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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叫突地又转成了鬼嚎,鬼嚎得简直不像是人的声音,后面的人听得头皮发麻,这才发觉小孔中射出来的是通体都是铁的小箭,那些小箭力道极强,打得人都向后飞跌,还有些人竟被这些小箭射穿了身子,钉在身后人的身上。
小铁箭霸道,那也还不至于让这些江湖中的亡命徒吓得鬼叫,让那些中箭重伤却没死的人鬼叫的也不是怕被后面潮一般冲上来的同伴踩成肉酱,而是那些人中伤之后首先本能地便伸手去按着伤口,然后取药治伤,江湖中人,刀伤疮药随身都备得周全,再是落魄,身上止血生肌的药物总也是有的,何况这次知道鬼愁谷厉害,更都尽其所能地带了上好的伤药来,可是药一取出之后,再一看伤口,骇然发觉自己伤口处并不流血,而是如被插了火红的铁条的蜡块一般销化,流出一道道地脓水,发怔之间,看见沾了脓水的手上也已被销蚀得见到了指骨。
后面的人也看清了中箭受伤的人的惨状,不觉面色发白,两脚发软,双腿发擅,头皮跟着也发起麻来,潮涌而上的势头倏然而止,不知是谁先惊叫出声:“鬼郎中的蚀金散!”
鬼郎中的蚀金散贵得出奇,当年高氏兄弟花了一万多两黄金,也不过买到了四五斤而已,但用来化尽双龙后山秘洞中数百匠人的尸首,却还有余剩,鬼郎中的毒药层出不穷,过几年便有新花样出来,本来武林中人恨得这老儿简直恨得恨不得把他剁成肉泥喂狗,但实在也因为鬼郎中医术也同样的独步天下,无人能出其右,人在江湖,总难免有疏忽之处,鬼郎中若是死了,武林中的人便绝了大半生机,再加之鬼郎中也是个诡计百出的角色,所以他虽然武功最多只算二流,却活得比许多的一流高手都还神气。
不要脸叫铁匠们打造小箭时在箭头处留了道小槽,在其中放了些蚀金散,蚀金散跟江湖中的化尸粉也有相同之处,干着沾了人身,并无损害,但只微微见了一点点的水湿,与之稍有牵连的皮肉便要被化成脓水,就算是些许的唾沫汗水,那也是化尸的引子,蚀金散之所以比一般的化尸药物贵了百倍,就是因为它的药力实在比一千的化尸粉强了百倍,高氏兄弟虽然用万两黄金只买了四五斤的蚀金散,却根本不觉得贵了,也是这个原因。箭头入肉,必然见血,那些中了小铁箭的人其实早便想到了自己中了化尸粉的至尊极口蚀金散,毕竟江湖上早便传开了,说是鬼郎中死在鬼愁谷了,他的所有东西都落到了十三恶人手中——中箭的人骇然地看着自己创口被蚀成了越来越大的洞,却再没一个人能出得了声——他们被吓傻了,惊呆了,骇惨了!
后面没有受伤的人见状,也不敢上前,毕竟鬼郎中蚀金散的威名效力在武林中已流传了数十年,也没有人敢怀疑这些传言,生怕自己鞋上沾着了一点点的脓水,否则自己毒水浸脚,壮士断足,那总也不是生意经。
武林联盟中人一时不敢冲进,想得便更多,忽地发觉自己这边死了将近两千来人,十三恶人却连一个也没在关口出现过,换句话就是说,自己这边连十三恶人中的哪怕任意一个都没见着,甚至连鬼愁谷四大头目也未到齐——武林中人一直传说丁高天去云南中了瘴毒死了,于是五大头目便少了一人——便已死了将近两千人,头皮发麻,心头也发起了慌来,先前勇冲急进的劲头像是被滚水泼过的薄冰销溶无遗,狐疑不定地面面相觑,却发觉自己的同伴的脸比自己的脸还白,偏又心头又慌又怕,还是觉得自己的脸又更被吓得白些。
鬼愁谷众人已然冲过了四丈来长的吊桥,进入了谷中,丁七郎却斜靠在关下石壁上,大斧头倒在地上他也不管,只是冷冷地看着武林联盟众人面无表情——甚至连仇恨、怨毒的神色也没有。
纪春秋内力比丁七郎差了一截,先前一阵冲杀还没回复过来,又冲在前头保护,此时进到谷中,立即便吩咐手下人给伤者上药,好生防守,自己进了丁七郎睡觉的小屋打坐调息了。
中箭的人过不片时便化成了脓水,但活人见着那一地的湿迹却根本不敢擅越雷池半步,眼见强攻不能得手,蒙古兵越发围得紧了,眼前唯一地一条活路却被沾肉即蚀的脓水隔绝,武林中人情急之下,竟也想到了法子,天将入夏,这些人又是打熬身体的练武之人,再加之一路向山上冲杀,早便热极,齐地脱衣下来,抛撒开来,一层层覆住了地面,踩着竟安然地冲了过来。
丁七郎漫不在意地斜眼看着冲进的众人,还是动也不动,连眼皮子也未眨下。
武林中人堪堪抢到吊桥边时,先前石孔中哧哧哧哧地一阵疾风响起,青光一丝丝闪动,还在吃惊之间,无数的飞针已到得面前,这些人武功机变本就只能算得是三四流的脚色,甚至还有不少打闷棍、用迷香下三滥下九流的小贼混混在其中,连一点点反应都没做出,当头的百十来人面上身上便中了飞针。
鬼手鲁班所传下的机关之学,实在非同小可,千万枚小针隔了四五丈激发而出,竟一根根地深深钉进了骨头,小针上虽没有毒,但这些针又散又快,打得开阔,数十人身上中了这些小会倒也没什么,总还强撑得住,但同时面门中了针,眼睛立时被打瞎了,眼白上只有两三分的一截针尾现在外面,还有不少的人被打中了面在人中、颊车、耳门、太阳、风池等穴,虽然这些飞针并非暗器高手所发,没有带着内力,但人头上要害之处太多,这些轻飘飘地小针竟也打倒了七八十个武林中人,打得他们昏厥晕死,一时无法醒来。
吴风又上在关口,眼见武林联盟中人抢到吊桥边,急着招呼手下人拉起吊桥来,武林中人见状,知道不能容他们把吊桥拉回去,否则攻入鬼愁谷,必定更要多费一倍的气力,于是飞刀、飞镖之属的暗器一齐对着牛筋绞麻丝还混了金线的绳子发将过,但那绳子太过结实,十样暗器偏偏又少说都有一半准头落空,歪错开去,准头不错的人也强不到哪去,力道实在太弱,碰着绳子便弹滑到一边去,虽然暗器如雨,却不过只割断了几根麻线而已。
丁七郎突地懒懒地道:“把吊桥放下,老子看谁敢冲过来!”
丁七郎虽然口气懒散疏淡,但也还是清晰之极地透过了嘈杂的人声,传到了每一个人耳中,果然绳子松落,啪地一响,拉起一半的吊桥复又落在地上。
丁七郎随手绰起大斧,大步踏出来,拦在桥头,阴阴地盯着呐喊着冲近的武林中人,嘴角挂着狠毒的笑意。
武林中人一见是他,进势硬生生顿住,虽然相隔不过五尺,竟也无人敢动手的。
丁七郎却突地又咧开嘴来笑笑,眨眨眼,突地一把提起斧头来扛在肩上,回转身,大步地踏上那块两丈来宽,四五丈长的吊桥,就像是自己吃饱了饭没事在自己家院子里闲转一般,简直旁若无人,绝不回顾,就似是根本不知道身后随时可能乱刀齐下,自己便会变成肉泥一般,实是大胆已极,一面还道:“龟儿子些,把吊桥拉上去!”
关内的人连忙转动绞盘,吊桥复又拉起。
武林中人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丁七郎生的是什么病,开的什么药,加了哪些引子,要分几次吃完。
丁七郎步子不小,片时便又回到了大铁闸下,吊桥又立了起来,侧立到了一边,随即滑进了石壁中。
丁七郎回头看着茫然不知所措的武林中人,笑了笑:“老子日你龟儿子些的妈,你们他奶奶的怎地还不动手?先人板板!”
武林中人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一般回省过来,高扬着自己的兵器,也不顾被飞针打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同伴,踩踏着又冲近了来。
丁七郎却已施施然进了鬼愁谷,千斤的大铁闸轰地一声,也放落下来,震得关口尘飞灰扬。虽有几个冲得快些的人能抢进去,但一见那铁闸其重无比,绝非自己几个人能一边抵敌这一窝大恶人还一边打开的,纵然冲进去,那也徒然送命,这些人急忙止步。
丁七郎叫人让白无邪换下鬼郎中,守着勒系了上千万斤滚石的绳索,又叫宋老八带着一直未动过的那两百来人齐地拿了兵刃上关防守。
两百来人并不算多,但武林联盟众人一见了关上杀气腾腾的鬼愁谷众人居然临下,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下面人虽多,却也觉得被对方压下了自己的气势,许多的都到得关下,这才想起自己这些人根本无法上得这六七丈高的关口,只吊桥离地便有两三丈高,武林联盟的人想要要硬冲铁闸,都根本无法碰到,更不要说触及关楼了。
武林联盟已是骑虎之势,就算想要退回,就算鬼愁谷上不乘人之危,落阱下石,自己也要被自己人挤死,踩死——方才那些中了针昏倒在地的人就是被自己活活踩踏而死的,现报来得比什么都快——退已无路,于是有些人便打起了主意,人叠人,搭起了人梯,附庸而上。
丁七郎却只看了一眼,便冷笑着径自下去了。
下面敌人兴万数之众来攻,宋老八那两百来人却都算不得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但丁七郎就这样把鬼愁谷的关口交给他们把守了,那也实在是因为武林联盟太过无能,一帮乌合之众加一帮后援的乌合之众,结果还只是一帮乌合之众,无怪丁七郎连正眼也不看他们,更无怪十三恶人一早便料定丁七郎带着五六百人便能守得住鬼愁谷。
武林联盟强攻硬攀了两个时辰,徒然死了数百人,关上的人却连伤也没伤着一点,终于知道无法,复又退了下去。
宋老八却又带着人冲出关,放下吊桥,大大地追杀了一阵,杀得满身溅血,这才回来,武林中人一心想下山,但人多路恶,总也逃不过去,当此情境,却又无心恋战,又死伤了几百人,鬼愁谷一方只有几个人受了些硬伤,最伤得重的一人虽然左手被齐碗砍断,但总也是大获全胜。
受伤的人包扎停当之后,自去将养,余下的人复又把木头上搬上了关,然后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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