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靴鞋踩在雪地上的声音极为清脆，“咯咯吱吱”的不绝于耳。
他们眼前视野随着明亮的雪光慢慢变大，高高的宫墙边，一枝红蕊突兀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梅影疏斜，雪花零落，仿若屋檐滴细雨，神似落泪。
月色流转在云间，横洒在上面，红色在清澈无暇的雪中更显娇艳，殷红如雪般的色泽凸显出这一幅绝美的场景。
光是这一枝，就顶得上众人看过的万千了，沈衍轻轻吟唱出声：“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关清秋在沈衍旁边，微笑出声：“犹抱琵琶半遮面，光是这一枝就够了，若是满园的花，反而没了心神俱摄的感觉吧。”
她的声音虽然低，沈衍却从尾音中听出了一点讥诮在里面，不知是说满园的梅花，还是在说去看花的人。
其实他也有同样的感觉，如此美景，失了意境，还不如去年去的江南水乡，要是他和上官容两人……
想到这里，沈衍从前面握住她的手，转头低声笑道：“满园春色不如一枝独秀。”
这话不知道是在说花还是在说人。
关清秋微叹了一声，跟着他向前走去。
前面果然是满园的红梅，暗香浮动趁着晶莹的雪也算得上相得益彰，众人看的津津有味，不断和身边人小声说笑着，不过关清秋和沈衍看景的心情淡了，反而是执在一起的手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温度，从手心的热度流转到身体各处，仿佛让整个人都温暖起来了，两人相视一笑，说不出的默契。
众人踏雪寻梅，月色清浅中，梅影像是珊瑚一样落在雪地上，沈衍提醒了几句小心足下，宫嫔纷纷留意起来，走了一会儿后，这里景色虽美，但是宫嫔们都是娇生惯养之辈，关清秋更是怀有身孕，此刻也感觉行走的有些吃力，淑妃便道：“前方就是凉亭，四周防风，不如大家休憩片刻再离去吧。”
几个累的气喘的嫔妃虽然没说，但是神色有些殷切，显然是有些异动，沈衍看关清秋模样，当机立断道：“淑妃带路吧。”
这时有宫人从远处急急奔过来，在宫里谁这么不懂规矩，一时间所有人都向那里看了过去。走的近了，才发现是福嘉宫的小禄子，一张脸上满是汗珠。
这么冷的天，可见他跑的多快，沈衍急道：“是不是太后出什么事了？”
小禄子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话像豆子般一连串蹦了出来：“是，太后娘娘突然抱恙，现下整个人已经不省人事了，圣上快去看看吧。”
沈衍有些茫然的看了看他，眼睛深处有丝藏得很深的恐惧。
关清秋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圣上快去福嘉宫吧。”
“那你……”沈衍听到关清秋声音猛然回过神来。
“太后身体要紧，至于臣妾，这么多人在这里，待会儿一起回去就是了。”关清秋催促沈衍。
她第一次看见沈衍这样失态，心知他和太后感情深厚，怕他耽误了时间。
沈衍点了点头，手心有些虚汗冒出，但是他的声音还是镇定沉稳的：“朕先过去了。”沈衍偏头对李玉道：“你待会儿和容妃一起走吧。”
众人脸色微变，上官容住在清昭殿时间不短，大家都是悄悄的议论，这件事放在面上上是很不好听的，违背祖制不说，上官容也会遭人诟病，但是圣上竟然就这么说了出来，摆明了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沈衍此时也是急的忘记了，也没看周围宫嫔脸色，大步走出了梅园。
关清秋其实有些体力不支，她本来身体就偏弱，怀着孕又走了这么长一段路，此时鬓间就有些细汗，面色也发白。旁边李玉看见了低声对皇后说了几句，扶着关清秋到了凉亭里：“娘娘先坐一会儿，奴才已经吩咐了人，让他们把轿辇抬过来。”
关清秋颔首，如此甚好。
她坐了一会儿，皇后缓缓向这里走了过来，她并未说话，但是李玉已经有些警惕起来，皇后好似没看到，缓步踱过来走到关清秋身边坐下：“容妃最近身子如何？”
关清秋淡笑：“一切都好。”
皇后又问了些饮食之类的，不过是寻常的话，李玉渐渐放下心来，站在旁边想着宫人怎么还没过来。
他正想着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有些焦急的声音，转头一看，顿时被骇住了，皇后整个人面色紫涨，像是被人掐住了脖颈一样，双手不自然的上下摆动着，瞳孔放大，直直的盯着前方，那濒死的样子看得人心里发毛。
李玉急的声音都变了调：“来人——来人啊！”
这时轿辇来了，李玉赶紧先送了皇后出去，再怎么也是一国之母，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这一日变故太大了，关清秋回到宫还没过过神来，当皇后面色不正常时，不祥的感觉就像乌云般盖了过来。
这一日沈衍没有回来，关清秋过了回宫后第一个转转反侧的夜晚，第二天一早醒来时侯照儿伏在床边，一见她醒眼眶就开始泛红。
关清秋心中沉重：“太后和皇后那边出事了是吧？”
“……圣上让您去福嘉宫一趟。”照儿避开她的目光。
关清秋心中了然，平静的穿好衣物：“走吧。”
福嘉宫内室关清秋还是第一次来，与外边的陈设风格相似，只不过更为朴素，红木镶嵌葡萄纹的圆角桌子，简单却干净雅致的纱明灯，太后躺在床上，帘子半开着，一股檀香和药气隐约蔓延出来。
沈衍坐在椅子上，面色有些疲惫，看着关清秋道：“你来了。”
关清秋看了他一眼：“御医怎么说？”
沈衍不欲多言，指了指旁边的御医。
那御医一张脸有些瘦，眼睛也有些凹陷，看着关清秋道：“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是中毒之兆，此物名叫番木鳖，用于风湿瘫痪，跌扑损伤，但是用料多了便会中毒，最初会出现头痛、头晕、烦燥、身体有抽筋的感觉，严重者会胸部胀闷、呼吸不畅，全身发紧，最后……”御医看了看圣上，才道：“会呼吸不过来而致死。”
“开个方子交给红袖，你先下去吧。”
御医下去对红袖姑姑道：“用甘草、绿豆、防风、铭藤、青黛、生姜各适量水煎服，连续服四剂。”
红袖手下药方：“有劳君大夫了。”
看着御医走了后，她看着内室中的上官容，心里也有些疑虑，李玉公公刚才走时说的话她听到了些许，乾清宫的皇后娘娘半夜就醒了，把御膳房的小德子叫过来问，说是容妃娘娘的人接触过晚上宴席上的食物，可是……怎么会呢？她宠眷之优渥可谓是前所未有，这样的盛宠何必要做出投毒的事情呢？
……
皇后悠悠转醒后，沈衍当时就在旁边，听了小德子的话也一时无言。
皇后伏在床边面色白的像破败的棉絮，一向坚韧的她此时也有些撑不住了，眼角依稀有着湿意，她自持着不开口，旁边的壹心却是忍不住了，声音泣血般叫道：“娘娘身为一国之母，太后娘娘万尊之体，被歹人害到如此地步，险些丧命不说，最重要的是，李太医说娘娘伤了身子，再也不能有孩子了，还望圣上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沈衍虽然开口，眼睛却是看着皇后的：“容妃怀有身孕，你相信她会做这样的事情？”
皇后纵然身体虚软，此时挺直了腰背，态度冷硬道：“事实摆在面前，容不得臣妾不信。”
沈衍低头不语，面上似有挣扎之意。
皇后骤然出声道：“臣妾有一言不得不进。”
沈衍摩挲着手中碧玉扳指：“你说。”
皇后话中带着凛然：“圣上愿意宠谁都没有关系，可唯独不能相信一个宠幸后宫的女子，否则前朝就是前车之鉴，上官容身上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今日臣妾死不足惜，太后的凤体万一有什么损伤，圣上就不怕被天下人非议吗？”
她也算是豁出去了。
沈衍森森的看了她一眼，她没有回避，反而直直的对了上去。
半晌，沈衍离去之前道：“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
他看着关清秋，把身边的人都叫下去了。
关清秋罕见的有些无助，或许是因为有了孩子，很多情绪都被放大了。
万一……沈衍不信她怎么办？
她想对沈衍说，不是我，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但是简单的一句话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正在不安时，一双手轻轻搂住了她的腰，抬眼对视的那一刻，关清秋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用说了，沈衍信自己。
“我……”
沈衍柔声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我都知道。”
沈衍的眼睛带着心疼，拍着她的背安慰：“我的容儿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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