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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华公主面前是清汤锅里腾起的热气,穿过朦胧,是陆绶那张适合下饭菜的脸。
她十分舒心吃着碗里的糯米糖糕,心里夸赞了一句尉栎的眼力见儿:他看着苏词吃完,就迅速带走了那位“闲杂人”。
“陆寒玉,你是因为那个姑娘的困境去沅郡吗?”
陆绶停下筷子,微微一愣:“为何?”
“那,那个苏词说你?”
陆绶道:“沅郡是殿下你的封地。殿下虽然从来没有去过,但沅郡一旦出事,百姓只会觉得殿下食封邑而不顾百姓死活。”
“这样不好。”
成华抿了抿唇,唇角的梨涡渐渐放大,收敛不住。
她□□裸的表情像是在说“你关心我”。
陆绶被盯得局促,自顾自低下头喝碗里的粥。
成华看着,拿着小勺戳了戳他面前的碗:“我也要去沅郡。”
“不可!”
对面男子陡然出声,吓了成华一跳,她言语如莺啼,带着娇嗔:“为什么?”
“殿下地位尊崇,自然该在上京,去沅郡做什么?”
成华自从陆绶退让的第一步开始,就已经越发大胆。
她明眸如星,皓齿咬着朱唇:“去陪你。”
话音落,成华看见陆绶骨节分明的手差点拿不住那双筷子!
“我想过了,你如果不想让我去,那我可以自己去。”
“到时候我把尉栎他们留下,只带着玉珠和玉弦,三个女子,倒也是方便……”
“……”
“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三个女子也好照应。”
陆绶:“……”
公主□□裸的要挟,让他毫无办法,可一想,只要是公主说的,陛下也不会不答应。
这些他无权置喙,更何况,与其让公主带着公主府的人,不如他在身边保护着。
最后,成华公主心满意足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春风得意,走出凝益斋时都翻腾着雀跃,东看西看,像只涉世未深的小狐狸。
陆绶与她并肩走着,在无声之时,浅浅淡淡为她扫去落在肩上的槐花。
这个动作,看起来如此平常……却又如此刺目……
“咳咳!”
临着凝益斋的酒楼窗口处,无声无息落下一个侍卫。
“世子怎么在窗口?”
薛予羡手指点着眉心,似乎借此才能扶住昏沉的额头:“你怎么过来了?”
“属下来寻世子。”那侍卫道:“世子昨日才发了高热,今天又出门,实在不利于休养。有什么事情,不如先回府。”
薛予羡没有说话。
他山梗紫色的外袍在钻进的风中略是飘扬,显出几分虚弱。一向清明的目光竟然带着几分惆怅。
“公主府那边有回话吗?”他问:“公主什么时候愿意接见我?”
“这……公主府暂时还没有消息。”
薛予羡唇角带苦,向上勾了一勾:“是了。公主如今有陆大人陪着,自然没什么人愿意见。”
“只是……”
话到嘴边,薛予羡又踌躇着咽下。
这段时间,他过得并不好。
那些断断续续又记不清楚的梦,像是无法脱离的苦海,将他埋入。醒来时,却又像是浪一样,送他出来。
他只知道,他和公主牵连得很深,越是梦醒,这种明白就越是清晰。
他一边反思着自己,一边想见公主一面。
可真正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公主不是他想见就可以见到的。
短短半年,公主对他的态度已然转变。
那个跟在他身后,叫他薛哥哥的姑娘,那个似乎可以一直等着他的姑娘,悄然不见。
薛予羡有些站立不稳,身体也轻轻打了个摆子。
身旁的侍卫见状,立马扶住了他:“世子,你发烧了。得快点回去找府医!”
月上中天,靖安郡王府灯火通明,侍女们来来回回,端着汤盆往世子的房间里走。
被冰水浸湿的毛巾换上去,不到小半刻又烫了起来;喂进去的药就像是留不住,不过几息,全都吐了出来。
靖安郡王和王妃在内室急得团团转,府医发现不了什么大毛病,只能几针银针,扎在大穴上做缓和。
在紧张到近乎焦躁的气氛里,薛予羡觉得自己似乎正在醒来,就在这沉沉浮浮的混沌之中。
在朦朦胧胧里,他看到他自己,又好像不是他。
在二者的相互对撞里,他走上了一条他不曾走过的路。
“知慕,下雪了嗬!”
女子的声音像是撩拨过的弦,在他心底打出回声。
是公主。
薛予羡难以自制:“景玉?”
他看见他是华贵无双的靖安郡王府世子,他眉眼带笑,全部盛着眼前的女子:“我带你出去玩?”
“好!我们去簪花阁买个玉镯子吧,我的镯子样式都不好看了!”
薛予羡一路看着,这个似乎才是他和公主本该有的结局。
只是……
他看见光彩暗淡的公主披散这乌发,一身薄衣映出她憔悴的病容。
她眼睛里带着盛放的怒意,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野兽。
她与他对峙片刻,后来,她眼神淡了下去,不是因为软化,而是失望。
“够了!本宫不想看见你!”
她眼眸微转,看着跟在他身后的景荣枝,对方像是有了身孕。
“也不想见到她!”
他本该、本该与她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相携一生的。
可后来却成了尖酸刻薄、针锋相对。
薛予羡看着公主站在杏花下,聘聘婷婷。
纷乱的落花像是春雨飞落在她身上,她眉尾带着嘲讽:“本宫就是这样的人,怎么样?”
“本月让她抄五十份心经,下月还有一百份清心经……她不是喜欢有妇之夫吗?”
“本宫荡涤一下她的灵魂。”
彼时,他已经完全不在意景荣枝了,他被算计了。
被景荣枝算计了。
酒醉之时,他把她当成了公主。又因为年少的情谊,发生这些事后,带她进了靖安王府。
或许一开始,他爱的不是公主,但他从未想过辜负公主。
更何况,他现在爱她。
他道:“这些任凭公主处置。她敢这样做,就要接受处罚。”
怎料公主却是灿然一笑,极尽嘲讽:“这样就能打消你的过错么?”
“我向你解释过,这些事不是——”
公主讽刺:“本宫为什么要听?”
他对呛道:“那要怎么解决?!”
话音落,公主平静的目光便盯向了他,带着淡淡哂笑。
他每个毛孔都像是被泼了凉水。
他怎么能和公主这样说话?
他缓和下来,企图挽回:“公主,刚刚是我的错。”
“让她去宁心阁吧,离王府最远,不得踏出一步。”
公主平淡道:“与我无关了。”
像是印证这句话一样,公主很少同他再说一句话了。
直到凛州一场大雪,山月关岌岌可危。
他看着公主因为陆绶,一个身世卑微、不值一提的男人,破开了长久的冷战。
可这样让他更难过。
但是,如果有得选,他宁愿公主恨他、伤他、甚至把陆绶放在他的前面,也不愿意公主自伤。
烈火噬天、梁木坍塌,他想要不顾一切冲进去。
他们可以闹、可以吵,可以互相记恨,可以冷漠疏离。
可公主,怎么能留给他这样的结局?
白帐翻飞、哀歌四起,他一个人跪在公主的灵位前,双目通红,如同滴血。
“公主这是要把我们靖安王府送上死路啊!”
“知慕对她不好么?天家的媳妇就这么难伺候!”
“母妃,薛哥哥由我照顾,我会让他好起来。”
“多亏有你啊,荣枝……”
他听着这些话,竟然连辩驳都懒得去做了。
靖安王府欠公主,他想用自己来还。
“予羡,如今内忧外患,宜凛矿山还是要遮掩好,你可不能消沉。”
“待到上京来人,这些事情还需要你去亲自处理……”
薛予羡听见父亲这样说,母亲在一旁垂泪点头,周遭的人也极其附和。
都是为了王府……
他娶公主是为了王府荣耀,他爱公主,却是由心而发。
如今,公主因凡尘俗世而死,他却要处心积虑编篡谎言,让公主死后也不得安宁?
可是他没办法。
他总是在退让,他总是迟那么一步。
所以他最终还是没抓住公主,眼睁睁看着公主与他渐行渐远,最后水火不容……
“你怎么不去死?我真想让你去死!”
耳边是公主凄厉的叫喊。
薛予羡心下一抖,公主宁可死,也想让他死!
他的心像是被无数只箭击开了无数窟窿,那种可怕的拧巴感几乎让他窒息。
景玉,如果有来世……
他的声音自唇齿间轻轻流出,紧接着没入周遭侍女紧张的往来中:“不知道能不能追上你……”
“世子,你说什么?”靖安郡王府的府医朝前靠了靠,却什么也没听清。
他探脉上去,一阵沉默后,吁出一口气:“世子情况稳定了!留一两个人看护着,其余人退下,让世子安静睡着吧。”
夜尽阑珊、烛火摇曳,在墙壁上映出硕大的影子。
薛予羡探上自己眉眼处未干的泪痕,看着挑灯站在屋外的侍从,长久怔然。
原来,他曾与公主有如此牵连,而靖安郡王府,还有他不知道的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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