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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晟站在小阁楼的楼梯口给福伯打电话,晏清则是正襟危坐地待在房里,眼神不停地往外瞄。
两分钟后,尹晟回来,晏清立刻走上去,忐忑地询问尹晟:“福伯怎么说?”
尹晟冷冷地叹气:“福伯说,他看床太小,就把你和你母亲的两张床焊到一起。”
不仅如此,福伯还在床板上加了一层厚厚的席梦思,并且把床铺的四条腿重新固定好。
这样一来,两张一米二的小床,就变成了一张二米四的双人大床。
尹晟抿唇,一手扶住额头:“今晚我先出去住。”
他正要转身离开,晏清就一把抓住了尹晟的手。
天色渐晚,这附近尹晟又不熟,能不能走出来还是难题。
晏清不假思索,纤长的睫毛忽闪忽闪:“这么晚了,你别出去。”
晏清低头看着身边的大床:“我们就在这张床上凑活一晚吧。”
尹晟无言,只是双眼紧紧盯着晏清,不动声色地滚动喉结。
***
深夜十一点,晏清洗漱完毕,走到小阁楼,透过门帘往里偷看躺在床上的尹晟。
话也是他说的,可到了真要独处一室,共躺一床的时候,晏清却畏缩不前起来。
他还没有吹头发,柔软的发丝还湿漉漉地向下淌水珠,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他光滑的脖颈落到衣服里,晏清瞬间哆嗦了一下。
“晏清?”尹晟放下书,往外看了一眼。
晏清暗叫不好,但整个房间也没地方能躲,只好探出一个头,暗中观察尹晟的表情:“我洗好了。”
尹晟眉头一皱,从床上下来,拿过叠在桌上的干毛巾,直接放在晏清的头上。
尹晟的手一落在晏清的头顶,晏清就跟被点穴了似的,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男人的大手认真仔细地帮晏清把头发上的水擦干,晏清就乖乖地站着,白白净净的脸蛋就像是一颗圆呼呼的汤圆,任尹晟搓圆揉扁。
“走,进去。”尹晟随手一拨晏清的碎发,确认头发不会再滴水后,才让晏清走到房间里坐着。
他不由分说地打开吹风机,给晏清吹头发。
温热的气息吹得晏清浑身软绵绵的,他挺直脊背,坐在床上,眼睛忍不住一直往上看。
尹晟沉默着帮晏清把头发吹干。
他的手轻轻地聊过晏清的头发,勾起晏清耳后的小碎发,动作细致,时不时晃动吹风机。
晏清被吹得耳后痒痒,稍微一耸肩,尹晟就把吹风机关掉:“太烫了?”
“没。”晏清摇摇头,不自觉地傻笑,只觉得岁月静好。
尹晟一点点吹干晏清的头发,把吹风机卷起来放在行李箱里。
四目相对,尴尬的气氛再一次上演。
晏清局促起身,从书包里拿出装在塑料袋里的洗漱用具:“我下去刷牙洗脸。”
尹晟看着晏清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勾起,声音低沉道:“我也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站在逼仄的卫生间里刷牙。
尹晟凭借他的身高优势,站在晏清身后,自然地刷牙洗脸。
晏清干巴巴地站在尹晟前面刷牙,白花花的牙膏泡沫充满了他的口腔,他抬眸盯着镜子里的尹晟,迅速地完成了洗漱。
“我先——”
晏清刚想离开,尹晟就伸手接水,正好环住晏清的腰,把晏清纤细的腰肢把得牢牢的。
“抱歉,接个水。”尹晟面不改色地抽回手。
晏清脸上的红晕都快把他的耳朵和脖颈染红。
“我先上床了。”晏清趁机离开卫生间,捂住悸动的心,一咕噜钻进被窝里。
他把厚厚的羽绒被罩在身上,只露出个白白净净的小脸,紧张地趴在床上。
尹晟的脚步沉稳而有力,踩在年久失修的楼梯上,只听见“吱呀”“吱呀”的木板声。
晏清连忙闭上眼睛,转过身来,侧对着阁楼的小窗户。
柔软的床垫上突然向下陷去,晏清能明显感觉到尹晟躺在自己身边。
他紧紧合上眼,在心里从一默数到一百,但还是睡不着。
就算房间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周围也安静地像是开了静音,但晏清却始终睡不着。
明明这床和他在尹家睡了无数次的床一样,明明这个地方是他生活了许久的家。
可是为什么他睡不着?
晏清瞪着眼睛,从阁楼的小窗向外望去,窗台的星光点点,甚至比巷子里昏黄的灯光还要闪亮。
身后的尹晟似乎翻了个身。
晏清还以为尹晟已经熟睡,圆圆的眼睛使劲往后瞥,可怎么也看不到尹晟。
晏清有些好奇尹晟睡觉的样子,便大着胆子,悄悄转过身。
“睡不着?”
翻过身的一刹那,晏清对上了一双深沉的黑色瞳孔。
“你,你没睡啊?”晏清惊讶地张大嘴巴。
尹晟挑眉:“你不也没睡?”
晏清心下慌张,他总不能跟尹晟说,因为和尹晟同床共枕,太过紧张才睡不着的吧?
窗外的星光零零散散地洒在小阁楼的地板上,晏清灵机一动:“我,我在看星星。”
他见尹晟半信半疑地抿起唇,干脆反问道:“你呢,你怎么不睡?”
“我也在看星星。”尹晟笑笑。
晏清疑惑,尹晟的视线被自己挡住了,必须起身坐在床上才能看得到窗户,哪里有星星看呢?
想着,他就努努嘴,戳破了尹晟的“谎言”:“你骗我呢,窗户被我挡着,哪有星星看?”
“我在看你眼底的星星。”
少年眼里的星海突然发生了剧烈地震动,晏清看着尹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尹晟却在说完这句震人心魄的话后,轻轻地拍了拍晏清的手臂,给他掖好被子,自顾自地闭上眼睛。
晏清翕动嘴唇,盯着尹晟线条清晰的脸庞,鬼使神差地想起陈倾说的“恋爱”。
如果能跟尹晟这样的人谈恋爱,应该是件很好的事吧?
但一想到尹晟要跟别人在一起,他的心就莫名揪着疼,索性闭上眼,什么也不想,迫使自己睡着。
***
晏清到底还是一夜无眠,他被尹晟那句话撩得心海翻腾,忐忑的心上蹿下跳。
直到凌晨四五点,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实在支撑不下去,这才沉沉睡去。
天光大亮,等晏清醒来后,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居然整个人呈现个“大”字躺在床上,便立刻清醒过来。
尹晟去哪了?晏清摸了摸旁边的被子,还有一点温度,看来尹晟也刚醒不久。
晏清捧着洗漱用品打开门,远远的,就听见楼下传来聊天的声音。
“晏清这孩子,年纪还小,却很懂事贴心,他妈妈出去支摊,他就坐在炒面摊底下,一边读书,一边帮忙看摊子,很了不得哟。”
尹晟和方伯伯坐在餐桌上聊过去的事。
方伯是个健谈的人,聊起过去,就更是滔滔不绝。
“不过听他妈妈说,他上学前顽皮得很,每次都要气得他妈拿鸡毛掸子追着赶。”方伯笑眯眯地喝了一口豆浆,“谁知道上学后,就喜欢上读书,人也沉稳下来,成了他妈妈的贴心小棉袄。”
“方伯,我是我妈的防弹衣,才不是小棉袄呢。”
晏清笑着跑下来,惊讶地看着桌子上满满当当的早餐,疑惑地问尹晟:“你怎么买了这么多早餐?”
桌上的早餐,数量种类都让晏清眼花缭乱,而且仔细看看,包装袋上的logo居然是各种不同的早餐店售卖的。
尹晟无奈摇头:“这可不是我买的。”
方伯得意地仰起头:“小晏清,这可是我们街坊邻居给你买的,大家都担心你刚回来,冰箱空空,没有东西吃,买早饭的时候就多给你买了一份。”
可谁知道人人都是这么想的,于是晏清家的早餐一份一份地增加,竟摆满了整个桌子。
晏清惊喜地弯下身,刚想拿一个小笼包吃,就被尹晟按住手:“先去洗漱。”
“好吧……等我一下,我马上来!”
晏清急匆匆地跑进卫生间,这活泼劲让方伯都不禁摇头:“瞧瞧,看见吃的就欢脱。”
尹晟倒是很高兴:“他年纪轻,活泛些正好。”
方伯静静地审视尹晟,等卫生间传来水流声,才轻声问道:“小尹啊,不怪我老人多嘴,我就问一句,你和小晏清,真是朋友关系?”
早上尹晟醒来,本想帮晏清准备早饭,但他根本不会做饭,打开外卖软件,发现晏清家附近根本就没有商家。
好在方伯正拎着早饭过来,尹晟就直接上前询问方伯附近买饭的地方。
方老伯年纪虽然大,但那双眼睛,观察却很敏锐。
现在的年轻人,早上起来也不太吃饭,更不要说帮朋友出去买饭了。
尹晟初来乍到,要买东西肯定是晏清带路。可尹晟却提前为晏清准备好一切,加上两人交谈熟络的样子,方伯直觉这两人关系肯定不简单。
尹晟对于他和晏清的关系向来坦然,只是晏清不在,他不好直说,便换了一种方式解释:“我们之间,不只是朋友。”
“唉,你们现在的小年轻,说话的条条道道,我是听不懂咯。”
“你们在说什么?”晏清跑到桌前,坐在尹晟身边,先把一杯豆浆递给尹晟,才拿了自己的。
“说你,大冬天的,还穿得这么少,秋裤穿了吗?”方伯一看晏清这瘦巴巴的身板就忍不住唠叨起来。
晏清不好意思地眯起眼,躲在尹晟身后:“穿了穿了。”
但他心虚的表情,根本就瞒不过方伯。
方伯重重一哼,佝偻着背站起:“你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晏清见状,连忙过去扶方伯:“我等会儿就上楼换衣服,先送您回家?”
“不用,我这老骨头能走。”方伯慢慢悠悠地往前走,晏清只好在门口跟方伯告别。
门外的冷风斜斜吹进房里,晏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阿嚏!”
“多穿点。”
一件纯白色的羽绒服被尹晟披在晏清身上,晏清抬头,两手伸进羽绒服里,整个人都被大大的羽绒服盖住,就像是被放进笼屉里,蒸得膨胀起来的白馒头。
尹晟笑了笑,伸手帮晏清拢紧外套。
晏清抖了抖双手,好不容易伸出四根手指头,颇为不满地看着尹晟:“为什么你的就是风衣,我是羽绒服?”
尹晟偷笑,表面上却风轻云淡地推锅:“那你得问问福伯。”
他是不会告诉晏清,是他嘱咐福伯给晏清的箱子里多塞几件羽绒服的。
“福伯是真把我当小孩了。”晏清最不忍辜负别人的好意,只好撇撇嘴,暂时接受了这件大白鹅般的羽绒服。
昨天到的晚,没怎么收拾,两人今天才把行李箱的东西统统拿出来摆好。
晏清打开厨房里的冰箱,里面满满当当塞了一堆食材,一看就是福伯提前准备的。
他拿出一根白萝卜,又取出一小袋排骨,准备给尹晟炖一盅萝卜排骨汤。
尹晟本来站在晏清旁边等他,却被晏清赶到了电视机前面坐着:“你先坐会儿,我把汤煲上,等会儿一起看电视。”
尹晟对着电视毫无头绪,他瞥了一眼晏清,从电视机旁抽出遥控,按下开机按钮。
电视机“砰”的一声闪出火花,这火花不是屏幕里的,似乎是从电视机的后面闪出来的。
“晏清……”尹晟沉稳的声线突然有了一丝凌乱。
晏清头也没回:“你按遥控,电视就会开了。”
“不。”尹晟目光紧盯电视机,还不等炉灶的汤沸腾,这大电视机,就已经开始冒出寥寥黑烟。
“电视机,好像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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