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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未学过魔法,自然也对于那个幽深恐怖的九幽之地有丝毫了解。但尽管如此,置身其中,佩儿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巨大的寒意。
好冷……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佩儿却蓦然听到极轻极轻的人声,不知从何方发出,却直接便钻进了她内心深处,带着某种极其阴森的气息,如同鬼魅。令她不由自主地战栗。
“呜……又来了一个呢。”
“美餐……美餐……唔唔,好久没有新的人进来了。”
“反正你也要被死神带走的,还不如把你的肉体奉献给我们,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呢……”
“什……什么东西!”佩儿心中一凛,居然有些害怕起来。“你们……你们别过来!不然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
“唔……不会魔法的小姑娘,你是在吓我们吗?呵呵呵呵……”
那些声音似乎笑了起来,带着某种摄人心魂的魔力。
“没有魔法力量的人类,怎么可能击败九幽之地中的死灵呢?小姑娘,你真是太天真了……”
“呜呜……想当初我刚被吞噬进来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呢……”
“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吧……”
“你们再不动手,我可就先上了啊!”蓦然间,其中一个尖锐的声音似乎再也按耐不住,一道暗红色的光忽然亮了起来,在佩儿前方不远之处,挟带着某种冰冷刺骨的气息,蓦然朝着佩儿直冲而来。佩儿下意识地想要闪躲,但那道光芒却似乎是明白她的心意一般,也紧随着改变了方向,对准了她的心脏便是狠狠一击!
人力在魔法面前,到底是软弱的。何况,佩儿此时面对的还是九幽之地之中的死灵。眼见退无可退,佩儿心里反倒平静了下来。或许这就是命运吧?死在这漆黑恐怖的地方,再也见不到人世的光明。如果这就是她注定的归宿,那么,她也无法可想。
这个生死交际的时刻,她反而有些隐隐的释然。短暂的生与永恒的死亡,究竟哪一个更令人留恋?如果生于这个世界,却得不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快乐,如果所爱的人离自己而去,如果活着就是要面对无休无止的战斗和追寻,那么这样的话,还不如抛弃自己的责任,在永恒漫长的“死”之中,永永远远地沉寂下来呢。这样的话,至少不必再去面对生于乱世的痛苦。至少不必再时时思念着那个人,不必为了那些渺茫虚幻的感情,在梦里流泪。
她闭上了眼睛,嘴角边隐隐露出一丝微笑。
那么,死亡,便来临吧。
一声钝响,似乎是光束炸裂的声音,佩儿虽然闭着双眼,但依旧能感到面前的光芒在一瞬间溃散开来。是要死了吧。她茫然地想。
然而,身体却没有任何的痛感。
一声尖锐的惨呼,从不远处传进她的耳际。
怎么,居然……居然她没被击中么?这怎么可能……
她睁开眼睛,原本一片漆黑的世界,居然闪起了两道夺目的光芒,一道灰色的如灵蛇一般在远处来回挥动着,映出了躲在暗处的恶灵苍白可怖的身形,将他们毫不留情地斩成碎片。另一道白色的光芒氤氲在她身旁数步之内的地方,组成了坚强的结界,恶灵们的光束击到结界之上,纷纷惨叫着轰然碎裂。
这一幕场景,似曾相识。
她惊异地望过去,心里蓦然一阵狂跳。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是真的,但是她的眼前出现的一切却又真真切切地告诉她,这并不是幻觉。那个身影,那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她的面前,咫尺之遥,将一切意欲攻击自己的敌人全部击成碎片。这是真的,是真的。他回来了。
那个令她朝思暮想的少年,就在她身处险境的时候,就在这最不可能出现的时刻蓦然出现,就在这她最最绝望的时刻,用他的光芒和身躯,支撑起了她支离破碎的世界。
“傻小子……”佩儿喃喃着,只觉得浑身都在一瞬间没了力气。连日来的辛劳和无助令她早就精疲力竭,而片刻之前和洛夫古德子爵的那一场大战,更是耗尽了她几乎全部的心神。此刻身处黑暗地狱,死灵环绕之中,突然见到洛衫的身影,连日来支撑着的精神顿时蓦然一松,身体终于再也支持不住。黑暗又一次席卷而来,只不过这次,黑暗之中却隐隐有着一丝纯白的光芒,交织起那个少年熟悉的身影。她知道,这一次,她一定要紧紧地抓住那个人,再也不会放手了。
至于洛衫的到来,本来,也算是一个意外。
他从小便知道自己拥有“嗜血”的灵魂,但是,直到林泉镇那一战之后,他才真正意识到,这种力量有多么可怕。
那是根本停止不下来的杀戮渴望,死亡似乎不再是一种恐怖,反而是一种盛宴,令他完全没有办法控制挥剑的手。如果不是佩儿那一声惊呼,他的意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重新回到自己手中。但是,尽管是终于从血腥和杀戮之中苏醒过来,他也仍是心有戚戚。如果继续这个样子下去,他会做出多么恐怖的事情,连他自己都没有办法去想象。
所以他选择了离去。尽管丢下受伤的佩儿之时,他心里也像是被刀子重重地割过。
林泉镇的火海渐渐成为了身后的背景,洛衫不敢再走大路,只是顺着林泉河漫无目的地御风前进着,一路经过市镇,他都不敢进去驻足休息,只能在树林里随便摘些野果充饥,渴了便在河里饮水。虽然艰苦,但终于不必牵扯到世间争斗,也不必再动武。
然而,那一天清晨的时候,他正坐在树下闭目养神,蓦然一阵妇孺的呼喊之声从远处传来,叫声凄惨尖利。他蓦地睁开眼,右手下意识地按上了剑柄。虽然他立誓不再杀戮,但是,如果有不平之事,他还是不能袖手旁观的!
御风之术一旦发动,多远的距离也是瞬息即至。映入他眼帘的是几个身穿黑袍的法师,正七手八脚地擒住了数名妇女,淫笑着撕开她们的衣服便要施暴。几个男子的尸首横在一边,显然是她们的家人。妇女们哭喊着,却丝毫没有反抗的力量。然而蓦然之间,众人眼中似乎闪过一道寒光,一名魔法师的动作忽然停下了,眼中显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随即脖子上现出一道血丝,头颅居然在瞬间被斩断,锵然落地!妇女们都吓得呆了,而剩下的几名法师也不由大惊失色,提着裤子跳起身来,举起法杖,却只见到十余步之外洛衫冷峻的脸,以及闪着血光的长剑。
“滚。”他似乎在竭力控制着什么,鲜血顺着长剑一滴一滴地坠落,他却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只是低声道。“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在我的面前出现。”
“轰!”回应他的是数道黑色的光束。洛衫脸色微变,身形晃动,居然在瞬息之间便躲过了对方的攻击,挥剑向法师们击来。又是一道光芒,在法师们面前汇成了暗色的结界。洛衫步法已然发动,躲避不及,居然直直地便撞了上去。法师们顿时喜形于色。要知道不论剑士的剑法多么高明,但人力总是无法与魔法相抗。他们集数人之力组成的这一道“黑之障”攻守兼备,暗含着极其厉害的后招,对方既然当面撞上,必然会遭到隐藏其中的法术力量当头痛击。这个年轻的剑士,恐怕已经尸骨无存了。
然而,只是一个瞬间,“黑之障”的结界已然崩碎。洛衫高举长剑,猛然一击,剑刃中居然隐隐发出白光,似乎是蕴藏了极其厉害的魔法,这迎面一击其势汹汹,势如破竹!
法师们大惊失色,他们完全没有料到洛衫剑术固然惊人,法力更是强大。他们每个都是灵神殿中极其强大的术士,几乎都有初级‘人师’的水准,数人合力,除非是明光这样人皇级别的高手,才能够一招击溃。然而洛衫只是简单地一击,便轻而易举地攻破了他们合力铸成的结界,这样的实力,这样轻的年纪,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
惨叫声中,几名法师纷纷被洛衫长剑斩中,或是头颅飞出,或是身躯断折。这样汇聚了魔法力量的攻击是如此无坚不摧,虽然洛衫手中只是一柄极其普通的铁剑,但却如同切金断玉的宝剑一般势不可当。鲜血从他们的躯体里喷溅而出,几乎洒了洛衫一身。
就在这时,洛衫只觉得一阵恍惚,似乎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又再度苏醒了过来。咆哮着,想要冲破躯壳的桎梏。那些漫天飞溅的鲜血似乎勾起了他身体里的某种欲望,杀戮,杀戮,杀戮,有什么在咆哮着,就如同当初黑暗之神玛卡斯一般,几乎占据了他整个身体。
“长剑创世,剑神再临。”忽然之间,有一个清越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穿透了那些占据他心灵的吼声而来,令他的神智瞬间一清。“来者是谁?”洛衫长剑猛然一挥。“是和这些家伙一路的么?”仅仅从那个声音之中,他便判断出对方实力惊人,不容小觑。既然未知是敌是友,那便必须做好防备。瞬息之间,魔法结界已然笼罩周身。“也是本座今日运气好,居然在这里撞上了你。听说你重创了哥特,实力相当不错嘛。”那个声音冷笑起来,一个蓝衣的中年人在这时候出现在洛衫眼前,手中是两柄短剑。“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你连哥特那个家伙都打不过,又怎么能作为我奥尔登的敌人呢?”
“奥尔登?”洛衫心中一惊,知道他是和明光哥特等人齐名的灵神七殿殿主之一。灵神殿除了冷山总殿之外,尚有七个分殿,每个殿主都是人皇级别的高手,奥尔登便是其中之一,据说他的实力远在哥特、西里西亚等人之上,足以和明光并驾齐驱。
“这么说来。”洛衫握紧了长剑。“你也是来抓我回去的?”
“抓你?”奥尔登哈哈大笑。“我抓你做什么?抓你回去让明光那家伙心愿得逞,用天使的纯净灵魂去复活尊神么?本座可不会去做那种给人嫁衣的事情。”他看了洛衫一眼。“明明是个天使,却有着黑暗的灵魂,这倒有点意思。小子,你的灵魂,是‘嗜血’的吧?”
不等洛衫回答,他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有点意思,有点意思,年纪轻轻就有这样强大的法术力量,又有嗜血的灵魂,假以时日,说不定又是一个尊神呢。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双眼斜斜一挑,眼中忽然有某种光芒闪过。“小子,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加入到我这一方来,听我的号令,我们一起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到时候,这整片大陆都是我们的。”他的两柄短剑在手掌中转动着。“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拥有了力量,就应该去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留名青史。如若不然,徒然拥有一身魔力剑术,又能有什么用?”
“我的父母双亲被灵神殿捉去,要让我加入灵神殿?你想也别想。”洛衫挺起长剑,傲然道。
“灵神殿?”奥尔登冷笑着。“灵神殿算是什么东西?小子,你别看我是什么灵神七殿的殿主,但还不是事事要按照冷山总殿的意思来办?灵神殿于我而言根本就不值一提,等到我有了足够的力量,那些爬在我头顶上的家伙,明光也好,巴伐利亚也好,统统都要下到九幽之地的地狱中去。”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剑。“小子,抓走你父母亲的是明光,提出使用天使族人灵魂复活尊神的也是明光,他才是你的仇人,而不是灵神殿,更不是我奥尔登。”他这时候已经不用“本座”来称呼自己了。“你若与我合作,以你嗜血的灵魂,加上我的帮助,修炼力量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你我联手,过的数年,别说明光,就算他们七个人加在一起,又怎么能够是我们的对手?那个时候,你要救回你的父母双亲,又有何难?”
这一番话说得蛊惑之极,洛衫心中不禁也有些动摇。“你刚刚说。”他慢慢放下了长剑。“我有嗜血的灵魂,这一点是我从小就知道的。可是,修炼力量,和我嗜血的灵魂,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关联?”奥尔登看着他。“嗜血的灵魂,能够从杀戮中获取力量,数百年前尊神便是通过杀戮,达到了‘人神’的境界,当真是见神杀神,不论是玛卡斯还是米卡尔,都难当其锋。你现在力量虽然不足,但年纪尚轻,未来成就当真是不可限量。你我联手,大事必成!”
“你是说。”然而,洛衫却只是盯着奥尔登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你要我通过杀人来增强自己的力量,是不是。”
“不错!”奥尔登傲然道。“男子汉想要成一番大事,自然需要踩在别人的尸体之上,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才能有将来的地位和力量。为了拥有统治这片大陆的实力,杀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
“通过杀人增强力量,好让你能够更加随心所欲的杀人。奥尔登,如果你认为我会答应你的话,那你就真的太愚蠢了。”
洛衫声音低沉,长剑微微颤抖着,但每个字都坚定有力。“奥尔登,我是绝不会帮助你的。你若想要我的命,那便上来,我们战个痛快。”
“小子,你当真是愚不可及。”奥尔登恼羞成怒。“你不想要救你的父母亲了吗?你难道只想如一个蝼蚁一般,在今天被我踩碎,然后万劫不复么?拥有这样的力量,却不会运用,当真是暴殄天物!”
“父母亲我自然要救,但是,绝不会踩在别人的血泊之中。”洛衫抬起头来,缓缓说道。“你若认为天下人人都如你一般卑鄙无耻,那可就错了。”
“好小子。”奥尔登怒极反笑,手中双剑猛然交击。“既然这样,那便莫怪我剑下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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