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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浮起一首莫名的歌。
这城市华灯初上,多两个人悲剧散场,放开拥抱就各奔一方。
窗外明明是一片热闹非凡的新年景象,喜气洋洋,而屋内却一片冷清,像一个冰块筑成的房子,藏匿着一些冰凉的包袱,一直悄悄向外释放着冷气。
我有些发冷,冲着手哈了口气。
转过头,艳姐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盖了一个小冲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毛毯。我刚同小冲将酒瓶收好,流到地上的酒也擦了干净,只是房间里还有一阵淡淡的酒气,让人有些不自在。
小冲端了两杯白开水从厨房走出来,递给我一杯:“挺冷吧。”
“嗯。”我接过杯子,捧在手里,水温不是很烫,在一个恰好的温暖温度。
“顶层的房子都这样,冬冷夏热,隔音也不好,”他喝了一口水,“也正好因为是顶楼,才不用听楼上的脚步声。”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望向艳姐家的门口,才明白为什么她家会连一双拖鞋都没有,同时也明白了这么冷的天为何她为何还会光着脚。
“艳姐好些没?”我问。
“看样子是喝多了,也许回老家太高兴了吧。”
“回老家?”我问。
“是啊,”他把手中的杯子放在窗台上,“她昨天回老家了,所以才没开门的。”
“是这样啊。”
正说着,躺在沙发上的艳姐突然大笑起来,我和小冲都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于是慌忙跑过去。
艳姐并没有醒来,只是闭着眼一直张着嘴大笑,她闭着的眼睛流出很多的泪水,像细细的水流,怎么都流不停。她的妆被泪水染花了,一团又一团,让她的脸庞看起来很狼狈。
“艳姐,艳姐。”小冲不停地推着她的肩膀,一声又一声的唤着。
艳姐的声音这才减小,直到停止。不一会,她终于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眼神一片空洞迷茫,她嘶哑的嗓子发出了声音:“我这是在哪?”
“在你自己家啊。”小冲说道。
“哦,小冲啊。”她的语气迅速平静下来,撑着手坐起,看见我,于是又说道,“小麦也来了?”
“嗯,艳姐,”我应,“小冲给你打电话你一直不接,我们担心,就过来看看。”
她听完,伸手在裤子口袋里掏了半天,最后终于拿出她的手机,看了看:“我的天,有这么多未接来电,可能是喝高了,没听见,”她抱歉地对小冲说,“害你担心,见谅见谅!”
小冲摇摇头:“艳姐,怎么喝这么多?”
艳姐愣了一下,旋即说:“过年了,高兴啊!”
小冲担忧地看着她,艳姐却低头继续摆弄着手机,突然大喊一声:“糟糕!”
“怎么了?”我问。
“我跟张虎约好今晚去店里的,结果耽误了。”她喃喃道,“居然也没给我打电话,真不是他风格。”
看着我奇怪的神色,小冲告诉我:“张虎就是那个老傻子。”
我这才反应过来,问艳姐:“那怎么办?”
“我给他打个电话,就说有事耽误了。”艳姐说着,按下一串号码,我却看见她手机的屏幕幽幽地灭了,“靠!这个时候没电!”
“用我的手机吧。”小冲递给她自己的手机。
“不用了,陌生的手机号没法解释,我下楼打个公用电话好了。”艳姐说着把毯子一掀,就要跳下沙发。
“你喝成这样,外面这么黑,再摔了。”小冲说着站起来,“我去打好了,你把号码给我,我就说是店里的伙计。”
“那也行,”艳姐又盖上毯子,“我头也晕得很,懒得动,你快去快回。”
小冲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去了。
屋子里剩下我和艳姐两个人,艳姐扫视了一遍屋子,然后指着窗台上的两杯水:“把水端来给我喝一口。”
我于是站起身,把自己的端给她,还好刚才并没有喝。
她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我有些晃神,忽然觉得其实那杯子里也是酒,眼前就浮现了艳姐坐在地板中央一边流泪一边将许多酒灌进自己胃里的景象。我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幻想,只是突然感到艳姐其实一直都是在强颜欢笑。
“艳姐,慢慢喝,别呛着。”我说。
她把空杯子放在茶几上,用手背擦了擦嘴,还顺带喊了一声:“爽快!”
“艳姐,没事吧?”我小心翼翼地问。
艳姐突然抬眼看着我,她的眼神很冷静:“小麦,如果有个男人,给了你承诺,但是他自己却先背叛了自己,现在他想和你重新开始,你会答应吗?”
我没有回答问题,而是有些冒昧地问道:“是艳姐自己的经历吗?”
她有些失落地摇摇头:“我的经历更落魄,他根本不和我重新开始,他现在过得好着呢。倒是我天天幻想他回来找我,是不是傻透了?”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她兀自笑了笑,声音里充满了凄凉。“说什么有一种爱叫做放手,其实谁都知道,要放手是多难。”她说着,又颓然地躺在沙发上。
我坐在沙发边,看着她,这是艳姐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她的过去。
“我还渴,要喝水。”她像个小孩子似的说,伸手指着窗台上另一杯水。
“那杯小冲喝过了,我给你再倒吧。”
“嗯,好,”她满足地说,“小麦,你真好。”
我冲她笑笑,端着茶几上的空杯子走进厨房。艳姐的厨房很干净,大概是不常下厨的原因,我拎起放在地上的水壶,才发现没有热水了。于是只好重新接了一壶,放在煤气灶上,拧开火重新烧一壶水。
灶台的一旁堆满了形形色色的调料,我随手拿起其中一包看了看,竟然在去年就已经过期,却并未拆封。我又拿起其它的几包看了看,都是如此,早在几年前都过期却都未拆封。
厨房里的壁橱,只放了一个碗,一个盘子和一双筷子。还有一个大大的黑色的炒锅,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站在厨房的小窗户,向下看是刚才黑漆漆的居民楼。这个房子好像就是一个分界点,一边是热闹非凡的城市,而另一面则是一片黑暗无人知晓的失落的世界。
我呆呆地向下看着,却什么也看不见。在窗台趴了好一会,才忽然听见水壶里的水“咕噜噜”翻腾的声音,转身一看,壶盖已被蒸汽顶起,有些白色的雾气从里面拥挤而出。又等了一会,确定水已经煮开了,才关火拎起壶,倒在杯子里。
端着杯子小心翼翼走出厨房门,才看见小冲已经回来,他坐在地上看着艳姐。我走过去,把水放在桌子上,刚想说话,却看见小冲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她睡着了。”
我点点头。
小冲站起身:“我们走吧。”
“艳姐不要紧吗?”我小声问。
“应该没什么事了,明早再来吧。”他说。
我和小冲走下楼,还是一片漆黑。“电话打了吗?”我问。
“打了,没打通,”他把手放在口袋里,“说用户已关机。”
“关机?”
“谁知道那死胖子搞什么飞机。”他愤愤地说着。
我没再答话,四周一片黑暗,让人难以将这里与新年联系在一起。仿佛所有的人包括楼房都在长长的冬眠期一般,透露着懒散的沉默。
初二的时候,艳姐的大排档终于再一次开门。
奇怪的是,很久都不见那个叫张虎的人的身影。
有一晚,店里客人不多,我和小冲还有艳姐在后厨闲聊。艳姐已恢复了不少,也许是过年的原因,她的情绪自从那晚开始又一直高涨起来。
“艳姐,怎么最近总不见张虎那胖子啊,上次打他电话也打不通,人家蒸发了啊?”小冲问。
艳姐轻描淡写地说:“死了。”
“什么?!”我和小冲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句。
“那胖子死了,”艳姐说着,嘴角斜斜上挑,“还没等我把他甩掉自己就死了,正好也不用那么麻烦了。”说着,她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戒指,仔细地看着,我认出来,那枚戒指就是张虎送给她的那一枚。
“怎么死的?”小冲仍然不敢相信,“怎么都没听你提起?”
“借高利贷,初一的时候被几个打手骗出去,在郊外活活被揍死了,据说场面非常血腥,”她伸出一只手半掩着嘴,“警方觉得社会影响太差,封锁了消息,我知道的还是从他兄弟口中听来的。啧啧。”
“让他贪心不足,干什么不好去赌博,这不活该吗!”小冲冷笑道。
我站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觉得浑身发冷。心里蓦地浮出那张堆满了肥肉的脸来,这社会便是这样,总是在你不知情的时候,冰冷的刀刃便在不觉中就贴近了你滚烫的心脏。
但是生活总是不会因为什么而打断,不论谁死了,地球也是一样的转。这场小插曲结束后,我们便又忙碌起来,仿佛根本没有一个叫张虎的人曾经出现过。
日子一旦充实时间就过得飞快。
寒假接近尾声的时候,我去找了欧西。看见她第一眼,我差点没认出来。
欧西原先乌黑的长发被她染成了耀眼的黄色,烫了大大的波浪,随着她蹦跳的步伐一上一下地颠簸。
“姐,好看不?”她兴高采烈地问。
“你爸爸同意你烫了?”我问。
她得意地说:“那当然,不同意也得同意。”
我叹口气:“你真的决定要上艺校?”
“当然了!”她说着,高兴地转了一个圈,“过几天就去报道了,不要太想我哦。”
欧西,你早晚有一天会后悔的。这句话我多么想告诉她,可是看着她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却又不忍开口,只好也僵硬地跟着她笑。
妈妈和弟弟一直到弟弟开学那一天才赶回来。
妈妈很抱歉地说:“你奶奶她硬是不让你弟弟回来,我只能在那边留着照顾他,这不,快开学了,才让我们走。”
“没事,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说,看着妈妈欣慰的神色,却心疼地发现她的脸又苍白了许多,上面写满了数不尽的岁月的沧桑与疲惫。又有谁知道,她已在我们不觉中,悄悄背上了多少生活的重担呢?
开学第一天,一整天都有绵绵的阳光,把冬天的气息一点点晒尽,恍然间让人觉得春天已经来了。
快一个月没见,明朗倒还是老样子。寒假时在大排档打工,确实看见他不少次,我已经基本上确定他家的确是住在附近。不过还好,每次远远看见他,我就躲进店里,他就一直没发现。每次看见我慌慌张张地躲进店里,艳姐都要笑话我“像做贼似的”。
“寒假过得如何?”明朗问。
“还不错。”我含糊地答,反问道,“你呢?”
“我也一样。”他笑笑。
我望着他身后窗外的景色,一片灿烂的阳光。如果人生可以一直晴朗,没有阴雨该多好。我总是这样充满希望的期盼着。
结束一天的功课,晚上回到家便早早休息。艳姐明确告诉我很多次,上课的时候不许去店里,我只好答应下来。
在床上躺了一会,却没有睡意。大概是寒假时每晚休息太晚,所以生物钟有些靠后,于是我只好爬起来,坐在桌子前温习着一天的课程。
觉得有些口渴,走出房间想倒杯水喝。打开灯,却蓦然看见倒在地上一脸苍白的妈妈。
我的大脑顿时空白,迅速回想起上次晕倒在地板上的艳姐,唯一不同的是,妈妈的身旁没有数也数不尽的酒瓶,她一脸痛苦倒在地上。
我想大叫,却什么也叫不出来。
我推开门,飞奔而出。我要找人帮忙,我只有这一个念头,却忘记自己只穿着睡衣,初春的寒冷骤然袭来。我只是疯狂地跑着,跑着。
终于,我看见路口转弯有一家小卖铺,我跑进去,二话不说拿起话筒就拨了一串号码。
电话里不紧不慢地传出“嘟、嘟”声,与我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节拍格格不入,终于,电话被接起,那边传来一声懒懒的问话:“喂,谁?”
我大喊着,喊得声嘶力竭,我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艳姐,是我,小麦!你快点过来,我妈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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