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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时砚去送她,在火车站时,见到了叶姝的姐姐叶凛。
叶凛在江氏房产工作十余年,如今江氏资金紧张,正考虑裁员以减少成本,她不在裁员名单内,但已有跳槽打算。
于是便借着送别叶殊这个契机,和顾时砚谈一谈。
两人从火车站出来,在附近新开的商场找了家咖啡店,谈了半个多小时。大概是看在叶殊的面上,顾时砚给的待遇很优厚,薪酬翻了一倍,职位也不低,是设计部的副总,叶凛没犹豫,痛快答应了。
临走前,叶凛也给顾时砚这个未来上司卖了个人情,说起西郊那块地的项目:“我做了两个开发方案,一个别墅村,一个是度假村。度假村的方案,交由向阳拿给近邻的村民看,签了土地租赁合同,但江董最终决定采用的是别墅村的方案。”
别墅村的开发,说白了,还是在卖房子。
洛水镇出了个爆红全国的大明星程燃,如今旅游热度居高不下,已经有不少外地人过来买房,留着过冬度假用。
别墅村一旦建成,无疑能狠赚一笔。
相比之下,做个旅游景点度假村出来,线放得太长,江氏撑不起这么长的周期。
顾时砚抬起眼:“我听说江氏能顺利拿下那块地,是多亏了她出面签下的这份租赁合同。”
叶凛点头说是,“项目已经正式开工,过不了多久,村民就会发现自己被骗了。届时,向阳那儿怕是会有不少麻烦。”
顾时砚没再说什么。
叶凛走后,他独自坐在咖啡店里,直到一壶咖啡冷掉,才起身离开。
只是刚走出店门,迎面就撞上了从咖啡店门口路过的程琴和陈一然。
“小顾?”程琴面露惊喜,目光往他身后转了圈,没瞧见向阳的身影,这才收回视线,笑着寒暄:“今天不上班啊?”
陈一然也喊了声:“顾哥。”
顾时砚没理他,只态度谦和地对程琴说:“刚和人谈完事,您,”他扫向陈一然,目光落在陈一然手上拎的那些大包小包上,语气一顿:“又逛街呢?”
“快要开学了,海城那边还很冷,我给程觅多买几件冬衣。”提到儿子马上要离开黎城去上学,程琴的笑容凝滞了几分,但转瞬又恢复平常的热情,对顾时砚道:“这时间也快到点吃饭了,小顾要是没别的事情,一起吃个午饭吧?”
顾时砚抬手看了眼腕表,十一点二十五分,确实该到吃午饭的点。于是他便没拒绝,跟着程琴一道进了一家火锅店。
进包厢放好东西,点好餐后,陈一然忽然说:“想喝奶茶了。”
汤底和菜品都没上,程琴便殷勤起身,问他:“我替你去买,你要喝什么?小顾呢?”
陈一然说:“杨枝甘露。”
顾时砚则摇头说不用。
等程琴离开包厢,顾时砚哂声道:“支使长辈你还挺心安理得。”
陈一然叹了口气,“周六晚上在度假山庄您都听到了。”
他是故意支开程琴的。
顾时砚“哦”了声,“你看见我了?”
陈一然笑了下。
这么大个人杵在那儿,哪能没看见。也只有林薇傻登登的,满眼只有他,没发觉一丁点痕迹。
“假扮程觅这事儿,是向阳姑姑起的头。”陈一然解释道,但欺骗一个病中的长辈,总归不是件说得过去的事。因此他没有替自己辩白,只说:“给的钱很多,而我恰好缺钱。”
陈一然家在山区,却读着花费很高的海城音乐学院,后来傍上林薇,就来黎城和大家一起过了个年。这点情况顾时砚在周六当晚就从陈余那儿套出来了。而陈余还不知道林薇这个小男友变成了向阳的弟弟。
因此顾时砚听见他这番说辞,有些意外。
林薇的眼光也不算差得离谱,这人看着像个手段老辣的软饭男,也有可取之处——还算坦诚。
“怎么找上你的?”顾时砚端详陈一然的面相,“因为和她长得像?”
这个她,说的是向阳。
“当年我和程觅一起被卖到寂庄,警方破了那桩拐卖案,向伯父一家联系到了我,以为我是程觅。”陈一然道,“后来向伯母住院,情绪反复无常,向姑姑便提出让我假扮程觅。原本只是想稳住伯母,好让向伯父抽出身去寂庄接人回来,再跟向伯母解释。但没想到养了程觅的那户人家说程觅人没了。”
顾时砚被“人没了”这三个字砸得有点懵。
陈一然看他不说话,还当他是没理解意思,便换了个直白的说法:“说的是程觅去他们家一年后,就因为高烧不退,病死了。”
不想这话音刚落下,顾时砚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包厢门猛地被人推开,程琴冲了进来。她刚才走出包厢没几步,发现自己忘带钱包,转身折回来,站在包厢门口,将顾时砚和陈一然的对话听了个完完整整。
程琴箭步走到陈一然面前,双手攥着他的肩膀,眼神死死盯着他:“你说谁死了?”
*
向阳收到程琴晕倒被送进医院的消息时,刚开完一个冗长的项目会议。
彼时会议室里的人还没散去,正商量着午饭吃什么,余玫扭头打算问正在向阳要不要一起搭个伙去涮火锅,就见她接了个电话,随后面色忽然一白。
再眨眼,向阳人就不见了。
赶到医院时,顾时砚和陈一然都在病房外的长廊候着。
见向阳急急而来,两人同时站起身。
向阳顾不上搭理两人,快步进病房,瞧见程琴睡容潮红,明显是睡前情绪过于激动引发的,眼神便沉了沉。
她转了身,目光落在陈一然身上。
陈一然道:“医生已经给伯母打了镇静剂,刚睡着。”
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将事情的始末都告诉向阳。
程琴情绪太激动,问了他一句“你说谁死了”,人便晕过去了。边上的顾时砚适时伸手扶住她,没摔伤。
后来到了医院,程琴又醒来,追着陈一然问谁死了,这种情况,陈一然哪敢说是程觅死了,和顾时砚两人耐心安抚了许久,程琴见他不答,便抓过顾时砚问:“小顾你告诉我,刚才你们在包厢里说谁死了?”
这一抓一问间,动作过于粗暴,顾时砚的脸被程琴的指甲划了一道。
血痕隐约可见。
最后实在没办法,陈一然询问过向阳的意见后,请医生给程琴打了镇静剂。
“好,我知道了。”向阳客气有礼,眼中未见半点迁怒,对陈一然说:“我们出去说。”
出了病房,向阳和陈一然走到长廊尽头,那儿是个通风口,安静,适合谈话。
顾时砚站在病房门口前,没跟上去。
“你马上要开学了,如果需要提前到校,这两天就走吧。”向阳开门见山,语气里并没有责怪。
陈一然却仍然过意不去,低声说:“这事怪我,要不是……”
“不怪你。”向阳打断他,语调平和:“让你假扮我弟弟,本来就是权宜之计,迟早要让我妈知道。我先前还头痛要怎么跟她开口,现在她知道了,反倒省了我的事。”
陈一然还想再说什么,向阳已干脆道:“要不等会你就走吧,快刀斩乱麻,回头我妈醒了再黏上你,你就走不了了。”
他看着向阳,好半晌才点头应声:“好。”
送走陈一然,病房外的长廊便成了向阳和顾时砚两人独处的空间。
向阳对陈一然毫无芥蒂,但面对顾时砚时,心里却多少生了点迁怒的意思。尤其当她想起上次她妈住院也是因顾时砚贸然到她家引起的,那股迁怒便涌上了脸,卸下客气的伪装,眼神变得十分冷淡起来。
她也不说话,手插着兜,笔挺地站着,目光斜斜地飞过来。
顾时砚垂着眼,刚开口说了声抱歉,就被向阳截断了话:“这事错不在你。”
她笑了声,可眼里并无笑意。“你道什么歉?”
顾时砚沉默了片刻,“我不该过多地出现在你家人面前。”
“原来你知道啊。”向阳吐出一口气,就没了下文。
她以为是顾时砚费尽心思主动出现在她妈面前的,心中自然怨怼。没有他出现,她妈也不至于二度进医院。
顾时砚知道她误会了,也没有解释。
他以为,向阳这次应该憋不住会主动跟他吵一架。
吵着吵着,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以后两人之间兴许就不会那么见外了。
但显然向阳并没有和他交心的打算,即便心里置着气,也不肯在他跟前撒出来。面色是淡淡的,愣是瞧不出一点端倪。
两人不说话,气氛略显怪异,偶尔有医生护士行色匆匆走过,投来诧异一瞥。
直到腕表上的时针走了一大格,眼看程琴快要醒过来,顾时砚还没要走的意思,向阳终于忍不住出声委婉赶客:“我妈快醒了。”
不料,顾时砚走是走了,却是朝茶水间方向去的,还撂下一句:“那我去打壶热水来。”
明摆着是故意装作听不懂她的拒绝。
等他打好热水回来,向阳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水壶,说了声谢谢,“我来就可以了。”
她提水走进病房,顾时砚跟在后面企图一起进去,却被突然转身的向阳拦在了门口。
“你去忙你的吧。”向阳说,“我妈这里有我就行了。”
顾时砚仍旧装傻:“没关系,我不忙。”
向阳定定看着他:“你一定要我把话说得直白吗?”
“我是你男朋友。”顾时砚眉眼耷下来,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蔫巴巴的。“这时候,我应该在你身边陪着。”
卖可怜这一套,若是平常,兴许向阳会心软妥协。
但眼下她完全无动于衷,面色平静地说:“你也说了,你只是我男朋友。”
顾时砚神色一敛,静了下来。
“我并不需要你陪。”向阳接着道,“你在这里,会给我添乱。”
*
向天则和向萍是在次日回来的。
两人原本订了周三的回程票,得知程琴再次入院的情况后,当晚就把票改成了周二这天。
程琴醒来后,没有向阳想象中的闹腾,反而很安静。
安静得有些异常。
但她的神志却是很清醒的,认得出向阳,也知道陈一然不是自己那个失踪多年的儿子。
向阳便在次日一早给她办了出院手续。
回到家没多久,向天则和向萍也风尘仆仆进家门了。
程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色淡淡地跟两人说:“回来了啊。”
向萍挪开目光,骗了嫂子十年,这会儿被拆穿了,心虚之余也有种终于不必再瞒下去的解脱感。
向天则讪讪地应声:“回来了。”
向阳从厨房里出来,端了盘刚洗过的水果,叫了声爸,又朝向萍喊姑姑,“先坐下休息会吧。”
等两位长辈坐下,她又去倒水。
这些以前都是程琴做的事,但如今程琴坐着纹风不动,显然没打算再伺候一家人了。
等向天则兄妹两人坐下喝过水后,程琴才道:“说说吧,在寂庄那边情况怎么样?”
她既然已经知情,那也没再瞒的必要。但这一趟寂庄之行,无非就是帮忙收殓那个矿洞里的尸骨,委实没什么可说的。
向天则道:“事情挺顺利的,没遇到什么阻拦。”
程琴视线落在两人放在玄关处的行李箱上,眼中死气沉沉:“带回来了?”
向天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妻子的话是在问他儿子的尸骨带回来了吗,脸色一下子变得不自然起来。
“检查结果出来了,那些……”向天则边说边斟酌着言辞,把尸骨两字隐去,以免刺激到程琴,“没有他的。”
这个他,指的是程觅。
也就是说,那矿洞里的尸骨,没有一块是程觅的。
向阳懵了一下,程琴比她反应快,当即坐直身体,眼中迸出一抹光:“意思是我的星星还活着?”
向天则唇角翕动,突然别过头,不忍打碎妻子眼里的希望。
边上的向萍艰难地挤出一句:“当地的村民说,那矿洞里时常有山猪野兽出没。”
那里边没有找到程觅的尸骨,很有可能是他被丢在矿洞里没多久,就被野兽叼走了。
程琴眼中的光瞬间灰败,口中喃喃道:“这样啊……”就再没别的话了。
向萍在回程时已做好了程琴会大闹一场的准备,眼下程琴反应过于平静,她非但没松口气,反而有种提心吊胆的感觉,生怕下一秒程琴就突然爆发,把家里砸了。
十年前程觅刚失踪那半年,程琴就有过前科。
但这一回,程琴确实很平静地接受了事实。
一连几天,都没闹出什么动静来。
一开始,向阳在家里陪了她两天,后来因为公司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就出门工作了,留下她爸在家陪着她妈。
向萍晚上的时候也会抽空过来跟程琴说说话,出于心虚,语气难免带了点讨好的意味。而程琴大概记恨着自己被骗的事,寡言少语,变得不怎么搭理这位小姑子。
但不管怎么样,这日子总算是有波无澜地平静下来。
向阳也渐渐放了心,将全部精力都放到工作上,加班的次数也逐渐增多,变得早出晚归,一天也见不到个人影,难得在家吃个晚饭,也是电话不断,好在她都处理得干脆利落,并没有烦扰到家人。
向萍瞧着她身上那股温婉的气质渐渐变得干练强势,一时间心情颇为复杂,私底下就忍不住和向天则道:“阳阳一个姑娘家,本该在家人庇荫下无忧无虑地生活,如今让她撑起一个家,实在太为难她了。”
向天则何尝不知道女儿的辛苦,但他这些年来只顾着寻子,公司一应事务都不上心,如今年纪上来了再想杀回商场,已经是心有余力不足。
因此面对妹妹隐约的责备,向天则只是伸手掩面喟然长叹:“这段时间确实辛苦她了。”
这阵子的心力交瘁,让向天则肉眼可见地衰老下来,头发已经白了许多。向萍看他如此憔悴萎靡,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在心底有那么几分遗憾。
早知道今日,就应该在早些年的时候劝哥嫂再要一个孩子的。
多了个孩子,就有个盼头。
这家里重担,现在也不至于都压在向阳一人身上。
可天底下没有这么多早知道的事,如今的境况,向萍也只有祈求这家里的事情往后都能顺利一些。
为此,她特意约了个时间到郊外一家香火旺盛的庙里上香。
程琴听说后,收了冷脸,跟向萍说她也想一起去。
向萍掂量着这嫂子大概是想为已经故去的儿子烧香祈福,便一口答应下来。
向天则知道后,也没反对。
这些天,程琴在家里,鲜少出门,他都有些担心她是不是受刺激大了。
现在她愿意出门,总归是好事。
出发的那天,是周一。
向天则开车送程琴和向萍,快要出城时,程琴忽然说要上个厕所。
路边就有一家商场,里面有公厕。
向萍陪她下车,一起进了商场,到厕所门口,她便停了脚步,在门外的长廊处目送程琴进去。
等了大约五分钟,上厕所的人换了两拨,仍不见程琴出来。
向萍心里奇怪,但也没多心,只当程琴是在上大号,遂又耐心等着。
直到商场外的向天则给她打来电话,问人在哪儿,向萍才察觉不对劲,握着电话,走进厕所,喊了两声嫂子。
厕所里很安静。
并没有人应答。
只剩她的回音在耳边荡了一圈。
向萍眉头不由一跳。
她一一推开所有隔间的门,皆是空无一人。
“哥。”向萍站在最后一个隔间门口,目光落在那扇仅有半米宽已经被人打开的窗户上,声音微微抖了起来。
“嫂子,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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