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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家门外徘徊许久，东墙有一处石檩窗，得以窥见院中一丛矮竹，郁郁种在怀睿读书的案窗前。
那还是搬进来的时候，顾东篱照着青山村竹林，亲手种下的呢。
青竹坚韧挺拔，劝诫着读书郎，读万卷书也不忘品性高洁，不忘初心。
盛夏夜，竹林起风，盈窗芭蕉叶托起天上一轮圆月。不过无论是月光，还是林间萤火之光，皆抵不过书房彻夜长明的灯烛。
怀睿心性聪慧，自从离开王家私塾，跟着秦北行念书之后，越发刻苦用功。
北行曾说过一句：怀睿这个孩子，从小懂事听话，之所以在学堂玩闹，叫夫子责罚，不过是为了回家，能与娘亲多待一会儿，哪怕为他红肿的手掌上药，也是欢喜的。
顾东篱那时便又愧又喜，复杂心情难以言语。
此番要出远门，她知道，回去辞别，怀睿虽然依依不舍，娘亲骂咧咧，到底会全力支持她，等着、盼着她回来——
天子脚下，又有北行庇佑，衣食住行，无需担心，最是安澜不过了。
“哎。”
顾东篱忍着不舍热泪，到底没有扣下门扉。
她抬手，擦了擦快要溢出眼眶的泪，吸着鼻子，小声对着书房明晃的灯烛道：
“怀睿，你要乖乖的等爹娘回来，娘一定把爹带回来，等娘回来，娘一定带你离开这里，然后咱们一家人，便永永远远在一起，再不分开。”
顾东篱转身离开，两行眼泪，这才涔涔流溢下来。
*
顾东篱拟了一份书信，交托到秦府门房手中——门房自然认得这一位看似平平无奇，其实‘大有来头’的小厨娘。
但凡她的手信、甚至是口信，只要递进去，首辅大人就没有不搭理的时候。
甚至一开始，门房略有怠慢，误了沈家娘子的事，沈家娘子到没说什么，秦大人阴深深的，差点没撵走他，自那以后，稍微有点眼力介儿的，自然知道如何当差了。
“沈家娘子，你这是要去哪儿？”
“出远门——再帮我带一句话，天热，食物易腐坏，大人日理万机，送进去的饭菜总是搁了许久才吃，天冷伤胃，天热败脾，一大把年纪了，还是仔细着自己身子才好。”
“是是，一定帮你转达，一字不差。”
顾东篱看着门房露出讨好的黄板牙，犹豫了一会儿，又道：
“还是把‘一把年纪’这四个字去掉吧。”
“哈哈，是是。”
顾东篱抿着唇，盈盈一笑，辞别门房，紧了紧身上临时准备的小包袱，上路了。
……
黎明未至，白鹭率通灵山庄众人，在城门外的茶寮等着顾东篱。
茶寮老板刚铺张生意，就来了这么一队不好惹的客人，他困意全消，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伺候着。
说是一队人，真正有资格坐下喝茶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雪衣宽袖，头发用一根桃木斜斜簪着，半缕落下，遮掩着一双沉寂无波的深眸，看似风轻云淡，波澜不惊，可周身气场，是不敢靠近的疏离。
还有一个，青墨色长衣，锦蟒玉带，云纹高靴，头发一丝不苟的冠了起来，面容冷峻，相貌平平，可透着一股阴诡心计。
“你觉得，她会简简单单一个人来么？依我看，就应该直接掳走她，何必给她回家辞别的机会？我去调查过她，她可是和秦北行走得极近的。”
“恩，我知道。”
白鹭捻着茶杯，淡淡应了一句。
粗糙的青瓷杯，更衬得他指尖，色如脂玉。
“你就这么相信她？”
“……”
白鹭目眺远方，良久都缄默未言，待看到晨雾中踱步走来的娇小身影，唇畔微微一扬：
“前世今生——大约注定了，我要遇见她。”
“废话，她身上有三枚圣物，圣物都是互相吸引了，就算她自己不送上门，你我也总是要找到她的，怎么还牵扯了前世今生？”
白渠一脸无奈，将杯子茶水一饮而尽，对这个弟弟劝说没用，可还是忍不住叭叭说个不停。
“我可提醒她，她不简单的！凤澜舟，秦北行，都与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最重要的一点，她可是嫁过宦人，死过丈夫的，她还有个孩子呢！”
白鹭见他越扯越远，眉心不觉痕迹一蹙，口吻寡淡：
“与我何干？”
“……是不干，我就提醒提醒你，虽然这方面，你也挺让我放心的，再美丽的女子，你也从未走过心，何况这个宦妻寡妇，哎哟，听一听就觉得不可思议。”
白渠被自己说得一身鸡皮疙瘩。
猛地一拍桌子，他蹭的一下站起来，冷着声道：
“对于女子，肯定是美男计最好用的，但是这个女人，我不许你用！”
背对着城楼，白渠压根没看见顾东篱来了，而且就站在他的身后，尴尬的举着手。
不知道要不要打招呼，问一声：
“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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