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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庸厚虽然还活着,却也生不如死,单只是终其一身一生心血经营壮大的神马堂被毁一事,便足以叫他崩溃,何况神马堂被毁的时候他亲眼看到了自己的孙子的人头,更生生地见了四个儿子活活地在自己眼前被仇人杀死。
长孙庸厚眼里既有狂悍的怨毒,也有无可救药的心死绝望。
俞文照中午一开始动手的时候,便带着三十个鬼愁谷中的汉子杀进后堂,把后堂的妇人女子杀得精光,再到奴隶们住的地方,拿刀砍死几个奴隶,逼着他们把冬天喂马的草料全都堆在各处,然后把所有奴隶全都杀死,乔断手带人把神马堂的金银细软收劫一空之后,王砍众人带着长孙庸厚到了马场那个小坡上。
俞文照和纪春秋早便在那土坡上等着了,俞文照嘻皮笑脸地左手里提着一张弓,右手拿了枝箭,箭头束着一块被油泡过的棉布,还在一滴一滴地向下滴油,纪春秋手里拿着两个火把。
俞文照对长孙庸厚恨毒的眼神全不在意,笑嘻嘻地道:“长孙堂主,你老人家好哇,今天是你老人家神马堂完蛋的黄道吉日,少不得要请你老人家来赏光则个,老子这火才放得痛快,另外么,老子也跟你说清楚几件事情,其一,老子只放火,不杀人,老子若杀了你,那贼砍头的非跟老子拼命不可,但老子又是情愿把世上的人杀光也不想跟他拼命的,所以你就不必怕老子来杀你了;二么?就是你老人家眼看便要断气了,神马堂的什么金银珠宝,好马骏驼之类的东西老子们顺便帮你收起来,还会帮你用掉的,这个你也放心,老子生平最做不出来的事情便是暴殄天物,最后么就是老子用这箭放火,并不是指望这一个火头便把你神马堂烧得精光的,而是老子把鬼愁谷带来的那些人分成了二三十起,下午的时候老子带着人逼你手下的那些不会武功的奴隶把干柴草料都堆好了,那也不是他们堆好了就杀他们的,而是还另外想法子让他们活得多了小半个时辰光景,那就是让他们把你们的好酒香油和大蜡都在锅里化了,倒在柴草堆上的,老子这一箭只能点一个火头,一个火头烧不光神马堂这足足十顷多地的大房子,老子明白得很,但二三十个火头么,嘿嘿,反正你马上就能看得到的。老纪,放火了!”
长孙庸厚全身的穴道受制,又被王砍破除了武功,残断四肢,已然成了废人,但却没闭住他的嘴巴,虽然只能一任鬼愁谷众人摆布,却也能开口说话,他却连嘴也没张一张,知道这些人一个个脸老皮厚,自己纵然破口大骂了所有人十八代祖宗的祖宗八代,也全然无用,甚至这些人说不定还会当他在唱山歌,何况再怎么说自己也算是一时的风云人物,到得末路,总也不能泼妇一般嚎哭骂街,更何况他生来只会杀人,不会骂人。再说砍天刀后人虽把神马堂灭了,但总也不算太过凌虐侵辱,胜败兵家常事,长孙庸厚也不是怕死之人,早便明白江湖生涯刀头舐血血仇相继,只除一方死尽死绝方才罢休的道理,心头虽然伤痛仇恨,后悔当年行事不密,竟然被砍天刀的后人有了漏网之鱼,如今竟是自己这边先死尽死绝,再无报复机会,过不一会便也淡然处之了。
纪春秋看了长孙庸厚一眼,笑嘻嘻地故意不用火把,伸右手把火把插在土中,慢条斯理地拿出个火折子来,一晃手中的火折子,火折子上便亮起了豆大的火光,俞文照把箭搭在弦上,火折子一凑近,箭头便燃起了火焰,俞文照瞄了瞄长孙庸厚,又瞄了瞄箭头的火光,这才慢慢地把弓拉圆,嗖地一声,火箭划过夜空的黑色天幕,落在马场一处草料堆放点上。
火箭落在草堆上,便毕毕剥剥地烧将起来,果外远远近近相接又烧起了三十来处火头,长孙庸厚两眼空洞地看着火光下的马场,纪春秋突地抬脚把两个火把踢得远远处火中飞落,道:“小祖宗,老纪若也不放把火解解恨,实在出不了被这老王八蛋逼我们吃毒骆驼肉的气。”
长孙庸厚听了这话,忽地心头想到:“纪春秋带人来投奔神马堂时,自己对方向来提防得极严,前天晚上他们吃了电儿派人送去的毒骆驼肉之后——鬼愁谷来的人老夫尽可能敌得过,便是砍天刀王家的小贱种和归无期、乔断手三人再加上后来的那几十个鬼愁谷里的家伙,最多不过能叫老夫有些措手不及,手忙脚乱一阵罢了,也决不足已打败神马堂,到最后,神马堂竟还是败了,甚至连一个活口都没逃得出去,说来说去,都是眼前这个无赖少年在其间至关紧要,神马堂有大半是被这小鬼毁掉的,只是上天怎地造出了这样厉害的一个角色出来,小小年纪便这样了得,再过几年,只怕没有鬼愁谷的势力,俞志坚的这个儿子只一个人便也能天下无敌了!神马堂上上下下近千人,招子竟然都瞎了,没瞧出这小鬼才是真正厉害的人物,只是老夫连自己听了纪春秋的鬼话之后,竟也一直没把恶人王算在其中,其实老夫早便应该瞧出不对的了,纪春秋那家伙明明不稳,若非有所倚恃,他们怎敢故意中毒?神马堂这么多的老江湖,连老夫在内,这一大把的年纪竟也全活在了狗身上!”想到这里,长孙庸厚忍不住叹了口气。
俞文照众人一直看着被火光吞没的神马堂,突地听他叹息,俞文照怔了怔,忍不住转头道:“长孙堂主,你叹什么鸟气?”
长孙庸厚这时才看清了俞文照的样子,蓦地惊觉这少年虽然意气风发,眼里却透着比自己此时还要沉重的倦怠已极悲哀入骨心灰意冷的死意,不觉也看得发怔,突地笑了笑:“原来你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分别。”
俞文照淡淡地道:“本来老子连自己的死活都从没放在心上过,招子没瞎的都看得出来。”
长孙庸厚道:“很好,很好。本来老夫还担心你要过几十年才会死,在下面等你一定会等得好苦——”
俞文照淡淡地截口道:“老子早便在下面等着你了。”
长孙庸厚说这话本也不是要打击俞文照,他想说的本来是“原来你也活不了多时候了”,甚至连他自己也有些奇怪,自己明明跟这小鬼有灭门大仇,自己的全家可说全是因他而死,虽说绝望之下什么都看得淡了,此时却怎的忍不住要跟这小鬼说话?但他再也想不到这小鬼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早便在下面等着你了!”此时长孙庸厚看淡了生死,却也忍不住吃了一惊。
俞文照道:“老子不是骗你,老子当真是早便在下面等你的。不信的话,你看老子的头发!”说着话间把头上的狗皮帽子扯在手上。
长孙庸厚借着火光看着俞文照头上的白发,苦笑了笑:“原来你早便在下面了,难怪你们住的地方叫鬼愁谷,只怕天王老子,见了你也只有头痛的份,鬼见了你除了发愁之外也没别的路走了,这倒也名实相符。”
俞文照叹了口气:“非但老子早就在下面等着你,鬼愁谷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从地狱里出来的,每一个人都在下面等着你。看在你就要下去找老子的份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要问的,只管说只管问罢。”
俞文照随手把帽子抛上天空,向自己头上落下,非但没抬头,甚至连眼皮子也没动一动,空洞地眼神明明看着长孙庸厚,却又不是在看他,帽子落下来,连他两眼也罩在帽沿里了,长孙庸厚看着,心头涌起一阵悲哀,也叹了口气:“老夫没什么话说了,要杀要剐,随你们便,动手罢。”
俞文照点点头,忽地道:“你心里一定想问老子既然早便死了,为什么还要活着?老子跟你说实话罢,老子现在活着,为的就是想要把自己弄死,所以你现在看到的老子虽然是老子,其实也未必便是老子,老子也不晓得这鬼天他妈的把老子弄成什么德性了。”
长孙庸厚点点头,闭上了眼,不作声了。
王砍走过来哼了一声,在长孙庸厚身上打了几道掌力进去,长孙庸厚身上本就被他把真气逼在小腹无从发泄,胀痛欲裂,只是长孙庸厚连死也看破,居然硬撑着痛楚,不作一声,这几道掌力一加进去,在长孙庸厚小腹中绞将起来,长孙庸厚痛得冷汗直下,却还是连眼也不张开。
俞文照把帽子抬上了些,现出了眼睛,潇索地走下小山坡。
这时,几个人向山坡走来,一个汉子跑过来道:“小祖宗,蜡已经化开烧得滚了。”
俞文照怔了怔:“什么蜡?”
那人愕然地道:“不是要点长孙老儿的天灯么?下午小祖宗去接应吸血老祖宗时,兄弟们在神马堂库房里找到了一大堆的蜡块,王老祖宗刚才说了,小祖宗要把这老贼点天灯,吩咐我们化了几大铁锅蜡油,把库房的绸缎拿了几卷来在蜡油中都浸得透了,我们这就来请问下小祖宗,是这时候拿那老王八蛋去油锅里过还是过一会?”
俞文照想了想,淡淡地道:“那么你们去抬那老王八蛋罢。”
那人点点头,跟其他人上了小坡,眉开眼笑却又咬牙切齿:“长孙老儿,老爷们给你肚子里要灌些蜡,教你尝尝鬼愁谷的手段。”
长孙庸厚连咬舌自尽的气力也没,虽然听得发毛,却还是不说话。
那人道:“老爷先在你头上浇一瓢蜡,把你头上的狗毛帮你拨了,叫你神马变成没毛的秃马,然后用蜡浸过的布把你当死人一般地裹起来,丢进蜡油锅里去,老爷们也长长见识,看看真真正正的活人大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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