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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妮卡在克利艾的耳边轻声道，“在吟游诗人的故事里，如果好人没能得到拯救，那就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报应，也是个不错的结局，不是吗？”
“那两个罪魁祸首，他们，会受到王国的法律，不，会受到来自神灵的惩罚吗？”克利艾低下头，语气飘忽地问道。
“如果神灵会惩罚他们，那他们应该早就活不到今天了。”莫妮卡化身的蝙蝠摇了摇脑袋，“我的意思是说，你还有机会，也有能力，为什么不亲自为这个故事加上最后一笔呢？”
听了莫妮卡的话，克利艾霍然沉默了。
她不是没有这样想过，在先前目睹奈尔达死亡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升起让那两个恶棍偿还血债的想法，而不甘心的感觉更是化作怒火，灼烧着她的内心，但又被她强行压抑住了。
此事被莫妮卡毫不留情地点出，这击中了她隐藏在内心深处，一直难以克服的一个症结。
穿越以来，克利艾就一直就有一种奇怪的，难以理喻的错觉。虽然经常在心里告诫自己，这里是个真实不虚的异世界，但内心深处总是难以真正升起归属感和真实感，仿佛只是在进行一场没有退出键的vr游戏，仿佛只是在经历一个奇妙而真实的梦境，等到梦醒就能离开。
再加上，自己其实掌握着很强的力量，一直留有余裕，所以，克利艾总是都保持着疏离而超然的，近乎旁观的心态去体验这个世界，就像她没有在现实中惩罚想把她卖作奴隶的两名佣兵，就像她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善意。
她将自己当作一个局外人，她可以用那渺小的缘分用金钱来切断，将旅途中相识一切都视作一笔互利的交易，而不是因此承担不得不偿还的恩情。
就像现在，她大可直接离去，就像观看了一部以悲剧结尾的电影，而不必亲自出手，为奈尔达奶奶报仇。
是的，我一直是个冷漠自私，而且懦弱的人……我很清楚，恩情是缘分，仇恨更是缘分……我在害怕，缘分越积越多，我和这个世界的牵扯就越深，终有一天，它们会裹挟着我，拉扯着我，让我无法解脱，无法割舍，让我再也没有办法回家……
假如我这次出手复仇，或许就意味着，我将会彻底脱离地球的观念和规则，成为这个异界的一员，成为这个真实故事的一部分。
真是可笑啊，都已经穿越这么久了，明明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去了，还在顾虑着这种事……
因为害怕自己的双手沾染血腥，背负罪孽，而变成了这么伪善的家伙……
看着自己纤弱白皙的双手，克利艾略显痛苦和迷茫地弯下腰背。
“你在犹豫什么，你在害怕什么呢？”
莫妮卡振翅飞到克利艾的面前，甜美的嗓音此刻如同魔鬼的诱惑：
“难道，你愿意看着坏人逍遥法外吗？既然你为此感到痛苦，感到迷茫，就说明你内心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那么，你就应该果断地出手，遵循自己内心认为正确的做法。
“否则，你将会永远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它将一直缠绕着你的内心，化为沉疴，影响你今后的心境和道路。”
克利艾嘴唇翕动，嗫嚅着想说什么，但却无言反驳。
是啊……如果放走那两个恶棍，他们一定不知悔改，某天，这样的惨剧还会继续上演。而我，难道要在那个时候，再忏悔此时的懦弱和伪善吗？
……而且。
紧咬起银牙，克利艾不再压抑自己，任由心中的怒火升腾，银色刘海遮掩下的眼眸泛起淡淡的金色。
只不过是两个该死的人渣，只不过是两只卑微的爬虫，竟然在我的面前如此嚣张，竟敢让我的心情如此不快！
“如果你认为自己能力不足，或者担心杀掉他们会带来麻烦，那我可以为你代劳，保证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后续更不会有任何麻烦。”
莫妮卡落在窗沿上，暗红色的眼睛看向坐在床边，脑袋低垂，沉默不语的银发少女，继续道：“报酬还是之前说好的，你的一杯血液。”
“……不用了。还是我亲自去吧，莫妮卡?特兰达菲尔小姐。”克利艾忽然开口。
她的嗓音依然如同出谷黄莺般悦耳，但语气却平静冷漠，让人胆寒。
坐在床边的少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缓地抬起头，直视着窗沿上的漆黑蝙蝠。
莫妮卡惊讶地发现，面前身形娇小的银发少女的气场和给人的感觉，已然天翻地覆。之前的痛苦、软弱和犹豫就像是假装出来的一样，已经彻底烟消云散。
现在的克利艾，就像是平静的表面下已经暗流汹涌的大海，精致的少女容貌下，隐藏着某种恐怖的怪物，已经张开自己幽深的巨口，准备择人而噬。
她的瞳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化，拉伸成蜥蜴般的竖瞳，蔚蓝的虹膜染上了耀眼的金色，像是无声燃烧的怒火，像是压抑着的，喷薄欲出的熔浆。
此时，这灿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正堪称平静以至于冷酷地，以一种睥睨的态度，审视着莫妮卡。
几秒之后，面前的少女突然微微抬起下巴，嘴角上翘，扯出了一个略显傲慢的笑容：
“我的血可是很贵重的，莫妮卡?特兰达菲尔小姐。只是帮忙清理一下垃圾，这种程度的事情，可抵不上这样贵重的报酬。”
没等莫妮卡开口回应，克利艾娇小的身影一闪，化成一道银白色的流光，以常人难以看清的速度，离开屋子，消失在门外。
“……原来如此。”化身蝙蝠的莫妮卡眨了眨暗红色的眼睛，忽然垂下脑袋，似笑非笑地低声自语道，“很高兴认识你，银龙克利艾小姐。”
“不过……”
“你追错方向了，克利艾小姐，他们现在已经折返，正在’枫叶’酒馆里面。”
嗖！
银白色的身影重新出现，闪电般迅速划过面包店门口，消失在街道另一边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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