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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阵淅淅沥沥的小雨过后，一股寒潮袭来，没过几天又热得像是初夏。
舒服的日子没过几天，班上的学生就陷入了和春困作斗争的长期作战。
不仅学生如此，对于老师来说，午后也总是最难熬的时候。
好不容易挨到了五月底，在梅雨前的一阵子，天气总算是稳定暖和了。
端午节将近，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高考动员和传统文化节的时候。
好巧不巧，今年的高考动员日和传统文化节刚好安排在了同一天，美其名曰给高考生放松放松。
对于高一的老师，尤其对于肖战这个新人班主任来说，高考似乎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他还记得他高考那会儿的动员大会，虽然激励但大体还是严肃的，没想到到了现在，高考动员真的就是高考前的一次最后狂欢，学校甚至还学着日本综艺安排了一次楼顶喊话活动，让考生们释放压力。
这个楼顶喊话无疑成为了全校最期待的活动，甚至远超传统文化节的王霸活动——美食街。早在中午前，高三教学楼底下就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人，挤不过的甚至还占满了四层楼的连廊。
学校教学区总共是四幢大楼，实验楼，高一教学楼，高二教学楼，高三教学楼依次排开，中间用连廊连接，连廊还连接着学校食堂。
这个时间点，美食街的活动已经开始了，学校食堂到处都是各个班级亲手准备的各色传统美食，摊子甚至还摆到了高三教学楼下。
肖战跟着办公室的几个老师好不容易从美食街抢到几碗酒酿圆子，一起端着到楼底下凑热闹。
楼顶喊话刚开始的时候，肖战还看得聚精会神，高考生们的喊话各种各样，有总结高中三年生活的，有感谢老师父母的，有感慨友谊天长地久的，还有道歉忏悔的，可是一轮下来，这些话题重复了个遍，还有源源不断的人往上站着喊话，肖战已经“审美疲劳”没有了兴趣，反倒专心吃起了自己抢到的那碗酒酿圆子。
还没吃几口，一个清脆明亮的女声就从楼上传来。
“大家好，我是高三八班的刘伊涵，本来我的高中三年过得很平淡，但就在高三这一年，我觉得我的心境突然就转变了，因为我有了喜欢的人。”
底下的人群开始骚动。
肖战停止进食，他伸出一只手挡了挡太阳，朝楼顶看去。
在楼顶喊话的是个马尾妹子，看着小巧可爱，很活泼。
“所以，我要趁着这个机会向我喜欢的人表白，我不想在毕业之前留下遗言。”
“刘伊涵加油！”
“加油刘伊涵！”
楼下开始有人加油鼓劲，更多的人屏气凝神，好奇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表白。
楼上的马尾妹子深吸一口气。
“高一三班的王一博！我喜欢你——！”
底下一片哗然。
肖战愣住了。
刘伊涵喊完后，害羞得捂住了脸，边上几个她的好姐妹一并“咯咯咯”地笑开了，在边上不停地鼓掌。
“王一博？是街舞社那个王一博吗？”
“王一博在哪啊？”
在骚动中，肖战看到二楼连廊探出个头，事件主人公——王一博本人一脸迷糊，仿佛没睡醒，皱着眉头四周张望着，一时间人群轰动了，尖叫声此起彼伏。
肖战看到王一博很快又把头缩了回去，淡然地把自己隐在了人群堆里，仿佛那些尖叫声跟他无关。
他听到在边上的一个学生感慨了一句。
“哎呀可惜了，学姐要毕业了。”
这场告白引起的骚动随着楼顶喊话接近尾声渐渐平息，美食街开始如火如荼地进行。
边上的年级段长赵老师用手肘支棱了下肖战的胳膊，“老洪刚发信息跟我说他今天请了几个师傅做饺子，在二楼食堂，听说都抢疯了，让我们快去拿一份。”
“洪老师？”肖战有些惊讶，他不知道这位平时大大咧咧的化学老师干嘛突然请师傅做饺子。
“你吃过洪家饺子没？”
“那是他们家开的？”肖战更惊讶了，“洪家饺子”是憬州的一家网红饺子店，他从来没想到洪老师家居然还开着饺子店。
“他本来自己就挺会捣鼓面食的，我说他将来要是不当老师了去当个厨师也还不错。”赵老师把喝完酒酿圆子的空碗往垃圾桶里一丢，“我们快赶紧去看看。”
肖战跟着来到二楼食堂，大老远就看到食堂的一角挤满了人，队伍来回排了好几个弯，他们压根就挤不进去。
“这人也太多了！等下把我这老腰都挤折了。”赵老师看了一眼就放弃，“唉，还是让学生吃吧，他们吃好要紧，我去看看还有什么其他的吃的。”
“好。”肖战目送赵老师远去，自己随意找了个位置把剩下的酒酿圆子给吃完，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就听到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了自己。
“肖老师！”
他回头，看到王一博端了盘满满当当的煎饺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嘴里叼着双一次性筷子，手里还拿着一副，他走到肖战面前，努努嘴。
“干嘛？”肖战眨了下眼。
王一博把筷子往肖战手里一塞，咬着嘴里的筷子掰开，“吃啊，还能干嘛？”
“不是说限量么，你怎么搞到那么多？”肖战满脸惊奇。
“刚才楼顶喊我名字的学姐把她那份给我了，不吃白不吃。”王一博用空闲的一只手拉着肖战的胳膊到平台外最边上的几张桌子，避开了食堂里汹涌的人潮。
肖战从没来过二楼食堂，学校的食堂三层都是给不同公司承包的，二楼的他吃不惯，也就一直没来，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二楼食堂居然还有露天的平台。
“学姐人还挺好。”肖战慢条斯理地拆着筷子，看着王一博大快朵颐。
王一博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随声附和道：“是还挺好的，她边上一个学姐也给了我一份，我们两个可以吃三份。”
“看来这些学姐都还挺喜欢你的。”肖战夹起一只饺子，抬起嘴角微笑了一下。
王一博抬头，看到肖战“明晃晃”的笑容，总算觉出点他话里的一些味来了，他裂开嘴一笑，“我觉着差点什么呢，原来差了点醋。”
肖战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痛！你踹到我骨头了！超痛！”
肖战装作不理他，看到王一博龇牙咧嘴的表情又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你快吃，不然等会儿凉了。”王一博把装着饺子的盒子往对面推了推，“街舞社晚上跟古典舞社有个合作节目，我下午还得去排练。”
“那你再多吃点补充点体能。”肖战把盒子推了回去，“我刚吃了点其他的垫过肚子了。”
“怎么，怕胖？”王一博夹起一只饺子，吹了几下，轻轻挨到自己唇边试了试温度，确认不烫了之后再凑到肖战嘴边，“那我喂你。”
犹豫了几秒，肖战向四周望了一圈，确认没人注意他俩后才小心翼翼地咬了饺子。
“好吃吗？”
“好吃。”
饺子是合适的温度。
阳光带着暖意，温和地倾洒在这一方不算太大的露台。
河对岸是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田，不知是何原因，每年学校对面的油菜花总是会晚两个月开，这会儿很多初夏的花都开始盛开了，河对岸才懒洋洋地开出一片金黄。
时间好像慢了下来，王一博看着肖战漫不经心地欣赏河对岸的油菜花，漂亮的侧颜胜过了花美，他吃着吃着，放下了筷子。
“晚上我节目表演完后来找你。”
“嗯？”
“体育馆二楼，你等着我就是了。”
肖战不知道王一博要干什么，晚会开始之后，他按照王一博说的，独自一人到了体育馆二楼看台。
举办晚会的体育馆一楼也有看台，所有的学生和老师都聚集在一楼，二楼一个人都没有。
街舞社和古典舞社的节目在第一个，是出来炸场的，节目一结束，他就看到王一博快速地从舞台一侧溜走，顺着楼梯到了体育馆二楼。
“厉害啊你们这个节目，特别燃！”肖战向他抬手鼓掌，王一博却一把抓了他的手腕，往另一侧的楼梯走。
“喂！你干嘛，我还要看晚会！”
“最精彩的节目已经看完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你也太自恋了！”肖战被他扯得跌跌撞撞往前走，“所以我们现在去哪？”
下楼梯后开一扇应急通道门，外面就是学校操场，此时几乎所有人都在体育馆里，操场上空无一人。
王一博松开他的手，面向空旷的操场抻了个腰，“外面的空气就是新鲜，我们到看台去坐会儿。”
“搞了半天你到底想干嘛？”
幽暗的地灯灯光下，肖战侧过头看他。
“你不是一直很怕我俩被别人看到么，这么好的没人的机会我怎么能错过？”王一博又扯了他的手，这回是大大方方的十指相扣。
这腻歪的动作让肖战脸一红，王一博老是扯他手腕，这样手指跟手指互相交叠的动作一次都没有过，渐凉的晚风中，他下意识地把脖子缩了缩。
边上的人却不怕冷，肆意地让发丝在空中翻飞，还时不时地甩甩头，是一副少年的随性样子。
绕了操场一圈，肖战才想起，他曾经谈恋爱的时候也是跟恋人绕过操场的。
凡是经历过校园恋爱的，哪有几对情侣不走操场，黑灯瞎火的更好地烘托了暧昧的气氛，牵个小手亲个嘴什么的更是常事，但这次，他却像是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似的，整个人紧张又害羞。
直到最后两人坐到操场边看台，王一博松了手后，肖战反倒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摆。
“又没人看到，你紧张什么。”
“我哪有紧张……”
肖战听到王一博长叹了一口气。
“咋了？”
王一博半低垂下头，“舞社的老师跟我说那件事了。”
“你父母怎么说？”肖战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他们随我。”
“嗯……所以你想好了吗？”
“还没……”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想当明星么，现在机会来了。”肖战重重地拍着他的肩膀，像大兄弟似的夸张地安慰他，“难得遇到这么开明的家长，你应该高兴一下，虽然离开了这里的环境一时半会儿会适应不了，但是韩国那边也会认识很多新的老师同学，不挺好的？”
“是啊，新的老师，新的同学。”王一博停顿了一下，把头转向肖战，“但是没有你。”
肖战愣了愣，他侧过头，晚风吹拂着王一博额前的发丝，他看到了王一博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的自己。
“王一博，你的未来要自己选择。”肖战认真地望着他，“难道我现在跟你说，你别走你留下来，你就要放弃这个机会了？”
他知道王一博不会，他有清晰的目标，有憧憬的未来，有明确的自我认知，只是因为喜欢就抛弃一切，他只在无脑恋爱小说里见过这种情节。
也不知道是触到了那根神经，面前的人愣了片刻，突然激动地握住了肖战的双手。
“我留下！如果是你说的。”
肖战怔怔地望着王一博，刚才那句话像是直接砸在了他的心上，仿佛一颗流星坠落。
被握紧的手生疼，提醒着他这句话并非玩笑。
是啊，他是王一博，怎么能以一般人的心思去揣测。
半晌，肖战扬起嘴角微笑了下，眉眼间舒缓下来，“我不会那么说的，你就安心去韩国吧。”
手渐渐松开，王一博的表情瞬间变得失落。
“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你别想太多。”肖战用双手捧住他的脸，轻轻捏了捏，“如果你是认真想要为了梦想努力，就要心无旁骛。”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一直在这里，哪也不会走。”
王一博望着他的眼睛，似乎在咀嚼这句话里的意思，很久，他才伸手再次握住了肖战在自己脸庞的手，“还有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就要去韩国了。”
“嗯。”肖战点点头。
王一博的眼里似乎是有雾气，也不知是为了掩饰快要失控的情绪，还是为了表明些什么，他凑向前，闭上眼吻住了肖战的嘴唇。
耳边只有风滑过树叶间的簌簌声。
肖战也闭上了眼睛，这回他没有闪躲，也没有抗拒，也没有顾忌，而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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