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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孩身着白衣,正站在沙滩上四处眺望。他走走停停,时不时小声道:“鱼、鱼……”
白云悠悠,小孩目光停在海天一线处,那里出现了一大道弧度柔和的波浪,一浪紧接着一浪,等到岸边时,已卷起无数雪白的浪花。
浪花碎成水汽,扑在身上,气味微咸潮湿,令人心旷神怡。
忽而,一大片的山脊从波浪里浮出来。小孩眼睛一亮,大声呼喊:“鱼,你来啦!”
大鱼奋力往上一跃,落下一大片的阴影,一声清啸,惹得无数海鸥争相鸣叫。恰在此时,一道道网迎面罩下,网上缀有贝壳碎片,犹如一道道捕猎者的血口,齐齐咬下去,大鱼创口里流下腥苦的液体。
海中、岩石后面潜藏的渔民蜂拥而上。
小孩子被人抱在怀里,还没弄清楚状况,急得眼泪滚滚落下,控诉道:“岛主,他们杀鱼!”
被称为岛主的男人笑着称赞道:“不愧是我的好儿子,要不是你,这神仙鱼我们可是捉不住的。”
大鱼倒在地上,无助挣扎,一双眼睛看向小孩子。未几,那两只黑玉一般的眼睛便被渔民抠了出来,于是那空洞的眼眶里汩汩流出黑色的液体。
□□之下,这个海滩在烈阳之下上演了一场惨烈的、单方面的屠杀。大鱼半个鱼身在岛上,半条鱼尾在海里。
鱼尾下一只人鱼看了看这炼狱,转身遁入更深的水里。
黑色将海水染透,鱼虾贝壳集体迁徙,海鸥在空中凄然哀鸣,久久不下,最终飞向辽阔天际。
这场景在一瞬间定格。阳光落在鸟羽上,被折射出细腻的光。黑色血液犹如墨汁入海之后,静静渲染到一半。渔民们嘴角狰狞的笑意久久停驻,小孩腮边的一滴泪悬在半空。
一个白衣青年走进这场景。
他双眼净若琉璃,此时却像是孕育着一场风暴,白衣衣摆拖在地上,被墨色浸染。他抬手拿出自己的剑,手腕一震,剑身鸣颤。
无尽的杀意涤荡。
他掠过之处,僵硬的渔民一一犹如树木被无形的力量斩断一般倒在地上,身体上的创口迟迟才沁出鲜红湿热的鲜血。
红与黑纠缠在一起。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洛轻尘砍倒了所有的白菜,除却那哭哭啼啼的小孩。他疲倦似的,将小孩放在大鱼身边,望着日色渐渐变幻。
就连刀剑上的血也渐渐干涸。
就连他是谁,他也懒得再记起。
砰——
随着这声巨响,整个场景都摇摇晃晃。洛轻尘站起来,携着无尽恨意,一剑刺进大鱼的脑袋里。
手感很美妙,他终于笑了,一旁的小孩子动了,那滴眼泪落在沙子上。他愕然看着人间炼狱,竟连哭泣也忘记了。
至此,梦境坍塌。
洛轻尘睁开眼睛,他平日里并不休憩,除却修炼带来的便利,也有这噩梦缠身的顾虑。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住,没想到跟那孽徒睡了几次,便有些松懈了。
咚——
又一声巨响,洛轻尘额角青筋蹦了蹦,起身去叶凌院里。
叶凌此时正在做木工活计。他用一条长布带将自己的长袖拢住,露出小臂,又在手臂上缠了绷带,用来保护原主娇嫩的身体。
赶到现场的洛轻尘正看见那仆人拿着帕子给叶凌擦汗,沉声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叶凌闻声抬头,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师尊,我在做木枕。”
洛轻尘道:“扰人清梦。”
叶凌没有被打击到,反而起身,走到洛轻尘旁边,用手去量洛轻尘的肩膀,被洛轻尘一手截住,遂无辜笑道:“师尊,我给你量量。”
谁知洛轻尘十分谨慎,头上冒出一行字“怎么又变得婆婆妈妈的?”。
叶凌:“……”死直男你再说一次?!
“做你的枕头,给我量做甚?”
叶凌心态崩了,破罐子破摔:“不是扰你清梦了吗,这不就给你赔一个清梦!”
洛轻尘好奇道:“怎么赔?”
叶凌拿起一块巴掌大的木头,示意洛轻尘看,用手点了点木头的左下角,顿时有种自己在做销售的感觉,哭笑不得道:“这儿,刻清梦二字,送给你。”
他没给洛轻尘说话的机会:“你要是不喜欢我也没办法,我还是会送你的。”
洛轻尘品出了些许趣味,拿手指点了点木头的左下角,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般,唇角虽然没什么弧度,神情却是舒缓的,甚至还有一种违和的稚气。
最后,他嫌弃道:“太小了。”
叶凌:“……”
叶凌风中凌乱:“这呢,只是一个模型……什么是模型呢,就是它只是一个样子,到时候我给你做个大的。”
“保证小不了。”
他保证道。
洛轻尘轻飘飘地“嗯”了声,飘飘然走出庭院之前,又记起什么似的,问道:“什么时候?”
叶凌抓抓头,有点为难:“我做好了就给你送去。”
洛轻尘得了回复,满意地转身,又被叶凌叫住。
“师尊,你方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洛轻尘目光略过院子里的刨花木材工具,还有弯腰降低存在感的仆人,最后落在自家徒弟身上,淡淡道:“无事。”
与此同时,存在感极低的好感度进度条显现,那红又往前面荡漾了一点。
深受鼓舞的叶凌蹲在地上傻笑了半天,去拿木材的时候,一旁的仆人提示道:“灵芝,你没量……他的肩膀。”
叶凌回神,没有数据确实不好做。
仆人一边收拾地上的工具,一边提议道:“要不、你就先量我的练练手?”
叶凌看了他一眼。
仆人淡然回视,却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木材,倒刺扎进指腹,刺痒微疼。
叶凌道:“我做我的,你做你的,不也成吗?大家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仆人涩然一笑,将木材归纳好,点点头:“那就如灵芝所说。”
叶凌便开始挑木材,他也不吝啬,将上好的木材分了仆人一份,两人便开始埋头哼哧哼哧做枕头。
木工伙计说不上轻松,但是沉浸进去,时间过得很快。快要天黑时,叶凌和仆人抱着两个圆圆的棒槌进了库房。
叶凌将自己的木材放在一边,扭扭脖子,对仆人道:“那今天就到这里了,你也回去好好休息吧。”
仆人应是。
叶凌离去之前,见仆人还在原地,奇怪道:“你在这儿做什么?休息啊。”
仆人笑了笑,跟着他一道走了。
叶凌想了想,蹲在了库房角落里。果然,没过一会儿,那仆人又返回,他站在两个木材前停留了会儿,然后弯腰来了个狸猫换太子。
原本想捉贼拿脏的叶凌:“……”
他在心里问系统:“系统,这NPC是不是脑子瓦塌了?”
系统道:“在页游里,一切都是基于剧本展开,人物设定自然也是一样,但是……”
叶凌:“但是……”
系统:“但是来自现实的蝴蝶扇一扇翅膀,就能在页游世界里引起一场风暴。”
这也就是为什么叶凌不能OOC的原因。
只要叶凌一OOC,风起于青萍之末,整个世界随之产生变换,人物、设定、故事情节紊乱,一切乱套,页游世界逻辑链断掉,面临崩溃。
叶凌问道:“这崩溃会持续多久?”
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回道:“一瞬间。”
已经断掉的逻辑链只能发挥最基本的作用,比如给这场崩溃合理化,地震、海啸、人外生物奇袭……
形式不一。
结果都是一样的。
世界毁灭。
你所认为的末世反抗,与不可抗力的对峙,其实只是页游世界给予你神经的反应。
一瞬延长几个月甚至几年,却还是与一瞬这个词殊途同归。
都是死。
等仆人走后,叶凌一脸恍惚地走出来,三观受到震撼,默默地看了看窗外的夕阳。
古色古香的庭院,放在现实世界里,具有着叶凌一辈子都拥有不了的财富价值。可在页游世界里,它只是一段数据。
那太阳都是假的。
连师尊……
进页游从来不是简单的游戏,而是险象环生的求生之路。
叶凌默默给自己加深印象,告诫自己不要做温水里的青蛙,在见到洛轻尘时,所有的防御都瓦解掉。
他眼眶发热:“师尊。”
洛轻尘见他神色有异,便打量他全身,袖子放下来了,脸上白白的,没有伤痕,脖颈上也没有,于是脑袋上又蹦出一行字。
——这又是怎么了?
“受伤……”
在那行字蹦出来后,叶凌忍不住扑到洛轻尘身上,把他紧紧抱住,脸贴在他胸膛,感受到温热的体温以及胸腔里心脏的声音,方才吸了吸鼻子。
洛轻尘在他冲过来的同时,举起了双手,偏头看向徒弟漆黑的发顶,无措地将没说完的话吞进肚子。
不自在地往后仰着。
过了一会儿。
又过了一会儿。
他伸出食指将徒弟的头推开,又把他推远了一点,看见徒弟红红的眼睛后,又捏着他的衣襟往自己这里扯了一点。
头上弹幕飞个不停,什么“腻腻歪歪的”、什么“这徒弟别又是闯了什么篓子吧”,令人目不暇接。
洛轻尘咳了咳,不自在地问道:“怎么了?不会做了?有什么不会的问我,为师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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