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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包不住火。
谢柏和那个小少年的事最后也没有瞒过去。
方知意周一去学校的时候，有关谢柏的话题已经被盖到高楼。
讨论度最高的自然是两位主角。
方知意自然也知道了那位小少年的名字——陆星行。
很好听的名字，可惜落在众人口中却不是什么好的东西。
“同性恋”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校园的热门关键词，方知意走哪都能听见热火朝天的讨论。
他低垂眉眼从人群穿过，游离于话题之外，只有他和宋铭。
方知意是透明人是常事，然而宋铭却不是，只是他沉迷于最近新出的手游，无暇于他人讨论。
那晚最后话题的终结也是这样。
盛妍说完那句后，方知意偷偷看了宋铭好久，少年却是连表情没动过分毫。
或者是不屑，或者是不在乎。
盛妍那句“别带坏了小意”还在方知意耳边徘徊。
方知意想，不用宋铭带，他已经“坏”了。
阴雨绵绵的天气难免会惹人心头不快，方知意却不觉得。
他喜欢雨天。
走在路上，撑起的雨伞可以隔开和他人的距离，宽大的雨布也能挡住他人的视线。
最重要的是，方知意坐的位置右上角，恰好是一扇窗户。
光线反光的缘故，方知意可以透过那扇玻璃看见宋铭的侧脸。
上午十点五十五分，在方知意第十八次偷看宋铭后，后窗忽的被人拉开，有矫捷身影从走廊翻了进来，直直落到宋铭身侧。
已经是课间休息时间，然而黎忱还是引起了不下的动静。
反应最大的人当属宋铭。
游戏掉线，骂人的话刚到嘴边，又在看见黎忱那一刻彻底收回。
“什么时候回来的？”
相比于陈斌那种可有可无的狐朋狗友，黎忱却是宋铭切切实实的发小。
两人穿着开裆裤就认识。
黎忱是艺考生，上个月去的外省培训，今天才回来。
“九点的飞机。”
一出机场就往一中跑，黎忱早餐都没吃，口干舌燥得厉害。
他习以为常拎了宋铭的可乐过去。
只是盖子刚拧开，黎忱立马收获了前方好几道视线，莫名还带了几分暧昧。
他乐得开怀：“都看我干嘛？”
前桌是个胆大的，和黎忱关系也不错，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凑过去：“你没……看学校论坛？”
前桌眉挑得快顶到天花板，那两个字就差脱口而出，黎忱还是一头雾水。
“就谢柏啊！”
中间那两个字最后还是用气音发出，黎忱满心的好奇心在听到谢柏的名字时瞬间消失殆尽。
“他啊。”
黎忱面露鄙夷：“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不就喜欢男的吗，你们至于这样？”
语气太过坦然，以至于前方一众人都怀疑是自己小题大做。原先看着宋铭和黎忱两人暧昧八卦的眼神也渐渐褪了去。
要真有什么，黎忱会这么坦荡？
那瓶可乐最后还是落入黎忱肚子，只是方知意关心的却不是这个问题。
他想知道宋铭的态度。
黎忱也没让方知意失望，临近上课时，方知意终于听见黎忱低问了宋铭一句。
“宋铭，你不会也和他们一样吧？”
“哪样？”宋铭低着头，他又重新开了一局。
“就……那个啊。”
骤雨突至，滂沱雨声稍稍掩盖了上课铃，狂风卷开了窗布，试卷散落一地。
临窗的人手忙脚乱关窗抢救。
一片混乱中，没有人留意到前方的方知意紧紧捏着笔记一侧，注意力全在后边两人的对话上。
笔记快要被自己捏出指印时，方知意终于听到了宋铭清冷的声音。
“无聊。”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直接绞碎了方知意所有的情绪。
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望，方知意只知道接下来的四十五分钟，他都是心不在焉的。
最后一节课走神得厉害，下课铃响时，方知意还坐在桌前。
这个点，学生百分之九十都在食堂，还有百分之十的人是在小卖部。
方知意就是那百分之十的人。
还是熟悉的海苔肉松饭团。
电子支付是世界最伟大的发明之一，至少对方知意而言是这样的。
因为不需要说话。
扫码付钱，揣着饭团从小卖部后门出去时，方知意却意料之外撞见了先前热门话题的男主角。
陆星行正被人堵在角门处，透明雨伞掉落在地。
为首的胖子正是那晚家长会方知意看见的那个。
谢柏停课在家，胖子难得找到机会报仇，堵着陆星行不让人离开。
“以前就觉得你娘，没想到还是个卖屁股的？”
胖子笑得不怀好意，弯腰凑近陆星行，口中粗鄙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怎么样，姓谢的cao得你爽吗？”
“两男的怎么做啊，要不你给我们示范一遍？”
笑声不止，甚至还有人扬声。
“别离太近了，小心被传染了！”
“我去，同性恋还会传染啊，不会是艾滋吧？”
众说纷纭，越往后越离谱。
陆星行白着一张脸，雨珠从额角滚落，泅湿大片衣襟。
这边临近学校后门，平时鲜少有人经过，而且又是监控死角，胖子越发肆无忌惮，势要将那晚受的屈辱还回去。
人是他举报的，陆星行和谢柏的事也是他传出去的。
只是没想到会多出一个不速之客。
藏青色雨伞挡住了部分目光，方知意举着伞：“陆星行。”
他声音不高，然而落在一片嘲讽中，还是很快掀起了涟漪。
众人回首看过去。
陈斌的事刚过，自然不会有人不认识方知意，然而落在方知意身上的目光也说不出多忌惮。
“这不是高二那个哑巴吗，怎么今天会说话了？”
胖子高了方知意一级，又仗着人多势众，开始将战火转移到方知意身上。
伞骨捏得手心生疼，方知意却没再说话，只是走过去帮忙将地上的少年拉起。
不说话是最好的保护层，就刚才喊陆星行那句，已经花了方知意不少力气。
结巴说话是没有任何震慑力，收获的只有嘲讽和轻蔑。
“和你说话呢，刚不是还挺厉害的吗，怎么现在又成哑巴了？”
胖子是典型的欺软怕硬，见方知意不敢反驳，笑声渐大。
“你不会也喜欢男的吧？”
胖子随口一句调侃，方知意却彻底失语。
心虚的人总习惯了对号入座，那胖子接下去说的什么，方知意已经全然听不得了。
脑中来来回回只回荡着那句“你不会也喜欢男人吧”。
雨幕和周遭嘲笑的嘴脸融合在一处，方知意却想起了另外一张脸。
宋铭呢？
宋铭也会如同眼前这些人一样，视他如洪水猛兽吗？
还有那一晚盛妍欲言又止的神态。
神游中的方知意没注意到胖子推搡自己的那一把，还是陆星行率先反应过来，红了眼反击回去。
“你推他一下试试！”
瘦弱小身板和人吵架总是吃亏的，那胖子不仅没有后退，反而还得寸进尺。
只是这次手指才刚擦过方知意肩膀，手腕猛地被人攥住，一声激烈的惨叫声后，先前还耀武扬威的人已经被踢倒在地。
“你他妈谁啊？”
高二的校徽不足以引起任何的害怕，然而手机那头传来的声音却不能不说是熟悉。
“贺洲，我和你说话呢，听见了没？”
“谁在说话？你在哪，妈妈过去找你。”
那胖子表情瞬间青红皂白，后面有人没听清，还拽着他有个解释，问这是谁啊。
“——老邢！”
胖子无声做了个口型，小跟班还一头雾水的，那边的贺洲已然慢悠悠拿起了手机。
“妈，我见义勇为呢。”
“有人在小卖部后门霸凌同学……嗳对，就是角门这里。”
两句话的功夫，胖子一群人早溜了个没影。
贺洲还是第一次知道老妈的威慑力这么大，惊讶之余又去看方知意。
“没事吧？”
方知意摇摇头。
他倒还好，然而陆星行就没那么好运，胳膊上擦伤明显。
小卖部是有提供酒精和创可贴，付了钱，贺洲将东西搁到陆星行跟前，再回头，方知意还是神游的状态。
“想什么呢？”
打了个响指，勉强将人从思绪拉回。
显而易见方知意不欲多言，只摇摇头否定贺洲的说法。
“刚刚，谢谢你们。”
陆星行扯出了一个笑脸，只可惜笑比哭还难看。
见方知意手中还拎着一个饭团，很明显是因为自己才耽搁了午餐时间。
陆星行先道歉：“你还没吃饭吧，我去食堂给你打包或者……”
“不，不用了。”
回神后的方知意脑回路也和常人不在一个电波上，他捏着裹着饭团的纸袋，先是没头没nao对贺洲说了句谢谢。
又侧过脸向陆星行解释：“我，我很少，去食堂的。”
坐的位置靠窗，绵绵细雨没挡住三人的面孔。
黎忱刚和宋铭从食堂回来，一眼就瞧见了小卖部里边，挨着落地窗坐着的方知意。
才从外地回来的他显然错过不少新鲜事，只愣着头皮嘁了一声，拽住宋铭脚步。
“阿铭，那不是方知意吗？”
视线一转又看见了方知意身侧的人，黎忱眼中的诧异更深。
“居然会是陆星行？”
想到上午还被恶补的八卦，黎忱随口调侃，“阿铭，方知意不会也喜欢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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