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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并不大,可是在这寂静的山林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他呆在那里半响,突然发疯似地往前冲去。
信川智子倒在血泊中,她正艰难地想要爬起来,想要回转身。
她的背上有着好几个子弹口。
血,正从那些子弹口汩汩地往外流着。
“何姗,你怎么了,何姗?”
和尚冲了上去。
“和尚哥哥,我没事,你快走。”信川美子努力让自己笑出来,对着和尚挥手。
远处,似乎有稀疏的枪声。
筱冢义男一定是恼羞成怒,正派人四处寻找着他们的踪迹。
“和尚哥哥,你快走,我,他们马上就来了,他们要是来了,就会把我带回去的。我,我就能得到医治了。”
信川智子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说完这些话,一张俊俏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
“筱冢义男要是知道是你救我出来的,他只会一枪把你给毙了。”
和尚已经蹲下身,将瘫倒在地上的信川智子一下子抱了起来。
“不会的,我就说你冲出望乡楼时挟持了我,然后我……”
信川智子又剧烈地咳了起来。
她一咳,背上的伤口便加快了流血的速度。
她的脸便越发地苍白起来。
“你傻啊,小鬼子哪有这么好良心的,他才不会相信呢。走,我带你回团里去。”
和尚心疼地看着信川智子,用手去捂着那些伤口。
可是,他捂住了这个伤口,那个伤口却在流血。
他又去捂那个伤口,一旁的另一个伤口又在流血。
【和尚,没用的,她受的伤太重了。你快走吧,不然筱冢义男追上来了。】
【闭嘴。】
和尚怒喝着,扯下自己的衣服,想要替信川智子包扎。
信川智子抓住了他的手。
和尚一下抓紧了信川智子的手。
那只手还和从前一样柔润,可是传给和尚的却是一股冰冷刺骨。
他将信川智子的手按在自己滚烫的脸上。
“何姗,你不要怕,我,我现在就带你回去,让陈妍为你做手术,你会好起来的。”
信川智子挤出一丝笑来,她用手去摸和尚的脸。
“和尚哥哥,你忘记了,我是女鬼子兵,陈妍,如何肯为我做手术。”
她的手在和尚脸上轻轻抚摸着,嘴角浮起一缕微笑来。
“和尚哥哥,若没有这场战争,若我们能相遇在美丽的富士山下,若……”
她说不下去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背上的伤口,鲜血已经渗透了她的衣服,染红了和尚的手,又滴落在和尚的衣服上。
“何姗,你撑着,战争会结束的,到时候,我们两国会成为好朋友,我们也可以……”
和尚抱起了何姗,疯了似地往杨村奔跑。
雪花飘了起来,那条山间小道上慢慢铺上了一片雪白,雪白之上,是一滴又一滴的鲜红。
信川智子的两只手搂着和尚的头,脸上露出了迷离的笑容。
“和尚哥哥,你知道不,富士山的雪好白好白,踩在脚下咯吱咯吱响。
春天到来的时候啊,富士山上的樱花全都开了,红得像火,白的像雪。
和尚哥哥,我多想……”
一只纤细柔弱的手臂轻轻垂了下来。
疾奔中的和尚停了下来,站在那条崎岖的山道上。
雪越下越大,几乎是要将所有的黑暗都给掩盖一般。
和尚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任由雪花飘落在他的头上,他的脸上,他的身上……
他就那样站在雪中,手中抱着早已经闭上了眼睛的信川智子。
雪花落在信川智子那含笑的脸上,一片,一片,又一片。
和尚突然间跪了下来。
他将信川智子放在地上,跪在了信川智子的身旁,双手捧着信川智子的脸。
眼泪一滴一滴又一滴地落在了信川智子的脸上。
泪水滴落的地方,雪花开始融化。
雪水,泪水,还有信川智子嘴角的血水一起往下流着,流到了信川智子的脖子上。
雪白的脖子上围着的正是和尚送的那条羊绒围巾。
“筱冢义男,我操你家祖宗。”
和尚昂起头,对着天空大声喊道。
不知道那样跪了多久,和尚的脸上已经全是雪花。
他终于站了起来,将信川智子抱起,放在一片隐蔽的草地上,然后拎起枪,就要往望乡楼奔去。
“和尚,和尚。”
李云龙从不远处赶了过来,跟在他后面的是张大彪肖山他们。
“和尚,你是不是又大闹望乡楼了?”
张大彪奔了过来,对着和尚就是一拳:“和尚你可太牛啊,你不知道那望乡楼简直乱成一团了,只看到鬼子兵的尸体一具一具地往外抬。”
“张大彪,你还一脸地崇拜,和尚这样做完全是在犯错误,等会到了团部,我再好好地修理他。”
李云龙上下打量着和尚,确定和尚没有哪里受伤,才放下心来。
“走,我们回杨村去,你这样一闹,杨村就更不能呆了。”
和尚不动弹,呆呆地看着李云龙。
“你这混小子,是不是害怕我回去后处罚你啊。算了算了,你这单枪匹马地杀了这么多的鬼子,就将功折罪吧。”
和尚还是不动弹,目光看向望乡楼,那眼里的愤恨几乎要把眼前黑暗给吞掉一般。
“和尚,你是不是没找到信川智子,感觉到不舒服啊。”
李云龙推了一下和尚,“其实,信川智子也不是那么坏,我们暂时先不要去想着她了,好不好?”
“团长……”
和尚喊了一声,眼中的泪竟然奔涌而出。
他抓住了张大彪的手臂使劲地摇着:
“张大彪,你告诉我,筱冢义男死了吗?你看到筱冢义男的尸体了吗?他的尸体被抬出来了吗?”
张大彪被摇得头晕眼花:
“筱冢义男也在?和尚,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和尚抬起头,看向信川智子躺着的地方。
“我就在呆那里,看着她打碎了壁灯,看着她在枪林弹雨里冲到我的面前,然后将我拉出了望乡楼,又看着她被打成筛子一般的背上不停地流血,又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了我的怀里……”
和尚突然间双膝跪下,扑倒在雪地上。
“团长,她是为我而死的啊,团长,我真他妈的是混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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