也许他弟弟说的对,他冷血无情,对很多事的感知都冷淡麻木无比。
“人都是要死的,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他散淡地笑,眼底一如往常的轻漠。开玩笑一样。
姜听玫看他,眼中情绪深而落寞,她好像从来没看清过他,众人面前他肆意散漫,是天才却不孤僻,也经常与他们玩笑谈闹,重性重情,可却为什么这样轻贱生死?
寺庙里,异国他乡待的这数十年,他到底是怎样过来的?
顿了顿,她答非所问:“因为,我在意你。”。
窗外有风吹得窗帘微动,砰砰声,似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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