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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泉镇在她身旁沉默地燃烧着，在那场灾难之中幸存下来的人们纷纷离开，整个世界里，除了火焰和血水，便再也空无一物。她从小在这个镇子上长大，没有父母，也没有朋友，除了慈祥的师傅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亲人。火苗炙烤着大地，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在其中被烧灼成灰。
还有什么，比刚刚得到就失去更为不幸的呢？
师傅去世之后，她本以为，自己就将一直这样一个人生活下去。然而，洛衫却那样突如其来地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将她的生活完全打乱。
那一天早晨，她一如既往地背着水桶到林泉河边打水，却看到河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水流，朝她这里飘过来。出于好奇，她便走近去看，却惊异地发现那居然是一个人。
师傅生前的教导，她是一直记得的，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善待生命，即使是手中握着剑。
那是一个受了重伤的人，浑身都是鲜血，却看不出明显的创伤，大约是中了魔法。她知道这样的伤势最为凶险，无奈之下，只能将他带回自己的小屋之中，向镇上的女巫讨来药草，熬成汤药灌在他的嘴里。
她站在床边看着那个昏迷不醒的少年，他的脸很好看，有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气质，令她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笑，继续将汤药吹凉了喂进他的口中。这一照料，居然就是两个月。两个月的辛劳，两个月的坚持和毫不懈怠，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甚至想过，如果这个人永远也醒不过来的话，她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喂他一世吗？
然而，这个少年，毕竟是醒过来了。当她听见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心里只感到满满的喜悦，脸上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那一瞬间，她终于觉得，这两个月的辛苦毕竟是没有白费。
“傻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洛衫。”
原来他叫洛衫。佩儿心想。她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名字，将会永远地装在她的心里，直到海枯石烂。一想到这些，她脸上不禁一阵发烫，开始自己责怪自己，怎么会这样胡思乱想。
可是，有些东西，有了就是有了。有些心意，产生了，就永远也抹灭不掉了。
她教他练剑，她和他一起坐在林泉河边，望着天上的云彩，看着清澈的河水当中，那两张干净稚嫩的脸庞。她忽然间有种感觉，只希望日子能够一直这样下去。永永远远，不要改变。
喜欢上一个人是一瞬间的事，和他在一起，心里只觉得满满的幸福，看到他的时候，什么苦都不值一提。尚未逝去的今天，即将来临的明天，不知在何方的未来，不论是哪一天，哪一分哪一秒，只要能够看到他眼眸里的色彩，便是无限的安心和喜悦。这种感觉，她从来没有尝到过，今后，恐怕也不会再有了。
那段时光里，她只是特别害怕会有什么将这一切蓦然终结。
他的来历，他为什么会受伤，他昏迷之时反复念诵的那个名字，这一切的一切她全部都一个字也不提起。她不知道他的过去，也不想知道，她只想拥有他的“现在”，或者更加奢侈一些，还有没人敢去断言的“未来”。
可是，这一切，终于还是在林泉镇的火光之中终结了。
他不顾一切地带着她御风而去的时候，她心里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她忽然没来由地害怕起来，不仅仅是因为那冲天的火光，也是因为，他们原本平静的日子即将走向终结。
佩儿没想到的是，她的想法，居然真的在这一个早晨，化为了恐怖的现实。
强敌环伺之中，她不顾一切地出剑，但那些骑士的盔甲实在太厚，长剑刺到身上，只是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根本无关痛痒。她知道除了这些骑士甲除了面部和关节处的缝隙之外，都是由厚厚的钢板组成，以她的力量，是无论如何也刺不穿的。然而，同时面对这么多的敌人，刀剑如林，她又怎么能够有机会攻击对手的薄弱之处？
连续不断的快攻，令她的体力消耗极大，但是若不以攻为守，情形只会更加糟糕。这时候洛衫也在不远处和法师们交上了手。他重伤初愈，这样的情况之下能够打个平手已经不错了，但法师交手，危险要比剑士高得多，哪怕只是一招最基本的光击术也足够击穿一个人的心脏。她挂念着洛衫的安危，剑招便慢了下来，顿时处于下风。
那柄骑士斧落下来的时候，佩儿只觉得腿上火辣辣的疼痛。她竭力挡住敌人们紧随而至的攻击，伤口处血如泉涌。绝望在这个时候蔓延了她的心，但不知怎地，失落之中，反而带着一丝欣慰。
因为，她就算是死，也毕竟还和他在一起呵！
然而，接下来的状况，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洛衫犹如恶魔一般，招招夺命，居然瞬息之间便杀尽了围攻她的骑士。这种杀戮的气息是从未出现过的，一时之间，她心里居然也有些害怕。
他之所以离开，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然后，便是离别。便是消失。她身躯动弹不得，耳中听到洛衫如此决绝的话语，心如刀绞。等她用剑拄地，挣扎着站起身来的时候，天地之间已然没有了那个少年的影子。他走了，走得那么突然，令她刚刚和美的生活，再一次坍塌。
“我不能让你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傻小子……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佩儿拄着长剑，每走一步右腿都剧烈地疼痛。但她不能停下，每停留一秒钟，他们的距离便加长一分。
洛衫，你这个傻小子……
什么伤害不伤害的，难道他还不懂她的心吗？他的离去，他这种自以为是的“保护”，其实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但是他不明白，他不知道在女孩子的心里，相聚可以战胜一切危难和艰险。
而如今，整个世界，都没有了他的踪影。
顺着林泉河一路向北，树林渐渐茂密起来，想要找到洛衫的踪迹成为一件更加不可能的事。佩儿不禁叹了口气，伤口就在这时又疼了起来，令她不得不暂时坐下。
林泉河水仍在潺潺地流着，河流那一头的小镇却已经灰飞烟灭。然而，在这片树林里，却丝毫没有肃杀的气息。
她不经意之间一回头，却发现在她的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以怎样的方式出现的，就在片刻之前，这片树林里还是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她下意识地举起了剑。但心里一个念头告诉她，若这老者是敌人，那么，她早已性命不保了。
“喂。”佩儿望着他，缓缓地放下了武器。“你……你是什么人？”
“我吗？”
老者低着头，声音沙哑而空洞，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然而，就在那样简短的回答之后，老者却又闭上了眼睛。任凭佩儿怎么询问，都再不开口。
“真是个奇怪的人。”老者的傲慢多少令佩儿心里有些不快，但此刻她心情低落之极，也就没有兴致再去多管什么。隐隐之中，佩儿反而希望这老者是敌人，在她不注意的时候蓦地一剑将她刺死了最好，那样的话，她也就不用再去面对这样无休止的等候和寻找。
这样消极的想法是蓦然之间出现在心里的，令一向乐观的她自己都有些吃惊。
“算了，你乐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要走了。”
佩儿望了那个老者一眼，微微叹气，随即转过身去想要离开。然而，就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却忽然有一道光束，对准了坐在一边闭目养神的老者，破空而来。其势汹汹，竟欲将老者一举击毙！
“当心！”佩儿来不及多想，顾不得右腿的剧痛，举起长剑飞身扑上。创口处顿时血如泉涌，只是顷刻之间的功夫，白光就已经近在咫尺。她已经来不及将老者拉开，只得横过长剑，硬生生地抵受了那一击。魔法的力量好不可怕，虽然这道法术从很远的地方发出，攻到这里之时来势已然有所衰竭，但依然是人力所难以抗拒的。佩儿的长剑在一瞬间裂成碎片，胸口如同被重重击了一锤，整个人都因为巨大的力量而控制不住地向后飞出。
要死了吗。她只觉得鲜血正在从唇间丝丝缕缕地渗出来，整个世界都变了形状，身体犹如断线风筝般飘飘荡荡。承受了那样沉重的一击之后，她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了。“傻小子……”她下意识地喃喃。一种无边的绝望，再度蔓延上心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为保护一个素不相识的老者而挺身而上。或许是因为师傅临终前的嘱托，或许是因为那个少年离去之后，整个天地之间都没了他的踪迹。身体的伤痛和精神上的绝望，令她几乎失去了对生的渴望。
或许，用这样一种方式断去自己心里的执念，也是可以的，虽然，这代价，可能是有些高昂。但是，却可以称它为“一劳永逸”。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股力量，将她整个地托了起来。某种气息渗透进她的五脏六腑，犹如温柔的双手一般，抚慰着，令腿上和胸前的巨大伤痛在一瞬间感觉不到了。她只觉得像是有谁拉着她的手，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态，将她轻轻地放在河边柔软的草地上，背后是一棵巨大的松树，坚厚的触感令她多少有些安心。一股暖意，蓦地笼罩了全身。
然后，她惊异地见到那个佝偻着身躯的老者正站在她的眼前，浑身上下弥漫着一种白色的光芒，像是洛衫在战斗时显示出来的那样，只不过他的光芒比之洛衫更为纯净和耀眼，就像太阳与星辰。
“轰！”巨大的爆炸声充斥了佩儿的耳际。老者周身光芒流转，他甚至不需要像大多数法师那样使用法杖，只是随手一指，便有强大得令人难以想象的魔法发出，在不远处炸裂开来。这样的景象令佩儿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老者，居然是如此强大的魔法师。他的实力，远在洛衫之上吧？
伤口处的疼痛转而变成了淡淡的麻木，不知过了多久，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才慢慢停止。佩儿靠在树上，只见到老者转过身来，瘦削的脸上毫无表情。他先前因为战斗而出现的光芒此刻已经全部消失，又一次成为了片刻之前那个佝偻沉默的老人。佩儿忽然只觉得自己愚蠢，这个人的魔法如此高超，根本……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班门弄斧，去接下那一道魔法嘛……
“小姑娘。”那人在这时开口了，依旧是那样沙哑沉闷的声音。“你救了我，心地很好。不错，不错”
救了他？佩儿不由苦笑起来。她的行为，用“自不量力”来形容才更恰当一些吧。她低下了头，却惊愕地发现，那条横贯右腿的可怖伤口，居然已经在片刻之间痊愈了，破损的锁甲和衬衣缝隙之中，还能看到一条细小蜿蜒的疤痕。“你……是你做的吗？”佩儿脱口而出。
“你既然舍身救我，我自当回报。”那老者冷冷回答了一句。“你腿上的刀伤，还有那一招‘光击术’的创伤，都已经好了。等我输入你体内的法力再游走三圈，你便可活动自如。”“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佩儿忍不住问道。“现在总能告诉我了吧？”
“老夫巴伐利亚。”那老者傲然道。
巴伐利亚！一个令魔法师战栗不已的名字。在这片大陆之上，除了冷山总殿之外，总共还有七个分殿，分居大陆各个方位。每个分殿的殿主都是拥有“人皇”实力的顶尖法师，在他们之中，西北的哥特天生神力，南方的奥尔登擅长剑术，两人都是强大的战斗法师，而西方的萨克森，东北的黑森和北方的梅克伦则是和明光一样的黑暗系法师，在法术力量方面，要比别人更强大一些。东方的西里西亚则专注与召唤系和改变系魔法，虽然单对单的对决及不上其他几位，但在战争中却是威力非凡，当着披靡。至于中央……中央的分殿主巴伐利亚，却更多的关注于恢复系和守护系的防御性魔法，虽然为此常常被其他几位殿主嘲笑，但在实战之中，却没有人敢小觑了他。至少，在这片大陆之上，有实力突破巴伐利亚防御结界的人，确实是寥寥无几。
如果佩儿是一个法师的话，那她就会知道，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老者，正是灵神殿之中，令人恐惧的存在。然而，多年的安逸独处令她对外面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甚至，在听到巴伐利亚这个名字的时候，她也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
“那么，巴伐利亚……大叔。”佩儿犹豫了片刻，最终采用了这样一个称呼。“你的力量这么强大，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如果要靠自己的力量去找到洛衫的话，那简直是大海捞针。可是，如果依靠一个更加强大的魔法师的话，是不是就有希望了呢。
巴伐利亚饶有意味地看着她，脸上露出些许不可思议的神色。多少年来这片大陆上的剑士和法师，只要听到“巴伐利亚”的名头，没有不惊慌失措望风而降的。就算是先前不自量力向他进攻的那个法师，在见到他强大的魔法力量之后，也是丢掉了法杖抱头鼠窜，最终被爆炸性的能量击成一团模糊的血肉。而此刻，在知道了他的名字之后，这个少女仍然保持着原先的表情，甚至问他能不能帮忙……这个女孩子，是实在太过孤陋寡闻呢，还是真的勇敢到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讲来听听。”他于是在佩儿的身边坐下了，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令人生怖。这样对他毫无惧意的人，多少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久经杀戮而坚硬的心里居然也有了一丝起伏。“我……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佩儿心里忽然控制不住的难过。“他……他丢下我，他不要我了。我……我想找他，却一直找不到。”
“什么人丢下了你。”巴伐利亚眉毛一挑。“告诉我他的名字，我帮你杀了便是。”“不……你不要杀他。”佩儿不由有些惊惶。“你要是伤了他，我，我跟你拼命。”“拼命？”巴伐利亚冷笑起来。“我若要做什么事，你就算是拼了十条命，也别想阻挡。”
“你……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佩儿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你要是不愿意帮我的话，那就算了，我自己也可以的。”“谁说要帮你了？”巴伐利亚冷笑着站起身来。“你为我挡那一招，虽然毫无必要，但我也已经治好了你的伤，算是还过你了。我巴伐利亚是何等身份，难道还要听你差遣吗？”
他刚转过身去，就听到背后传来轻轻的啜泣之声。他皱了皱眉，自顾自地走了几步，但心里却蓦然有些不忍。这种情绪令他惊愕不已，多少年来见惯了人类的生死，就算是在尸山血海里也不曾皱一皱眉，然而此刻，却因为一个卑贱如蝼蚁一般的小女孩，心里有了莫名的波动。他终于停下了脚步。“小姑娘。”他叹了口气。“你想要找的那个人，究竟是为什么离开你。你说出来，我帮你就是。”
“他，他，那个傻小子，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要走。”佩儿把头埋在膝盖之间，眼泪点点滴滴落在地上。“他就是不要我了，他丢下了我，自己走掉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他……他不知道我有多么需要他吗。他不知道我心里有他吗。为什么，为什么……傻小子，混蛋，混蛋。”她语无伦次地哭了一会，慢慢地抬起头来。“巴伐利亚大叔……对不起，你……你帮不了我的。就算找到了他，他也还是会走掉的。我知道的。他能丢下我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可能……可能我在他的心里，根本是一点地位都没有的吧？他心里本来就是有人的，我……我只是机缘巧合救了他一次，在他心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小姑娘。”就算是冷漠如巴伐利亚，心里不由也感到有些微微的悲戚。“你叫什么名字。”
“佩儿·安德莉亚·阿文西。”
“原来是剑神的徒弟。”巴伐利亚点了点头。“巴伐利亚大叔，你认识我的师傅？”佩儿抹了抹眼睛。“他怎么从来没有说起过你呢？”“我在多年之前跟他斗过一场。”巴伐利亚望着远方。“这样的对手，当真是此生难遇。那一战之后，我和他引为知己，约好有生之年，每五年邀斗一回。去年又是五年之约，我去了，他却没来。想来大约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是。”佩儿低声道。“师傅三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当今高手，又少一人。”巴伐利亚叹息道。“佩儿，你刚才说的那个人……他是你的恋人吗。”
“恋人？”佩儿不由苦笑起来。“他若当我是恋人，那大概也就不会弃我而去了吧。”
面对巴伐利亚的时候，佩儿只感觉心里暖暖的，像是亲人一般。这种感觉不知从何而来，或许是因为巴伐利亚的治疗魔法，医治她伤口的时候也慰藉了心灵，也或许是因为他和她的师傅相识。虽然才只是刚见面，但她却控制不住，将这些日子以来和洛衫的事情统统说了出来。从在林泉河里的初见，到两个月的照料，林泉镇火海中的一战，直到最终洛衫的离去。这一幕幕的场景在眼前回放，每一个画面都是那么清晰，两个多月的短暂相处，却如同钢铁的烙印，在心脏上留下了永世难以消除的痕迹。是的，她是爱他的，她承认这一点，也从不为此感到羞愧。然而，他呢？洛衫，这个身世如迷的少年，他心里是不是装着另外一个女子。在他的想法之中，她又是处在什么样的一个地位，她对他来说，有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分量，能够让他在每晚临睡之前想起她的脸。
想到这里的时候，佩儿的心里就像在滴血。他会想到的，但是，不是她的面容，而是属于另一个女子。那个在他昏迷之际多次呼唤的，那个叫做“沁妍”的女子。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他们之间，又有过什么样的故事。
“佩儿。”听完了整个故事之后，巴伐利亚长长的叹了口气。“那个洛衫，似乎，是有着‘嗜血’的灵魂呢。”
“嗜血？”佩儿奇怪地望着他。“那是什么意思。”
“所谓嗜血，其实，也没有人真正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心里明白佩儿对于魔法之道几乎一窍不通，巴伐利亚耐着性子，低声说道。“因为这么多年以来，整个大陆上拥有嗜血灵魂的人，要比‘人皇’层次的魔法师数量还要稀少，而且大都是无名之辈。听说拥有嗜血灵魂的人，力量会被黑暗侵蚀，哪怕他是原本纯净的天使。在这之后，只要经历杀戮，他的灵魂就会被沾染，慢慢迷失本性，但力量却会因此得到提升。换句话说，就是这样的人能够吸取死亡和鲜血的力量。所以拥有这种灵魂的人，修炼远比常人来的容易。”
“然而嗜血灵魂并非修炼得到，而是先天拥有，所以大多数嗜血之人，力量都只是三四流而已，力量不济，还被鲜血迷失本性一味嗜杀，自然活不了多久。几百年来，真正拥有嗜血力量的高手，据我所知，只有一个而已。”
“那个人可不得了，直到现在，还没有人能够超越他的高度。他也是魔法剑术双修的战斗法师，天赋奇高，十八岁就已经到达高级‘人师’的等级，二十五岁突破‘人皇’关口，成为近千年来最年轻的人皇。要知道，一般人修炼至人师等级，快的需要二十五六年，慢的六七十年也未必能够达到，而人皇等级的法师更是可遇不可求，许多人一辈子苦苦修炼，希望能够达到人皇境界，哪怕是初级也好，但往往含恨而终，其中有不少天资绝佳之人，都因为少了那一点点的机遇，最终止步于人师。那个人在二十五岁上成为人皇，已经是当时大陆上的神话了。”
“但他并没有因此满足，而是继续修行。此时他的威名已经远播，引得无数的法师剑士前来挑战。毕竟大多数人都认为他年轻识浅，自己身经百战，未必就输了给他。其中一人更是拥有初级人皇的实力，自以为定能将这年轻人一举歼灭。”
“然而他们都错了，这个年轻人不仅魔法天赋极高，而且心思极其细腻，交战之时各种计策层出不穷，那些挑战者居然没有一个能够斗得过他的。不论是法师还是剑士，都一个一个的死在他的长剑之下，鲜血浸透了他的灵魂，令他原本嗜血的本性陷入了无边的狂乱。与此同时，他的实力也突飞猛进，居然在当年便达到‘人帝’等级。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开始四处寻找高手挑战，战胜之后，便刺穿对手的心脏，用鲜血淋透全身。四五年之内，整个大陆人人自危，人皇等级的高手几乎被屠戮一空。就连整个大陆公认的法师第一人，光明系法师符登堡也倒在他的剑下。符登堡是整个大陆除他以外唯一到达‘人帝’境界的，从此之后，那个少年被称为‘尊神’。就是说他的力量，已经足以和九天之上的神明一较高低！”
“那时候正是人神之战的高潮，人类得到了这么一位前无古人的法师，自是欣喜不已，公推他为人类的领袖，十二名顶尖的法师和剑士跟随着尊神，首次向神明发起了进攻。那一战，可以说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十二名人类全都在那一战中殒命，但是尊神却越战越勇，死神米卡尔被他斩杀于九幽之地，光明之神虽然没有亲自参战，但他的儿子博罗米尔却被魔法力量击中，瞬间灰飞烟灭。黑暗之神玛卡斯也受了重伤，被迫退出战斗。等到战斗平息之后，人类前来寻找他们的领袖，却发现尊神独自一人站在遍地的尸体之中，面无表情地一动不动，居然已经没有了呼吸。”
“那一战被后世称为‘灭神’之役，从此以后，神明彻底失去了对人类的力量优势，剩下的神开始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意图瓦解人类力量，夺回对这个大陆的控制权，但都不能如愿。人类获得了空前的大胜，但因为尊神先前无情的杀戮，以及灭神之役中的损失，魔法走到了从未有过的低谷。百年未能恢复元气。”
“再说尊神，他虽然死去，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人们仍然将他的身体保存着。而或许是因为他生前的魔法力量实在太过强大，那个躯体，至今仍然不曾腐烂。有人说尊神的强大力量就保存在其中从来不曾消失，只要找到某种方法，便能使尊神重新复活。然而这只是一种猜想而已，又怎么能有人找得到复活尊神的方法，就算能有，又有谁会愚蠢到去放出一个恶魔呢？”
巴伐利亚说完了这漫长的故事，佩儿心里只是挂念着洛衫，也就没怎么在意。也是因为她对魔法不甚了解，不然的话，她就会意识到洛衫此时也已经拥有了接近高级人师的实力，只比传说中的尊神慢了两年而已，何况，他也是拥有“嗜血”灵魂的人，无论是哪个方面，都与尊神惊人的相似。“巴伐利亚大叔。”她唤他。“那么，洛衫会不会也因为‘嗜血’的灵魂而四处杀戮呢？”一想到林泉镇上满地的尸体，她就暗自心惊。如果洛衫也做出这种事的话，那……那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去面对了。
“灵魂如何，都只是先天因素，许多原本灵魂没有被沾染的人类，杀起人来绝不比嗜血之人更加心慈手软。杀戮与否，都只是因为人自己是否心存善念。”巴伐利亚说道。或许是因为修习守护魔法的缘故，虽然灵神殿各个殿主都从不在意，但他却向来是反对无缘无故杀戮的。“佩儿，你不用太过担心这些。如果这就是洛衫离开你的原因，那么，他心里的善念绝对足以对抗那一部分嗜血之念。其实，你不应该责怪他。他这么做，或许，也只是因为害怕你受到伤害。”
“呵……”佩儿苦笑着。难道别人的想法都是这样的吗。“巴伐利亚大叔，你不懂，我并不怕和他在一起有什么为难，我只是……”她只是害怕不能和他在一起而已。可是，这样的心念，别人又怎么能懂呢？
每一件事，每一个人的选择，都不是单纯的因为哪一个原因而已。所有的事情都是由无数细小的因素堆积起来的，每一个因素都可能导致选择的差异，只是有的时候它们因为太过细小，而被人们忽略了而已。
洛衫的心里，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想法，她也不敢妄然去揣测。但是，就算不是因为那些杀戮，他也必然是会离开她的。这一点，在这一路的跋涉与寻找之中，她慢慢开始明白，很多事情其实并不能强求。
只不过，明知道不能强求，明知道得不偿失，还是要不顾一切。就像飞蛾在火焰中被炙烧，虽然身体灰飞烟灭了，但仍然没有后悔。
她是不是就像这么一只飞蛾呢。
“巴伐利亚大叔，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他。”
“我只是想要再见他一面，听他的一个解释。在那之后……在那之后，我也就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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