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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见洛轻尘神色和缓了,那老人方才在年轻人的搀扶下站定,手中托着水晶球,道:“可是那日祭祀出了事故……”
洛轻尘漫不经心地看着指尖凝着的一点血:“因果报应。”
老头一听,头上都冒出汗来。
恰这时,咔擦一声响,雷引来了乌云,乌云翻涌着遮住了日光,将天色染得暗沉,雷电宛如游龙在云中游走。
老头身躯一震,问道:“可有什么破解之法?怎么才能把?送走?”
洛轻尘笑了笑,偏头看他,眸底像是续了两汪水,里头两尾鱼游动着:“杀了我。”
叶凌不由得皱眉,这又是发的什么疯?
洛轻尘环顾周围,嘲讽地道:“也杀了你们,一个也不要留下。”
雷电骤然一响,洛轻尘的嗓音还是泠泠的,带着股能渗进人骨头的寒意:“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老头瞳孔蓦然睁大,惊骇也似的,像是被魇住了,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神智不清下开口指控:“是你……是你!”
洛轻尘冷笑,甩了甩拂尘,走了。叶凌看了看剩下两个人,只见老头像是疯了,年轻人又像是个木头,一双眼睛粘在了水球上,索性谁也不顾,跟着洛轻尘走了。
方没走出几步。又是一声雷鸣,暴雨骤然落下来,噼里啪啦,像是老天不吐不快的零碎心事。
年轻人从恍神状态中醒来,复又看了看水球,那里面竟也下起了骤雨,女子起身关窗户,那琉璃一样的眼瞳看了看他。
一恍神,那窗户便合严实了。年轻人一股激灵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深呼吸了一下,又看过去,只见菱花窗上映了个倒影,女子像是在剪灯花。
多余的灯芯剪去,烛火跃动一下,窗纸上又是漫金一般的颜色。
温和柔软,质地看上去像是女子细腻白皙的柔荑。
年轻人着迷似的去探向水球,突然被一只干枯瘦弱的手截住,那力道重得让他疼,他醒过神来。
老头:“随手探什么,坏了怎么交差?”
年轻人摸了摸后脑勺,虽制止自己不再去瞧,可心中难免心弛神往,故而话中也是相关的,问道:“这女子是谁?”
老头拄着拐杖,阴阳怪气地道:“哼,是谁?是大人的亲娘。”
“方才那水晶球里的妇人,可这分明是个美……”
再说就唐突了。
年轻人及时住嘴。
老头慢悠悠地走,身后有年轻人撑伞,雨幕看不见边际,噼里啪啦的,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老头左右任务也成了,就捡着依稀还记得的事儿说了。
“变化大不?”
“家主屋里还有一幅绣像,卷着边,团在犄角旮旯里,落了不知多少年的灰尘,我听人说,她还是低嫁呢……”
就着暗下的天色下山,远处的海黑漆漆一片,雾气席卷着,涌过来舔舐人的脚尖,恍神一看,其实是雨滴坠在青石板上,溅湿了鞋子。
几百年前又是什么光景呢。岛中虽有文字典籍,记下来的却是只言片语。
某些年前,一个岛主的女儿,性格坚韧聪慧大方,织网不说,还同男人一起出海。一次,突然暴风雨,海浪那叫一个吓人……
老头停下声音,看着年轻人,啧啧道:“我当年看到这儿,还在想暴风雨有多可怕,没想到到你这代还是困在岛上。”
连去海边都不成,还谈什么出海呢。
更别谈暴风雨了。
年轻人沉默,目光瞥向水球里紧紧闭着的窗户。
老人接着道:“当年出海回来,就只有他们两个生还。整整十人,只活下来两个。”
姑娘主意大,家中独女,有岛要继承,眨眼间就与他成亲拜堂。
雨势变小,缠缠绵绵的,约莫有点巴山夜雨的意思,实质上却是一条美人蛇,沾染了一点就甩不掉,寒意直往人骨缝里钻。
教人狠狠一哆嗦。
老人说完了,唏嘘一声,看了看长长的石阶,拐杖触地笃笃的响,听得人心很空。
年轻人想起来,若是“存货”用完了,整个岛的吃的喝的都会越来越少,直到一点儿也不剩,届时会发生什么,没人知道。
可这忧虑一下子又飘得很远,他又看了一眼那个窗户,只觉得若是那双眼眸多看他一会儿就好了。
岛上典籍鲜少记载女人,除却间隔几十年的烈妇和牌坊,就只有很早以前祭妈祖的文章。
她见过暴风雨呢。
年轻人忍不住接了下雨水,暗暗地想:“是这样的雨么?”
要大得多了罢。
为什么不点白玉团呢?她可是家主夫人啊。
一老一少走了半个时辰,到了山腰小院。那院门口鱼衔着灯,不用绳子挂着,像是站岗一般一边一个,尽职尽责地守护着一团暖光。
透明小鱼见客人来了,一窝蜂地游过来,聚在一起,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开大门。
年轻人看了看那鱼嘴下的“灯”,说是灯,其实是一团燃烧着的脂膏,无烟无味,底下也没什么托着,凌空悬着,光芒温和。
这脂膏被岛民称为白玉团。
早年间,这岛还能出海时,岛民常常用黄金、海货去遥远的陆地上换东西,其中一种最为华美,也最为华而不实,就是玉。
这玉虽然贵且无用,岛民们却很喜欢,以至于将这脂膏唤为白玉团。
那透明小鱼是“游鱼”,据说是神明上岸时,身上落下的水珠,砸到地面时碎成游鱼。
小东西同玉一般,除了好看,没什么用处。
但是白玉团不同,白玉团除却自燃,还可以作为动力催动机关,方才那水晶球便是这么用的,可这白玉团却极为精贵,若是承载的东西碎了坏了,它就回化作水一样的质地,时间就了就是一团黑色的、略微浓稠的液体,带着腥苦的味道。
有点像放了很多天的墨鱼汁。
年轻人目光从游鱼上收回来,跟着老人一起进了院子。
“还是我去吧,您先回岛主那儿。”
老人捶捶腰,看了看廊外随性生长得林木,几百年过去,连廊里都是厚厚一层腐叶。白玉团隔一尺半燃一个,鱼儿显得规整呆滞,连那光芒也好像是复刻下来的,被这满庭湿淋淋黑黢黢的林木衬得凄冷起来。
“老头子领你的情,不用了。”
他一边走着一边用目光描摹着庭内的一切:“活不成就算了,活下来以后的路还难走着呢。”
“你或许不信……”老头子托起水球,试探着擦了擦,那里头场景一换,灯火通明,游鱼如同在海底里一般,栩栩如生。
侍女穿着轻纱裙,走动时裙角像水纹般散开,双手捧着刚做出来的鱼汤。
一钱白玉团,二两鱼肉,一勺清酒,小火慢熬,汤汁浓白,鲜滑爽口,要趁热喝,不然它就会变黑,变得腥苦。
喝完了身子骨瞬间就成纸做的,轻飘飘的,想上天去揽月亮。
“那时候,白玉团还多的是,家主未见它功效,只作佐餐之用,家家户户,炊烟升起,满岛都是白玉团熬了后的香味……”
“闻了能叫人酥了骨头。”
老人说这些时,双眼发光,仿佛神智都随着回忆去了。年轻人却皱着眉,原是那侍女走过,忽而一个黑影从廊外翻了进来,侍女遭遇奇袭,不由吓得花容失色,被黑影推倒在地。那鱼汤沾地,不过一会儿,就变得漆黑腥苦,仿若凝滞的血块。
黑影见了那鱼汤,反而像是触发了疯病,蹲在地上,吵吵嚷嚷地哭喊道:“不是我不是我!!!”
侍女起身,相顾露出惊疑之色,走近了,捋开那黑影的发,只见眉目清秀,十分稚气,是家母的孩子,洛府的少主人,岛上的少岛主。
不论她们怎么哄,小少爷都像中了邪般,嘟嘟囔囔的,一个小困兽,光明和黑暗都容纳不了他。
在哪儿都尖叫。
跑出府门了,跑到海岸了,还要往海里跳。
一个憔悴的美妇人快步跑过来,发饰发出细碎声响,她附身抱住自己儿子,无声地流泪。
天地家府,光明黑暗,都容纳不了的小孩,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那就是母亲的怀里。
那美妇人琉璃一样的眼瞳看过来,泪水浸染下,只剩怨恨与痛苦了。
年轻人回过神来。
老人神智却还牵在白玉团上:“车入流水马如龙,你没见过那景,龙马、水流车,天地都在脚下,什么是不枉此生,那才是不枉此生!”
“可惜,我少时见过一次,之后白玉团日渐稀少,到后来分到我们手里,一年也只指甲盖那么大了。”
“到了。”
老头回神,嘿嘿一笑,用拐杖将年轻人的小腿敲了敲,带着股亲昵劲儿:“你且走吧,待明日再来接我。”
“是。”
老人推开房门,一瞬间那屋子的格局都变化了。年轻人的瞳孔里,倒影着一扇窗户。他方才还从水球里,见到这扇窗户上映着的倩影。
“东西呢?”
老人进门,反手将门合上。那格局便又变了,成了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一扇门。那门甚至还留了道缝,里头是落了灰的桌子椅子。
一切如幻梦。
幻梦里,男人拿着水球,出神地看着里头的场景。
那女子作少女打扮,头发梳成几股辫子,又拢在身后,双眼清澈,脸庞雪白,站在海边唤道:“海山,要出发了!”
身后的大海沉默温柔。
濒死的老头晕晕乎乎的,觉得自己像个漏血的猪尿包,身体空了一块,噗嗤噗嗤直往外冒血。
他神志不清地想,这谁家的小姑娘,喊起人跟小鸟叫唤似的,让人想撑起眼皮看看。
可是太冷了,也太累了,蹬腿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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