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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不饮长安雪白头 > 第十九章 女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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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晔已死,盟主令旗遗失,秦言的任务暂时无法完成,她只得先回咸阳。然而,在她出城之时却遭到了十二连环坞的截杀。

    长江奔流而过,船帆暂停,舟楫不行,和岸上持刀握戟的人马遥相呼应,像是要布一张巨大的网,把这个最大的嫌疑人网死在里面。

    他们说秦言杀了大把子,要把秦言扔进长江喂鱼。秦言皱眉,缓缓问:“你们谁看到我杀人了?”

    众人都说没有,可是却有其他的佐证:秦言一进岳阳便被连环坞的人盯上了,虽是她杀了尾巴,但正是由于她居心叵测动机不良这才要杀人灭口;她早就心怀不轨所以才混进歌舞团里,奈何老天长眼留了那舞姬一条命来指控她;张府之中曾有人看见过焦尾,而满地的尸体上也是精细且一击致命的伤痕。那样的伤痕,只有像焦尾这样轻薄锋利的剑才有可能造成。而试看整个岳阳城里,除了秦言,又有谁能够毫不留情的杀死张府满门?

    没人能做到。

    秦言自知百口莫辩,虽是她的确带着杀人越货的目的前来,但此等冤枉真是堪比窦娥。

    秦言看着众人,淡漠而严肃:“我没杀人,也不想杀人。至于凶手是谁,你们有大把时间慢慢寻找,我也可提醒一句,此事之后谁获利最大,谁的嫌疑便最大。”她横剑在手,飒飒英姿,牵着马走出人群,回头道,“我言尽于此,若再纠缠,便不免喂了我的焦尾。”

    众人均知她手中长剑的厉害,也着实没有真凭实据,不敢贸然出手,便只能瞧着她跨上马背一骑绝尘。

    然而等待她的,却是一个接一个的套子,比这连环坞还要连环。

    秦言没有直接回咸阳,因为她还在路上便收到了洛远道的飞鸽传书,信里责备了她不听命令妄动杀念,很有可能会把天残派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但末尾又是安抚,说杀了也就罢了,只是这盆脏水不能由天残派担着,一定要泼到别人头上。信中还提到连环坞的三档头素来与张鄯铖不和。

    秦言勒住马放飞信鸽,自己捧着一张纸不知该不该笑,原来所有人都认为人是她杀的啊,甚至还大老远的来信教她该如何处理后事把杀人的罪名推到他人头上。

    那么,真正的杀人凶手是否也是这样想的呢?所以自己才非常无辜的成了这替罪羔羊吧。

    她调转马头准备勒马回去,想了想却还是在路上随便找了户农家住了下来。

    那农家只一个老婆婆和她残疾的孙儿,见来人英姿飒爽又抱着剑,本来就不敢拒绝,更何况秦言还摸了锭五两的小元宝出来,他们就更难以拒绝了。

    于是,秦言暂住在这户农家里。

    老婆子耳朵不太好,总是在屋子里纺着麻线,纺车吱呀呀的响,陈腐的木门遮了大半的光,一切都显得灰败且颓圮,就像生命也处于这样的灰色中。

    至于那小孙子,也就十来岁的样子,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就像是踩高跷的人失了一只高跷一样。

    秦言并不在意,只是找个落脚的地方,还管人家的美丑么?

    傍晚的时候,老婆子做好了饭叫她来用餐,她抱着剑走出门,跟在那老婆子后面,道:“大娘,岳阳城里最近可是来了什么大人物?”

    老婆子似乎没有听到,秦言又加大音量问了一句,老婆子这才转头,满脸的皱纹都纠在了一起,说:“啊,不知道啊,那些大人物不像姑娘你会不嫌简陋到我这儿借宿啊。”

    说的也是,她一个老婆子又如何知道谁是大人物?

    到了饭桌,摆着的却是清蒸的鱼鲜以及几个玉米窝头。

    秦言不喜河鲜,前些日子又在蜀中一带食了好些辛辣之物,藤椒胡椒木姜子什么的还充斥着味觉,所以此刻见到清淡的蒸鱼着实没有食欲,皱了皱眉,拿了个窝头便说够了。

    小孙子倒是喜欢得不得了,已经开始大快朵颐,老婆子也劝客人多吃点儿,秦言客气的笑了笑,拿着窝头出了门。

    走江湖的都有一套自己的准则,现在又是特殊时候,秦言自然不会放下所有戒备。她站在那农家屋后的竹林里,掰了些窝头碎屑扔在地上,不多久便有蚂蚁来搬食,她瞧了一会儿,那蚂蚁吃了窝头碎屑也没事儿。想了想,她又掰开窝头,弄了些中间的碎屑下来,见的确无异,这才下咽。

    咽下那窝头,秦言又心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沿着屋后的小路走了一圈,这才回去,然后抱着长剑和衣而眠。

    第二天,秦言大早上的便出门了,她势要查清灭门张府的凶手,不仅是还自己一个清白,更是要从真凶手中拿到被一并抢去的盟主令旗,完成此次的任务。

    凶杀现场她也算是第一个目击者了,她还记得现在的大致情况,以及张晔的死因。不错,是被利剑一剑封喉所致,那剑必是轻灵且快的,而且从现场来看,张晔应该是和凶手交过手的,那道伤痕那个角度,只有在张晔使了“鱼戏莲叶”对方才有可能抓住他身法的空隙留下那样的伤痕。

    别人或许看不出,但她也是用剑的,自然看到除了颈间清晰可见的红痕之外,在张晔的扶突穴上有一个极小的红点。只是这个红点被那剑刃割破的红痕盖住,若不是用剑高手,是决计看不出来的。

    所以秦言猜想,张晔遇到凶手时有过反抗,最后张晔用了一招“鱼戏莲叶”想要缠上对方近身攻击,可是对方看出了他身法上的漏洞,于是剑尖轻轻点中了他的扶突穴,而这个时候张晔已经整个人都扑了上来,就像一条滑不溜秋的鱼儿在莲叶之下游蹿,想来凶手也是躲不开的,两个人应该已是极近的距离,近到只能用短兵器。

    然而,凶手应该是当机立断,放弃剑柄直接握了剑刃,然后才一剑割破了张晔的脖子。

    凶手早就想要嫁祸秦言,又明知焦尾剑尖无锋,所以不敢直接刺穿喉管,这才改为轻触扶突穴,并以割喉之法杀人。

    秦言在脑海中搜寻了各个用剑好手,又一一排除,像武当峨眉,本就是剑术名家,其中高手也定有击杀张晔的实力,可是他们与水鹰帮并无任何恩怨,况且这岳阳城里也没有他们的踪影。所以。她率先排除这些人,可最后却又不知该把矛头指向谁。

    秦言单枪匹马,很多事情都没办法调查,更何况她的身份敏感,若是再被连环坞发现,便更显嫌疑。于是,她去信调了长沙分坛的坛主卓贞过来。

    卓贞速度很快,兴许是早听说了秦言的窘境,所以在秦言去信的第二天,她便已经带着属下来了。

    卓贞这个女人,也算是个奇女子了,她十六岁嫁人,丈夫却因喝得烂醉直接在入洞房的时候摔了一跤,哪成想这一跤就把他给摔死了。顿时喜事变成了丧事,卓贞被赶回了娘家。十七岁时她二嫁,这次倒是顺利成了亲,可新婚第二天丈夫去花楼喝酒结果被一个闹事的人打死了。十八岁时三嫁,归宁之时丈夫同自家的丫头秉烛夜谈,结果走了水,丈夫丧生火海。卓贞克夫的名声越发响亮,普通人家根本不敢娶她。直到她二十五岁的时候,才有一个乡绅要纳她做妾,她被人从偏门抬了进去,还没一个月,那乡绅就因为服药过量死在了床榻上。

    服的是壮阳药。

    众人都说卓贞不祥是妖女,要将她施以火刑。

    卓贞被绑在祠堂外的木头桩上,脚下是已被点燃的干柴,从未哭过的她开始流泪:“我兢兢业业守着妇道妇行,从来没有害过人,也没存过害人的心思,可是老天爷,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只是想安安稳稳的活着,我只是想和别人一样有个疼爱我的丈夫,你为什么一次次的戏弄我?他们说我命主凶煞面相克夫,可脸是父母给的,命是老天爷给的,我有什么错?”

    恰好秦言经过,那时她刚刚奉命绞杀了附近山里的一窝山匪,身上血迹未干,看到要被活活烧死的卓贞,然后,焦尾出鞘,救下险些被呛死的卓贞。

    乡勇赶来,想要惩罚这个惊扰祖先神灵的女人,却在看见她冷峻的面容和犀利的目光时没了上前的勇气。

    秦言一手搂着卓贞,一手握着焦尾,看着那些或怒或惊的脸,说道:“如果你们信命,说她命里克夫,那是否也是说那些人命中本就该死?她不过一渴望幸福的女子,什么坏事都没有做,你们有什么权利烧死她?”

    面对乡人的职责谩骂,以及扔出的烂菜叶,秦言以剑气回击,把那些冲上来的乡勇震翻在地。然后,她一剑劈开“祖德流芳”的祠堂匾额,剑气纵横将那燃烧的干柴卷到祠堂里,在所有人的惊呼中,她搂着卓贞腾空而起飞到一房檐上,睥睨众人,看着烧起来的祠堂冷冷说道:“附近出了匪徒你们不知道去除,却要拿女人和金钱来求和。而这个女人,她什么错也没有,你们偏就要残忍杀死。什么祖德流芳,什么礼义仁勇,不过是欺善怕恶欺软怕硬的伪善之人。就连你们的神,也只是这样虚伪的神,又有什么脸面存在?”

    就这样秦言带走了卓贞,等她醒来之后告诉她:“这不是你的命,是别人强加给你的枷锁。一个女子的幸福,不应该是成为男人的附庸和玩具,你只有自己站起来了,才能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幸福。”

    卓贞便加入了天残派,在底层磨练了四年,然后被洛远道调任为长沙分坛的坛主,掌管洞庭一带天残派的所有事务。

    秦言对她有活命之恩,有再造之德,所以一听见秦言与张府灭门案扯上了关系,她便急匆匆带人奔来。

    秦言让卓贞派人查探最近岳阳是否来了用剑的好手,然后把现在水鹰帮乃至连环坞的形势也都报上来。

    卓贞效率很高,说岳阳城没有剑客驻留,不过有几个内家高手还在城中。而张家父子一死,水鹰帮大乱,连环坞的情况稍微好些,三档头暂掌了大权,正大力盘查,说是要为张鄯铖报仇。

    秦言点点头,心道如此看来,这个三档头的嫌疑应该是最大了,便道:“都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去查查,看看这个三档头是不是那个渔翁。若是的话,”她冷笑一声,“也真是够胆找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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