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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白城往事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水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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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迁走的不是铁路,但行李却是早一步由铁路运过去了,而沈家二老则搭了飞机早先到了南京,至于人家年轻人嘛,沈老爷的意见是,让他们慢慢来吧。

    沈夜白晕船,大江大河的颠簸的确不适合他,然而,作死的人却永远不会忘记作死,所以,他们并没有全程陆路,反而当作一次游山玩水,稍微绕道走了水路。

    按道理,顾疏玲是不会和他们一起的,毕竟她并不喜欢看人秀恩爱,更不太想自己被虐得一抽一抽的时候还要打起精神和阿秀斗。

    但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想要半路除掉顾疏玲而后快的沈老爷居然放任他们游山玩水,晕船的沈夜白居然走水路,善妒的阿秀居然邀请顾疏玲,而冷漠的顾疏玲也答应了同他们一起走,吃货芜香居然没有揣着大包小包的零食,那么多不可能都可能了,这些异常说明,哇,有大事要发生啊。

    一行十几个人,带着充足的盘缠,以及几个膘肥体壮的护卫,便开始了红尘做伴活得潇潇洒洒的旅途,从白城到安徽,然后再从安徽到南京。很是绕的一条路,但在这种稍微平静的时候,这些年轻人还是有这个闲情逸致的。

    浙皖地区以前本就是顾家的地盘,虽然现在被冯柄谦鸠占鹊巢的夺了去,但上面既然还没有判罪,更没有对人顾疏玲一个弱女子实施连坐,所以就算他冯柄谦再怎么按捺不住也不能明着对人下手,反而要一副宽容明事理的模样下令沿途的岗哨照顾。当然,这照顾二字呢还是很有学问的,博大精深的文字内涵,也不知道那命令究竟是如何解读的。

    但是,至少明面上还是平和的,就跟那繁荣昌盛百年盛世提前来了一样。

    只是,大多数以喜剧开头的故事终究会以悲剧结束,常理。

    所以,在安徽境内,中国最大的淡水湖之一的巢湖,这一群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的年轻人居然会遇到水匪。

    详情是这样的:

    本来是逃难北迁的沈夜白丝毫没有落魄的自觉性,居然看着祖国的大好河山大呼“美哉”,然后阿秀就很有红颜知己的感觉建议:“夜白,反正我们也不急着那么一两天,好不容易来了这儿,我们一起去游巢湖好不好?”

    沈夜白晕船,这很不男子气概,所以少有人知,再加上他一般出入也不乘船,这缺点倒也没人晓得。阿秀本来是看他这么兴致勃勃,所以才会提出这样贴心的建议,哪里晓得他会晕船的呢?

    可是,沈夜白哪里肯在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露了不足,虽然颜色未变,但却道:“阿秀不是去过西湖了么?断桥残雪,不美么?”

    “嗯,好看,”阿秀回答,“然而西湖与巢湖总是不同的啊,我们就去好好的玩上几天好不好啊?”

    沈夜白哪里能够拒绝?只好点头,又在岸边的小摊上买了不少吃的,这才租了一条大船来,雇了舟子向湖中心去。

    不知时因为这景太美了呢,还是因为美人在旁心情好,反正这一次沈夜白很争气,居然没有晕船了。

    是了,好一番别致风景呢。

    荻花瑟瑟,芦苇荡漾,夕照洒下来的时候,整个湖面都是金光闪闪波光粼粼的,像是前方有一条大鱼正在游水,而那光辉便是龙神的圣光。鸥鹭水鸟,大长腿的鹭鸶在远处捉着小鱼儿。渔歌唱晚的时候,那渔网也同金光一样呼啦一声撒了出去,再拖回来时便是满目跳跃的鱼虾了。

    鱼米之乡,名不虚传。

    游船不小,虽然不是雕龙画凤的奢华,但也是简朴而雅致的,大抵是这地方钟灵毓秀出了不少文人雅士,所以那船舱里还有琴棋书画的摆设,就连熏香都有,甚至上船之前船老板还问他们要不要听嗨子戏。

    阿秀大部分时候都在湖南,说花鼓戏她还是略懂一点儿的,但是嗨子戏就不知道了,问是不是很嗨的孩子们唱的戏。船老大回答说这是安徽的传统戏曲,以板腔为主,曲牌为辅,很值得一听的。

    然而,他们还是没有要。看着船老大略显失望的眼神,沈夜白掏了十几个大洋给他,算是聊以慰藉吧。船老大领着两个水手,笑眯眯的接了赏钱,虽然鞋上还沾着未干的泥土,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对钱的热爱,笑着弹了银元听那美妙的声音。

    顾疏玲皱了皱眉,傍晚的清风拂过她的发,像是绵绵的柳絮儿,连那拧紧的眉头都看得见。她在心里责怪沈夜白,有财不外露,他连这样的常识都不知道吗?是怎么平安的活到这个年纪的?

    然而,她也只是拧了拧眉,什么也没说,连阻止的眼神都没有抛出一个。她知道,因为冯柄谦的阴谋夺权,父兄以及她自己的处境都变得很为难,虽然她那封匿名信可以暂且保住兄长的命,却无法成为自己的护身符。她的多年算计全在白城,可到底也只是算计,而不曾有过太大势力,所以,有时候她想要自己做什么事情也是极难的,只有靠着殚精竭虑的谋划。而现在,龙游浅滩,父兄的困境也导致了她的困境,虽然知道沈老爷心怀不轨,但她也只能选择与沈夜白一同上路,留下来的话便是瓮中之鳖只能任由冯柄谦宰割。

    本来以为最多是被船夫宰一顿,最多损失些钱财罢了,哪里晓得事情会那么眼中?

    当夜色渐渐浓了下来,而游船却仍在越来越密的芦苇荡里沉浮之时,连声蛙鸣都听不到了,白晃晃的月光从头顶上洒下来,照得人的脸都惨白了不止一个度。

    然后,不知是谁第一个发现船夫不见了。撑船的可不是一个人,而且放着这么大的游船却悄无声息的没了踪影,这绝对不可能是船夫看沈夜白一行人顺眼所以就把船当礼物送人了。船夫不见了踪影,游船像只无头的大苍蝇漂浮在深深的湖水中,若是仅仅如此,恐怕他们也不会惊惶的。

    船停在茂密的芦苇荡里,虫鸣蛙声不闻。枯萎太密了,几乎遮住了月光,只有船头那几只破旧的灯笼随风呜呜的摇晃,而草丛里,偶尔有几只萤火虫提着光亮乱飞,绿莹莹的,诡异而阴森。

    十来个人都站在了甲板上,七嘴八舌的说着船夫哪儿去了、我们在哪儿、该怎么办之类的事情。有人说:“我听家里的老人说,这水面上啊常常有那种不干净的东西,我们是不是……”

    惶急中带着恐惧,很明显是胆子小但好奇心重的姑娘。

    又有人说:“那种东西倒是没见过,不过我倒是听过海猴子的说法……”

    “这里是湖,又不是海,哪里来的海猴子啊?”

    众说纷纭,反正都是不好的推测,而越说越慌,越说越怕,纯粹就是自己吓自己。这鬼神之事更是说得那几个膘肥体壮的护卫都有点儿怂,说什么如果是人那不消说上去就是三拳两脚打得他直喊娘,可如果是那种东西就……

    阿秀也被吓得白了小脸儿,使劲儿的往沈夜白怀里挤,沈夜白倒是稍微好些,虽然怕吧,但也是比较坚定的无神论者,这连神都没有了,哪里有鬼啊是不?

    所以,沈夜白一边为了安慰神神叨叨的众人,一边也给自己打起,便做了一个自以为最恰当的分析:“船夫……会不会是因为迷了路把船开到了这儿,然后……”这种观点连自己都不能说服,自欺欺人的效果都没有,他便只能稍微实事求是一点,虽然不免悲观了些,他说,“会不会是……水匪?”

    这一观点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但这比闹鬼也好不了多少,众人白了的脸还是没有恢复血色。阿秀扯了扯沈夜白的衣袖,问:“那该怎么办?他们和强盗是一伙的,会不会现在已经把我们围起来了?”说罢,众人都下意识的往四周看去,风灯微弱的光亮照得不远,也看不到什么,但好歹身边还没有什么威胁,也便松了一口气。

    “趁他们还没有动手,走,赶紧走,”沈夜白深谙打不过就跑的道理,而他手下这些人又大都是浙皖一带的,几乎都是会水的,这开船虽然不是主业吧,但想想应该还是有人会的,所以他招呼众人道,“别愣着了,快啊,等他们回来了就完蛋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这才四散开去,会开船的急忙跑进驾驶室里,却发现发动机早被损坏了,根本没有办法,所以便只好手动的撑船了。

    顾疏玲仍站在船头,她没有动,虽然夜风微凉,刺激得她胸口有些不舒服,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头昏沉沉的,便不进去,权当做是吹吹风。

    而让人惊讶的是芜香,她居然也跟在顾疏玲身边站着的,既没有呵欠连天,也没有吃东西,只是眼神呆呆的看着天空的月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疏玲回头的时候就看到这异常,问:“芜香,你在看什么?”

    “我在夜观天象呢,”顾疏玲心头一耸,本想说“一夜之间居然长进了这么多”,却又看见芜香用短胖的手指戳着圆圆的脸蛋儿,痴痴的说道,“我要从那月亮上看看莲蓬什么时候成熟,看看哪里的藕能够最先成熟……”

    顾疏玲生生把自己的夸赞又咽了回去,看来吃货永远是吃货,就算暂时转性了也是为了更长远的吃货事业考虑。

    本是一笑了之的,可是,突然,一个念头猛地从心底里窜出来直接冲上脑子里,顾疏玲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她不由自主的轻呼了声“糟糕”,然后便跑开了,在这慢悠悠晃荡的船上,她跑得飞快,几乎马上到了沈夜白的房间,顾不得许多,她直接撞开了门,却见沈夜白和阿秀手拉着手坐在一起不知在干什么。随着这撞门声,两个手牵手的人顿了一下,尴尬住了,而沈夜白手里拿着的栗子更是直接被吓得掉在了地上,他有些恼怒但没有发作,只是一脸不耐烦的看着顾疏玲,责怪她为什么不敲门就闯进别人的房间里。

    顾疏玲没有回答,两步上前,指着那一盘子的糖炒栗子问道:“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沈夜白抱怨道:“还能是哪里来的,在岸上买的啊,你不是还看到了嘛。”

    顾疏玲皱了皱眉,一下子就把东西扫翻在地,沈夜白自然以为她这是又来无理取闹了,可是还没有等他站起来为阿秀讨公道,就听顾疏玲道:“不想死的话就别吃船上的东西!”

    两个人惊愕了一下,芜香看着满地的糖炒栗子,鼻尖全是那甜香,忍不住惋叹,问:“难道里面有毒么?”

    “不知道,”顾疏玲回答得理所当然,却有点儿气人,可她却严肃的说道,“虽然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否有毒,但我却晓得这个卖栗子的人也是和船夫一伙的。如果船夫是坏人的话,那么,卖糖炒栗子的也是坏人。”

    众人不解,又听顾疏玲道:“当时没有注意,可是现在回想一下,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却是阿秀回答的,因为当时买栗子的时候她还亲自尝了的,所以离那小贩最近,自然也是最容易看出破绽的人。她想了想,说道:“是了,他们的胳膊上好像都有刺青!”

    小贩在炒栗子的时候嫌衣服太碍事儿,所以把袖子往上撸了几圈,阿秀也只隐隐约约看到了一点青色,至于是刺青还是胎记,这个就不好说了。而船夫,其中一个在收了沈夜白的赏钱之后贪婪的用手指弹了银元去听那声音,手臂抬起之时,她无意之间瞥到了他小臂之上的青色花纹。本来没有注意的,但现在顾疏玲一说,阿秀便想到了,二者联系在一起,很有可能卖糖炒栗子的小贩和船夫是一伙的,他们都是某个水帮的盗匪。

    顾疏玲不置可否,但其实,当时她离卖栗子的小贩稍远,没有看到,可是,她注意到的是,小贩和船夫们穿的鞋都是同一个款式的,而且鞋印上都带着紫红色的泥土。这就说明,他们曾经去过同一个地方。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靠着巢湖自然也是同一片的生意,如果非要走到一堆去,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同一种鞋子,去过同一个地方,而且鞋面上的泥巴还没有干,这说明时间不长,这些线索加起来怎能不让人怀疑?

    至于船夫为什么会半路失踪只留下一条空船,自然不是大方送礼,而是想让船上的人惊慌失措慌不择路甚至自相残杀,当然,这也只是顾疏玲的猜测。另外,芜香看月亮启示了顾疏玲,她想,船之所以停在这里,而他们却迟迟不动手,是不是因为他们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呢?毕竟中国有着很严重的迷信思想,不说黄道吉日的吧,古时不还有什么拜月教的么?所以,他们在等待时机成熟。而她又想到水手在大海上会靠罗盘和星星来导航,那些人是不是想要他们自投罗网呢?

    虽然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但是知道了小贩的不妥,她担心那栗子会有毒。虽然栗子是买给阿秀吃的,顾疏玲本人也不待见阿秀甚至巴不得她死,可她更担心沈夜白也会被毒死了,便匆匆赶来阻止。

    而这九曲十八弯的水路,不出所料,他们的确是在里面迷路了,发动机坏了,这靠人力,又找不到正确的路,根本就是没办法的。所以,他们只是划出了那片芦苇荡,便又困在了另一片芦苇荡里,一行人战战兢兢,在恐惧中度日如年。

    月上中天之时,水里有了动静,扑通扑通的,就像是有无数只青蛙在往水里跳一样的,又像是收网时满网的鱼虾在扑腾。

    然后,第一只湿漉漉的人手扒在了船舷上,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然后,就听到那种很流氓很挑衅的呼哨声在四周响起,几条小船荡开波浪箭一般的过来了。

    是水匪,他们就这样轻而易举的登上了沈夜白他们的船。而沈夜白等人,早已是浑身瘫软,有气无力的跌在船舱里,就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而羊入虎口,生机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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