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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兆堂抖落了一伞的雨珠之后，抬起头看向眼前的这开泰木号。
要是真的算，葛家的根和莫家一样都在嘉兴府，只是葛家上几辈份的人借了修复杭州，嘉兴，宁波等一带的势头，在这木材行业站住了脚。唯独和莫家不同的，这葛家祖上出过官，所以这一代代的，葛家的人都惦记着科举，惦记着进士，所以对这木号却没花多少心思，不过即便这样，葛家的开泰木号还是在这周边也是有那么几家，除去吴家、莫家，这葛家也算得上前列。
“夏叔叔。”
还不等莫兆堂回过神来，铺子里头便出来一个人，精瘦精瘦的，可是那一双精明的眸子却丝毫不会因为身材，让人轻视了他。
葛玉瑾见他出来，顾不得身上还有些密密的雨珠，脸上带着笑意便往前走了一步，道：“夏叔叔，是有事要出去吗？”
夏掌柜一愣，可是转眼便露出了笑容，道：“刚听得外面有马车的声音，夏某就在想，这下雨天的怎还会有客人来，却不曾想是姑爷和小姐，请，里面请。”
夏掌柜侧身一让，将铺子大门让了出来，莫兆堂冲着夏掌柜一个点头，便和葛玉瑾一同进了铺子。
里面伙计早就听到了夏掌柜和葛玉瑾的话，见几人进了铺子，客气的从莫兆堂的手中接过雨伞搁在一旁的竹筒子里，这才问道夏掌柜是否要准备茶水，见夏掌柜点头，伙计立刻转身往铺子后面去。
这开泰木号布局和其他木号也差不多，前面简简单单的铺子，摆放着各种的木材样品和成品，后面一间院子，陈列着少许的木材，还有几间屋子，账房，伙计休息的屋子等等。
夏掌柜和葛玉瑾闲聊着，可是那一双眼睛却时不时的打量莫兆堂，见他若有思量的将那样品和成品一一看了过去，最后人站在一块木头跟前，夏掌柜指着那木材简单的介绍了几句，便是笑着说道：“这开泰木号比不得莫家，若不是出了那等事情，二爷现在也就看不上这等木材了。”
“哪里的话，我和玉瑾许多事还要仰仗夏掌柜。”莫兆堂自然听得出话里的意思，除了一丝对莫家的惋惜，更多的却是对自己的试探以及对开泰木号的自信。
葛玉瑾怕两个人再有其他话，便打岔的说道：“夏叔叔，我们去账房说话吧。”
夏掌柜见葛玉瑾如此说，亦是点头，将二人引到账房。
“年节后，我爹和我大哥可曾来过？”进到账房里，葛玉瑾也不避讳，直接看向夏掌柜，问道。
“唉……”夏掌柜叹了口气，看向葛玉瑾，眼睛里满是无奈和头疼，道：“小姐，你知道的，这每三年一次的科举，在东家眼里，那就是头等大事，就算是这木号里有天大的事，也是我去找他，怎的他会来这。”
其实这话，葛玉瑾也是知道，只是对于这个，她也无能为力，只希望今年葛金朗也能想开一些，毕竟这年纪大了，也不能和年轻人比。
“小姐。”夏掌柜犹豫了片刻，终究和葛玉瑾说道：“小姐，你还是要劝着点东家，这科举考试不是那么容易的，这都多少年了，该放弃的，还是放弃比较好，不如好好的经营一下葛家，总好过到头来什么都没有的强。”
葛玉瑾闻言只能点头，心里暗暗的想着，等这次科举之后，如何好好的劝一劝葛金朗，免得他将大哥的日子也搭在里面。
陪着夏掌柜瞎聊了片刻，葛玉瑾这才带着莫兆堂在开泰木号里面转悠了一圈。看到不解的地方，莫兆堂便询问葛玉瑾或者夏掌柜，一番诚恳的模样，竟让夏掌柜也不由自主的在心中点了头。
等都逛完了，站在屋檐下，葛玉瑾这才对着夏掌柜说道：“夏叔叔，你把最近要我爹看的拿给我吧，我回头看完了，让人送过来。”
“好。”夏掌柜自是知道眼下这几个月想要依靠葛金朗或者葛海威那是不可能的，好在这木号里也没什么大事，只要有葛玉瑾的话，自然也是一样。
看着莫兆堂和葛玉瑾上了马车，夏掌柜站在开泰木号跟前出神，心里竟忍不住想，要是葛玉瑾也是男儿身，怕这读书之事应该不再话下吧。
马车车轮带着一串串的水渍飞溅在身后，在一滩滩的积水上，撵出了两条痕迹，可是转眼间就又恢复正常。刚才的雨已经停了，可是空气中湿漉漉的感觉却比头一个夜里更重，有种雨未曾下完的错觉。
“每次科举，岳父大人都是这样？”莫兆堂翻看着带上车的账目，心中忍不住赞道，这些账目简单明了，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记账的人头脑清晰，性子谨慎，半点都未曾有过纰漏。
葛玉瑾点头，道：“我爹每次科举都是这样。”
可是说完，葛玉瑾嘴角却是一笑，道：“可今年不一样，我爹说的是送大哥去，想必他也已经想清楚了吧。”
听到葛玉瑾似乎放轻松的话，莫兆堂也是一个点头，若是自己这位岳父大人真的能放下这么多年的执着，却也是一件好事。
考科举，光宗耀祖。这是多少代传下来的根深蒂固的念头，可是这科举偏偏就是那独木桥，千军万马，只有少许人可以过去，余下的，终究只能站在这头看那头。
“不过我最希望的并不仅仅是这个。”葛玉瑾话音一顿，看向莫兆堂，带着几分惆怅说道：“我希望我爹不光是自己放弃这一份执念，更要放下对我大哥的执念，不再逼着他却考学。”
莫兆堂笑笑，却不知道怎么才能够安慰葛玉瑾，只能在心底里和她一起期盼，随着这清政府的大门越来越开，这老一辈的想法念头也该是时候改改，即便为官，也要抛下那些迂腐沉闷，好好的往前走。
就如同马车下的这条路，走过就是走过，就算回头再走一遍，两遍的痕迹也会完全不一样，与其倒着重来，不如抛下过去，直面前方，让人感受新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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