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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李雯清?”院墙外的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一位身穿铠甲的军官,他眉毛上挂着霜花,手执鞭子,目如铜铃。
“我是李雯清,请问官爷有什么事吗?”李雯清打开院门,这才看见战马后整整齐齐跟着两队士兵,中间还夹着一顶锦色小轿子。
“我们接到举报,说你窝藏朝廷钦犯!你还不把人交出来!”军官逼视着马下的李雯清,左手的鞭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在右手心里。
“呵!我这山野粗妇,哪有胆量窝藏朝廷钦犯?不知举报人是谁?可敢站出来跟我对质?”李雯清仰头盯着军官,不卑不亢地问道。
“那个马什么!出来!”军官朝身后的队伍一挥手,贼眉鼠眼的马小伍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走到马上,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官爷您叫我?”
“我看这家娘子也算老实,你举报人家窝藏钦犯,可有证据?”军官一脸的厌恶,不耐烦地问道。
“臭娘们儿,官爷在此,你还敢抵赖?你家男人是不是姓郑?是不是外乡来的?是不是因为我识得了他的身份,曾在村口想要杀我灭口?”马小伍转身瞪着李雯清,口沫横飞。
“我家男人确是姓郑,也是外乡人,他租住了我家隔壁王太婆的房子,我们互相照应日久生情,所以才结为夫妻的。这些村里人都可做证,至于你说我丈夫想要杀你灭口,纯属诬陷!”
“官爷,既然这二流子马小伍可以举报,那我也要举报。我跟我丈夫未成亲时,这马小伍经常调戏与我,曾经半夜翻墙进了我家院子,还用小刀拨开我家门栓,意欲对我不轨,亏得当时我丈夫住在隔壁听到响动,才救了我一命,使我不致失了名洁!后来我跟我丈夫成亲,马小伍怀恨在心,才到官府诬告,官爷,您要明查呀!”李雯清瞪视着马上的军官,不急不徐地说。
“你!你这贱人!官爷,你不要听信她一面之词,搜她家里,她男人一定躲在屋里!”马小伍气急败坏的大声嚷着。
“哼!官爷想搜,那便搜吧,若是搜不出,还请官爷给我一个说法!”李雯清身子一让,从容退到一边。
军官抿了抿唇,转头看一眼轿子,眼睛微眯,朝士兵招了招手,“进去几个人,好好搜搜!”
几个士兵进了院子,一翻搜查之后出来禀报,“报告大人,屋里只有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吓得什么似的,并没有疑犯藏匿。”
“小女孩?”军官听了,眉头紧皱,瞪着马小伍,“这个马什么?你不是说这位娘子跟她丈夫才成婚不久吗?怎么就有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了?我看你就是在哄骗官府,想骗赏金?”
“大人!谎报是要杀头的呀,我小人哪有那个胆量!这女孩是这贱妇婚前跟人私通生的!她不守妇道,早就该浸猪笼了,村里人念她可怜,才放过了她!大人明查呀!”马小伍一边朝着军官作揖,一边狡辩道。
“马小伍!你可是村里出了名的二流子!李钏儿是雯清拣来的,你怎么能瞎说!”李雯清还没说话,便看见苏先生拄着拐杖被他娘子扶着,颤颤巍巍走了过来。
“嗯?”马上军官转过头来,“你又是哪个?”
“我是村中的教书先生!李雯清当年拣到孩子,还曾经抱到我家给我看过,孩子的名字都是我取的!官爷呀!这马小伍在村里偷鸡摸狗不干好事,你们可不能听信他的话呀!李雯清的为人,全村人都可以作证!”
“是呀是呀!马小伍不是好人!”村子里赶来看热闹的人都聚拢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李雯清?我且问你,你说你丈夫不是逃犯,这大过年的,他怎么不在家?”军官听了村民的话,眉头稍稍会舒展开来。
“我……”李雯清还没回答,站在人堆里的吴嫂突然开口道:“哎呀官爷,雯清哪好意思说呀!还是我来说吧!”
“吴嫂你……”李雯清心下一沉,想要阻止,可当着官府的面,却又觉得不妥。
“这雯清呀,还真是可怜,一个大姑娘家,拣到一个孩子养到八九岁上。好不容易遇到这个姓郑的男人,便将心许给了他了!这男人起初看着到也老实,咱们这乡里乡亲的也替雯清高兴,心道她这回总算是安定住了!谁知呀,哎……”说到这儿,吴嫂一拍大腿,重重叹息一声。
“哎什么?”那军官想是听出了兴趣,接口问道。
“就在腊月二十九那夜,这姓郑的男人卷了家里的银钱跑了!我看呀,他肯定是在老家有亲眷,就是靠这个吃软饭骗钱的!”吴嫂眉飞色舞的说。
李雯清低着头,脸涨得通红,想要争辩,却又不敢。
“哇!”听从李雯清吩咐的李钏儿一直躲在屋里,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奔了出来。
她两步跑到吴嫂跟前,一边扑打着她,一边大哭道:“吴妈妈你好坏,你瞎说!我爹爹不是那样的人,我爹爹去县城进货赶不及回来,他没有骗我娘,你是坏人!我不许这样说我爹爹!”
众人给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都呆住了,眼看吴嫂一边躲着李钏儿,一边还喃喃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呀!我都看见了,箱笼柜子都开着,家里跟遭了劫一样,李雯清躺在床上有出气没进气儿了!那不是被骗了心如死灰,还能是啥呀!”
“你胡说!你胡说!我不许你胡说!我不许你说我爹爹!我爹爹是好人!他是大英雄大豪杰!”李钏儿手脚并用,对吴嫂又抓又打,嗓子都哭哑了,村民纷纷上去拉劝,李雯清却呆呆站在一边,脸上的泪成串往下落着。
看到这副情景,那军官更信了几分,他翻身下马,两手背在身后,在人群前踱了两步,观察着村民和李雯清的神色。
李雯清低垂着头,肩膀不住抖着,正哭得伤心。那小姑娘被村里的教书先生和他娘子拉到一旁,低声安慰着。
村民们有些对李雯清指指点点,不住议论;有些则看向马小伍,脸上带着厌恶与憎恨,互相窃窃私语。
军官心下明白了几分,他转过头,怒视着缩成一团不住发抖的马小伍,“你怎么说?”
马小伍缩着脑袋,不敢与他对视:“我……我……官爷!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呀!”
“哼!”军官闷哼一声,正要讲话,队伍里走出来一名士兵,附在军官耳边说了两句话。军官一愣,转身走到锦色小轿旁,俯身过去,将耳朵贴在棉帘边。
棉帘里伸出一只雪白枯瘦的手,小指指甲长得打着卷,那手将棉帘掀开一角,里面的人对军官说了两句话,军官连连点头,然后又转身走到村民前。
“嗯……这件事,我已经调查清楚,也有诸位村民作证,这马小伍,对村妇李雯清欲行不轨,未果后心怀怨恨。随后嫉妒李雯清与外乡来的货商郑丛相好,便生出计策向官府诬告郑丛是朝廷钦犯!”
村民们一听这话,一齐鼓起掌来,有年纪大些的还眼含热泪,不住赞叹着今日得见青天大老爷云云。
军官听得心里高兴,一脸得意之色,“马小伍!马小伍何在?给我带回去治他的罪!”
喊了半天,却没有人应声。一个村民壮着胆子喊道:“官爷,您刚才去轿子边时,那马小伍就顺着墙根溜了!”
“什么!”军官怒目圆睁,大吼着看向身后的队伍,“你们可都看见了,怎么不说抓住他!”
“这……您刚才不还没说要治他的罪吗?他不还是线人吗?”士兵们面面相觑,小声嘀咕着。
军官又看向身后的轿子,气恼的挥挥手,“算了算了,一个鼠辈,也掀不出什么风浪来,跑了便跑了!哼,多行不义必自毙!往后自有人收拾他!”
说罢他翻身上马,调转马头便准备打道回府,想了一想,又收住缰绳,看向呆立着的李雯清,“这位娘子,我们已经查清楚了,你丈夫不是逃犯,你心安吧。可是……”
他想到刚才村民都说她这外乡男人卷着钱跑了,抛下她们孤儿寡母,便抿着嘴唇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勒着马头往原路走去。
身后的队伍齐刷刷跟在后面打了个转,夹在中间那顶小轿,在走到李钏儿身边时,轿里的人掀开小窗上的帘子往外瞧着,似是在打量着她。
官兵渐渐走远,村民们热闹看完了,也都纷纷散去。只有吴嫂一家和苏先生一家还站在原地。
李雯清扶着墙,身子一软,便瘫坐在了地上。“娘!”李钏儿冲过去扶着李雯清,想把她拉起来。
“没事!我没事……”李雯清目光涣散,喃喃地说道。
“雯清呀,你要好自为之呀!官府已经说清楚了,不干你的事了。只是以后……哎……”苏先生走过来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却只是摇了摇头。
“雯清啊!不管你以后待见不待见我,家里有事你就招呼一声。咱们隔壁邻居住着,我不照应你谁照应你!”吴嫂豪气的拍着胸脯。
李雯清脸上现出一丝苦笑,想不到吴嫂传出来的闲言闲语,今日却救了她和李钏儿的命!
“吴嫂子,我谢谢你了……”李雯清勉强支撑着站起来,扶着李钏儿慢慢往自家院子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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