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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迫自己去忘记反而会记得更牢,要么是难以愈合的疮疤,要么是患上风湿的关节,命运给的所有东西都以馈赠的名义,也从不问你想要还是不想要,好的不好的都只管硬塞。
有关檀杏的回忆,酒见到底是想要还是不想要呢?
她不知道,事实上也轮不到她做主,那些零碎的片段不是植入大脑的芯片,而是以队友的身份并肩作战的这两年。
吃个水煮鱼会忽然冒出还不如檀杏做得好吃的想法,酒见的筷尖会顿上一顿,眼神黯淡下去,下一片鱼肉更加食之无味了。
出事以后CHIC第一次的公开活动是沪市的商业站台,从首都机场出发,人流量很大,粉丝、媒体还有路人将通道口围堵得水泄不通。酒见身处这样喧闹沸腾的环境一时有些恍惚,她的脚步慢了下来,下意识想握住某人的手,触碰到的却是容侃偏瘦的手背。
原定的解散演唱会开与不开已经意义不大了,百鸣当然是想再赚最后一笔的,但那天开会说这事的时候,高层侃侃而谈,成员却冷脸以对。
容侃玩开心消消乐的声音甚至是外放的,过不了关就充钱买机会,所以还有时不时的金额支出短信声。发言的高层脸色越来越差,霍若然咳嗽了几声,她收起手机,一脸的不耐烦:“说完了?那能走了吗?”
她们几个倒还能忍,最小的那个心气不定,参赛那会儿争议就很大,观众说鱼莲太率性了。
听见VR替代方案,鱼莲腾的一声站了起来,迎着对面中高层不解的目光骂了句格外痛快的傻逼公司,砸门而出的背影潇洒得吵过几次架的施云湛都连连鼓掌。
檀杏的意外身故只是导火索,大家对百鸣早有不满,资本家对限定团的剥削在国民度第一梯队的女团身上是变本加厉。
但因为与自身的发展相关,连轴转没得睡觉也好,生病受伤也罢,苦中作乐熬也熬过去了。这次是更直观地见识到了商人丑陋得堪称冷血的面孔,觉得她们一直以来追求的梦想更像是一戳就破的幻影,到头来还要被这些人践踏。
以至于散会以后即将退圈继承家产的容侃收到了队列一致的三连艾特——侃儿,答应我,就算从商了也要不忘初心好吗?
CHIC的群名是再去滨海道过一次冬天吧,人数是(5),但大家都很清楚,类似的三连过后不会再有第四个人附和,慢慢的,这个账号或许也会消失。
前前后后开过无数大大小小的会,直到过年了这事也还没确定下来。百鸣为了稳住已经买了票的粉丝放出了演唱会延期的消息,但成员的工作真的很难做。
以前还有识大体的酒见能帮忙,现在的情况是她自己也没走出来。
人不是七秒就忘的鱼,本来就很容易沉湎于过去。哪怕酒见与檀杏的过去回想起来其实乏善可陈,不过是便利店里两人都喜欢吃的那款面包,不过是滨海道一起练习唱歌跳舞的那半年,也不过是被百鸣压榨着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头对着头睡得不省人事的从前。
从前,从前,蒙上了一层时光滤镜,就连演唱会首站在后台的不欢而散都变得很美,至少那个时候对方还在,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也是可能。
酒见没有来得及送出去的那束花枯萎在了昨天。
作为飞行嘉宾现身了某个电台节目,她收到听众的求助,说暗恋一个自己喜欢了很久的人到底该不该告白,她垂眸看着那条被滚动后台选中的评论,背景音是CHIC的出道曲,音轨还是原来五个人的,檀杏的音色清润偏中性,很好辨认。
“当然要告白啊,不要给自己留遗憾,也要让对方知道。因为任何人的存在都是一件需要被肯定的事,喜欢就是最大的肯定。”
她在对听众说,也在对过去的自己说。
可是听众能付诸行动,她再也回不到过去。
见杏起意的cp超话在榜单里断层了一阵,精品不断被人顶上来,因为成为了过去,也不会再有未来,转评全是一水的我杀了你别刀了。比赛至今差不多三年,cp粉吃了无数的糖,超话也是著名的养老圣地。
谁也没料到唯一的一刀却是致命伤,天人永隔的事实阻断了所有人对她们关系的臆测。
世事无常,所以难料。
就像酒见突然收到的来电,网店“心愿万事屋”的店员说有个快递需要她出门签收一下。
“不是,什么东西啊?我没在你们那儿下过单吧?”
这类的网店还不少,之前施云湛还在群里调侃要是过年再被催婚干脆租个男友回家过年。对方含含糊糊的不肯明说,酒见笑了一声:“难不成是炸弹?”
很快就要解散的顶流女团,队长兼C位名声也很响亮,私服很酷,但本人好像没那么标签化,从令人如沐春风的长相到沉稳大气的性格都很有观众缘。去年还在音综里以微弱的票数之差胜过歌坛前辈拿了总冠军,那几首衍生的自作曲传唱度很高,外界都说酒见的发展前景好过其他队友。
她私底下的声音还要更加柔和一些,给人的感觉也没有舞台上那么耀眼夺目,这么问的时候也是开玩笑的口吻。
店员是个小姑娘,像是刚上岗不久,着急忙慌地解释:“没有没有,不是炸弹……是有点类似吧,我只能这么说……”
酒见良好的教养决定了她做不出为难人的事,所以一边应着一边拿起外套下了楼。
从开着暖气的室内走出去,冷风阵阵,酒见将皮衣的领子竖了起来,下巴埋进了内层加绒的衣料里。三环以内的住宅区楼与楼之间隔得不是很远,偶尔能听见隔壁传来家人齐聚其乐融融的声音。
快要走到门边时,酒见被突然响起的鞭炮声吓得眼睛眨了眨,应该是谁家的孩子吃完了饭闲不住出来闹腾。今年燕京的烟花管制好像又放开了一些,三环也能放,不过要在固定的一个时间段。
鞭炮,烟花。
她答应的,又骗了我。
酒见小学刚毕业就随着爸妈的工作变动来到了中国,出道以后忙忙碌碌,一年到头也没多少机会回日本。旅居的家庭,故乡是回不去也会惦念的地方,很多习惯还保留,建筑设计与家居风格也是日式的,原木风,朴素而有禅意。
庭院里载了樱花和枫树,酒见将门打开,她的身后不远处是枯山水的一角。
门外没有人,只有疑似刚才放炮仗吓到了她的小男孩,更远一点的空地上,避开头顶交错的电线还有露天停放的车辆,拿着相机的家长蹲下身子给放烟花的小朋友照相。砰——砰——砰——随着频率一致的声音一簇一簇地升上天空,是单调的金色焰火,不刺激也不漂亮,很没意思。
但并不影响这家人脸上浮现幸福的笑容,眼中映出向往来年的光。
酒见看了一会儿,从兜里拿出手机准备回拨电话问问对方是不是弄错了,那则陌生号码却正在屏幕上闪动,应该是她太专注了没有注意到震动。
“喂,你们……”
“酒见小姐,两点钟方向。”
她头微微偏向右侧,仰起下巴,这边的别墅比较低矮,望过去的视野十分辽阔。
入目的是一片泼漆似的夜色,数秒后,先听见一声减弱了很多的轰隆——大概燃放的地点在小区外,金色的亮点迅速地窜上夜空,炸出了粉色的烟花,砰的又一声,这次是蓝色,一朵又一朵,好像无数颗流星散落消失,盛大又绚烂。
小男孩将还在燃放的烟花“大方”地让给了爸爸,蹦蹦跳跳地跑到空旷一点的地方,一边鼓掌一边欢呼:“妈妈妈妈你快过来,好漂亮啊!”
五颜六色的光涌入酒见的眼睛,她倚在门边握着手机,明明那些烟花离她很远,再炽热的温度也烫不了她,可偏偏眼角越来越酸越来越热。冷风吹开衣领,也拂过耳边,酒见想起风铃的声音,悦耳的叮铃叮铃,还有辣椒很多却不怎么辣的猪脆骨,辣得嗓子疼的果酒,文叔那家餐馆的地址,炝黄瓜也很好吃……
她想起了很多很多,唯独不想承认最先想起来的是那段对话——
“那你明年夏天能不能陪我去日本?”
“什么?”
“烟火大会啊,很漂亮的。”
“好啊。”
好个屁。
你见过烟火大会吗,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别以为这样就能哄好我了。
五分钟,十分钟,还是更久呢?
这场烟花的时间再长再长,也长不过她将被回忆填满的余生。
烟花结束,那家人也回去了。
酒见蹲在自家门口,蜷缩成一团,背影伶仃又瘦小。
电话那头的店员在完成下单顾客的最后一个要求,是一句“这次我真的没想骗你的”。
酒见听完,哽咽,又流泪,最终泣不成声。
烟花,她兑现了承诺。
没有欺骗酒见,却也留下了属于两个人的遗憾。
檀杏留给酒见的除了一具冰冷的躯体之外,原来还有这个。
但烟花的光热太短暂,在这样冷风过境的夜里只剩下没有温度的灰烬,反而让蹲在地上的人想起很多,关于她以为自己可以放下的得不到与再也见不到。
那个人的爱太疯狂,像是酝酿了很多年的惊涛骇浪,从海的深处涌来,与时间与距离与身份拉扯,自我虐待,也折磨别人。
最后演变成破坏性极强的海啸,伴着海风送来阵阵远古的哀鸣,自毁都是悲怆的浪漫。
理解的人太少,似乎又没有资格责难,毕竟能与她一较高下牺牲的好像就那么一个,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只好变成融汇了太多情绪的喟叹,同情、怜惜、愤怒……轻轻一声唉能装下好多,被问起也说不清是什么,时间的车轮碾过,会在多年以后钉在讳莫如深的归宿上。
酒见也叹息,叹檀杏焚烧起来的火舌自始至终不肯给她一缕,叹这个最炽烈也最冷酷的人。
但凡有一缕青烟,她鼓起勇气去追,就可以被点燃,也会化成火,故事的结局或许总该有别的分支吧。或许,吧,事到如今即便是猜测她也不敢去断言,因为陷入喜欢的泥淖太久,她很清楚,这种事情怎么勉强得来。
后来,CHIC只办了一场的解散演唱会上,酒见唱了一首叫做《烟花》的歌,是她与檀杏唯一的合作曲,她唱完自己的part便放下话筒,漫天的星海里还能见到檀杏的灯牌,音效很好的设备放着檀杏的歌声,好像环绕在身边,她在孤单的光束底下轻轻跟唱。
歌词与烟花无关,为什么取这个歌名,大概能在她望着虚空出了神的目光里找到答案。
后来的后来,酒见再也没有唱过这首歌,她将回忆停在CHIC解散那天,无声地劝告所有人都忘记。
回不去也忘不了的人就她一个,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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