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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日子,南平的气温骤降,竟飘起了鹅毛细雪。邵湛踏出南平公安局的大门那一刻,真真正正地松了口气,这一个多月来紧绷的弦终于松了松。
他一阵恍惚,想起了邵睿明死的那天。雨,雷,涌动的人以及坠楼的身影,雷在耳边响起,就好像昨天发生的事。
邵睿明死了,像一滴水滴到了水中。
——
南平中学就像个小社会,总有那么一两个人物当老大。
小时候邵湛时常被邵睿明打,打完后邵湛就找学校的小混混打,打得多了,自然成了南平的一个长盛不衰的传说。
谁不知道南平现任校霸邵湛。不止在学校出名在南平一带也是叫得上名的混混,打小就混,打架特别狠,初一的时候就能单打初三众大佬八百回合,甚至和外校的人打,不仅一打五,甚至还把人打进医院躺了一个月。
后来,一打五的传闻成了邵湛的名片。自此,邵湛被人奉上神坛多年经久不变。
也有传闻邵湛乖张狠戾,非常冷酷且不近人情,身边桃花无数,从不缺美女,但就是没传出个正儿八经的恋情。
现在好了,邵湛爹成了杀人犯,邵湛成了杀人犯的儿子。加之,他一个月没来,大家都以为他退学了。曾经的神,迅速滚下神坛,人人都可以来踩上一脚啐上一口。
而现在的十班火|药味十足。
杨世威自认跟邵湛有仇,便死劲地抹黑:“邵湛啊也就那样。我之前以为多厉害呢,现在还不是灰溜溜地退了学。”
“也就那张皮囊能看哈哈哈。”
杨世威跟邵湛的恩怨说来也简单。邵湛在学校后巷的咖啡店做兼职时,长得好看且身高优越,甩同龄人好几条街,不知多少女孩子慕名而来,导致咖啡店日日排起了长龙,好巧不巧,杨世威喜欢的女生天天和闺蜜来咖啡店看邵湛,年轻人火气大,他便觉得十分没面子,在后巷约了场架。
南平人有规矩,约架只能约在后巷,不能报警也不能叫老师。那时,邵湛一挑五,打赢了。
杨世威始终忘不了,邵湛跨坐在摩托上,嘴上叼着烟,但没点,半眯着眼风轻云淡的样子。
他恨啊。
只要邵湛在南平一天,他便永远都出不了头。
“嗤。”许盛发出一声冷嗤,只觉好笑。
许盛双手环抱胸前,白色衬衫校服衣扣开了两颗,露出白皙瘦削的锁骨,黑色条纹领带浪荡不羁地随风飘扬。少年人张扬,他眉间含了几分戾气,眼尾微微勾起,浅色瞳仁带了三分冷漠,直勾勾盯着杨世威,他皮笑肉不笑:“你以为我同桌不来几天,就可以冠冕堂皇地上位了?”
许盛扫了他一眼:“凭你……?”目光冷淡,和邵湛如出一辙。
杨世威被那眼神差点气到吐血,操,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宋澹跟邵湛玩得好,眼见许盛学邵湛学了十成十,心中蠢蠢欲动,目光幽幽,冷冷地开口:“呵。什么东西,你当你澹爷不存在是不是?敢来这儿撒野,信不信澹爷把骨灰都给你扬咯。”
许盛:“……”
澹爷?蛋爷。
“蛋爷……”陈莹莹可不给宋澹面子,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大喊一声:“蛋爷牛逼,蛋爷最吊坠!”
在场十班的人纷纷起哄:“蛋爷最牛逼。”
许盛:“……”
杨世威:“……”
杨世威的小弟们:“……”
杨世威满脸黑线,咬牙切齿:“笑什么笑。□□妈的……”似乎还想骂什么,目光突然一凝,有些话到了嘴边硬生生转了个弯。
“一群乌龟之众。”
宋澹:“??”
“你还王八呢!”
陈莹莹低头跟许盛说:“是乌合之众吧。”
“没文化,真可怕。”
“干嘛呢干嘛呢!”一道大嗓门隔着老远就传了过来。老陈火急火燎跑过来,逮着一众少年骂了个狗血淋头:“打架是不是?这么有能耐啊。许盛是不是你带的头?宋澹你别笑肯定有你的份儿,还有你陈莹莹你个女孩子掺和什么,贪好看?还有你们我可记得,天天不交作业是不是。都给我滚回去学习,把作业给我补上!”老陈一吼嗓子。
不少人身子颤了颤,唯独陈莹莹依然一副笑脸:“好嘞,马上滚。”
老陈狠狠一瞪,目光突然投向杨世威他们:“你们几个几班的?跨班闹事,够厉害,给你挂个英勇牌好不好啊。都哑巴了吗,几班的?让我知道你们班主任是谁,教你们好看。”
杨世威不了解十班班主任,更不知道他其实是个纸老虎,对国字脸的老师天然存在几分敬畏,但碍于面子,梗着脖子硬声道:“我们没闹事,就是友好的互动,关爱同学。”
宋澹“嘿”了一声,准备撸起袖子,怼他个不要脸的东西,老陈伸手一拦,厉声道:“关不关爱同学,一查监控就知!你们几个,给我站一排,站直了,吊儿郎当像什么样。”闻言,许盛一下挺直腰杆。
杨世威和几个来撑场子的被老陈的威严摄住了,乖乖站作一排,老陈骂了两嗓子,突然拿出手机,咔嚓一声,迅速拍了张照。
杨世威急了:“老师你拍我照片干嘛。你这是犯法,犯法知不知道,侵犯我的,呃,什么什么权!”
陈莹莹扶额:“……”真是吃了文化的亏。
“我这叫违法吗,”老陈清了清嗓子,“我叫你们班主任认人,虽然拍得丑了些,但还是有眼有鼻子的,不怕认不出来。好了好了,都愣着干嘛,赶紧回教室上课。”
“班长带他们回去,一人一份检讨,下课之后拿给我。”
人群中毫不起眼的十班班长,唯唯诺诺点了点头,一手扯住宋澹衣尾,“大家都回去吧。”班长姓林,瘦瘦高高的,架着一副金框眼睛,长得很斯文很清秀。
宋澹和班长还有邵湛是发小,自然懂得班长的小动作,“走啦走啦,老头的课,迟到要死。”十班的人基本听话,陆陆续续走回教室。
“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要不要再给你们拍一张高清□□的。”老陈咳了两声,说,“那个,许盛你跟我来。”
许盛暗暗叹道,老陈真是用心良苦啊。
要是其他老师来了,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像他们聚众闹事,处分都是轻的。
他和宋澹这几天打了几场架,身上都背着个处分,要是再来一次情节严重的,恐怕得回去家教。
老陈一回到办公室,就捧起杯热茶:“这天可真冷啊。”
许盛摸摸鼻子,笑笑:“可不是,飘雪了呢。”
老陈低头瞄了两眼许盛的裤腿,恨铁不成钢:“小子又没穿秋裤。”
“……”许盛说,“您火眼金睛。”
“检讨写完了?”
“没呢,”说起许盛便苦恼:“还差好几千。”许盛这个月的检讨林林总总加起来得有数万字。
“该!”老陈哼了一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惹事。一个月,就一个月!因打架被抓过来的次数还少么?来办公室比我还勤快!”
许盛听出老陈话中没有责备之意,他准备说两句保证的话,就听老陈话锋一转,说起了邵湛:“邵湛和你住一起?”
“昂,”许盛点头:“还跟我一张床,个家伙,抢被子真够厉害。”
“年轻人啊,就是不怕冷。”老陈无奈地摇摇头。
“邵湛他爸那案子撤销了,”沉默片刻,老陈说:“前几天的事,撤了也好,也好啊。”总归没有真正的罪名。
邵睿明正当防卫也好,故意杀人也罢,人都跳楼自杀了,案子没法进行,按照规定,是要撤销的。
许盛愣了愣:“那邵湛呢?”
“嗯?”老陈抬头,“邵湛有什么错,他父亲犯的罪他有什么错。他父亲欠的债,跟他也没关系。只不过我听说,他准备把他家几间出租屋卖了,拿去帮邵睿明还债。”
“唉,是个孝顺的孩子。”老陈抿了口茶,感叹。
“那……我用不用劝劝他。”许盛犹豫,虽说不厚道,但确实邵睿明欠的债跟邵湛没关系,如果邵湛把房子卖了,他以后该怎么办?
“不用,”老陈摆摆手,“要劝早劝过了。”
窗檐积雪,丝丝凉意钻进来,老陈拢了拢棉袄,望着窗外飘雪思绪一下子拉得好远,沉默片刻,才开口:“邵湛啊,我带了他三年。我看得出来,是个聪明孩子,我一直都在劝他学,他叛逆,就不肯学。我跟他斗智斗勇三年,自认为知己知彼,到头来却没真正了解过他。”
“我该想到的,好好的孩子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学坏呢。”
“现在我悔啊。”
“这三年来,假如我细心点,肯定能发现他的异样。可是我没有,我一直以为邵湛的父母太忙了没空管他,想着给他多一点关心多念叨一句,他说不定就肯学。”
“我到现在才知道。我每次恨铁不成钢地叫他学的时候,就是在戳他心窝子。他不学吗,学的。他不想吗,想的。”
“他比任何人都想走出南平。”
许盛再度抬眸望老陈时,老陈眼眶已经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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