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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奶奶的！”顾大帅突然吐出一句脏话来，然后道，“查，去把这个内鬼给我查出来！”
“是。”夏舟领了命离去。
顾疏玲又道：“父亲，既然戏班与刺杀之事没有关系，那么，请下令放人吧。”
顾大帅沉默不语。
顾疏玲还想说话，却被顾淮深一把拉住，他道：“阿玲，放肆了啊。”
顾疏玲瞥他一眼，却见他正小幅度的摇头。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顾疏玲心头闪过不好的预感。
此时却见冯柄谦到了顾大帅身边，附耳轻语了两句。
冯柄谦着一身黑衣，皮肤很白，脸上却带着病态的苍白和潮红。他很注重礼节，一副谦恭有礼的模样，就算是说话也绝不抬头看别人的眼。只是就算这样，他的眼里也隐隐透露出些许阴鸷，就像在表面的艳阳中隐藏着冰冷的坚冰和阴霾，给人以城府深厚不太舒服的感觉。
顾疏玲不喜欢他。她总觉得，那个略带病态的年轻人心里藏着太多的阴谋，就像草丛中一条花斑的毒蛇，在你不留意的时候就冲着你的脚跟狠狠的咬上一口，让人致命。
事实证明，她的感觉很灵敏。至少在几年之后，她，还有整个顾家以及沈家，都是败落在冯柄谦的手中的。
然而现在，没人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也无法预测冯柄谦会出怎样的损招。况且顾大帅，他很信任冯柄谦。虽然冯柄谦只是冯军长的弟弟，在军队并没有职位，甚至准确的说他并不是军队的人。但顾大帅莫名的信任他，简直是把他当作了自己的幕僚军师。
或许，究其原因，只是因为他们两的性格过于相似：都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都是为了权势可以算计和出卖所有人。
冯柄谦说了几句悄悄话之后，顾大帅的目光一下子变了，说不清楚是好是坏，反正顾疏玲只觉得心里一凉。
果然，顾大帅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轻飘飘的，却能直击内心。
顾疏玲忍不住的轻颤，就连脚步也下意识的往后退。顾淮深一把揽住她的肩，轻声道：“别怕。”
别怕，我在你身后。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如果说刚刚的发怒及大骂是胆战心惊的话，那么此时此刻的寂静无声却是挠人心窝的。
顾淮深揽着顾疏玲的肩，安慰她，待她稳下脚步后才挺身而出，站在她前面，以凌人的气势回看冯柄谦，凌厉的目光似乎是在说：别想动阿玲，你会死得很惨。
冯柄谦自然也察觉到了这威压，低下头谦卑的笑，像是刚刚对顾大帅说话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对，就是这种感觉，口蜜腹剑，让人讨厌。也难怪顾疏玲会觉得心里不安。
但是，很显然的是，冯柄谦的那句话很有效果，虽然现在顾大帅没有大发雷霆，但很明显，暴风雨就在后头。
现在顾淮深要做的，就是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别处，让阿玲能够脱离这个暴风雨的中心。然后才能心平气和的商量释放戏班的事情。
于是他说：“父亲，这个内鬼可以三番五次的策划刺杀，能够准确的把握时间，甚至可以操控局势，应该是个厉害人物，并且很早就潜伏在我们身边。可是，在张家那边，有谁会有这么深的城府，能够高瞻远瞩到这种地步？”
“夏舟说大有可能是个年轻女人，”顾大帅道，“当然，也不排除有人男扮女装故意混淆视听。”
“是，看来府里果真是卧虎藏龙啊，需要好好整治整治了。”
“嗯，这件事就交给柄谦去办吧，”顾大帅看着面无表情的儿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累了，稍微休息休息吧。”说罢又看了看那皱巴巴红彤彤的婴儿的小脸儿，叹了一口气瞅了一眼产房紧闭的大门，“唉，青青哦……”
楚青就像是一根导火索，每每提到她，顾大帅的情绪总是变得暴躁。虽然他已经知晓此次的刺杀事件是内鬼惹的火，但基于某些原因，他还是想要把戏班的人也算进去。这不，他再一次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喊了一声：“去，把戏班的人通通关进大牢，严刑拷打，我就不信他们什么都不说。要是还嘴硬的话，就毙两个放着，杀鸡儆猴，看他们还嘴硬不嘴硬。”他看着冯柄谦，道，“柄谦，这个事儿，你去。”
“父亲！”顾疏玲不禁脱口而出。
然而她的下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顾淮深挡了回去。顾淮深说：“父亲，这样恐怕不好吧。若是传扬了出去引起民怨，那么也不太好处理。不如交给我，如果他们果真与内鬼有所勾结，那我定然不会放过他们。”若他们是无辜的，那我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顾大帅的眼光闪了闪，幽幽问道：“谁敢传扬出去？”说着又加大了声音再问一遍，众人噤若寒蝉，没人敢应声。
顾大帅又道：“我倒是晓得你们兄妹俩平日团结一心，却不晓得今天你们会联合起来逼迫自己的老子。”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又不禁柔和了一点儿，“你们是我的儿女，我早就教过你们，不要有妇人之仁。尤其是你淮深，你的媳妇儿现在还在里面躺着，生死不明，你却死心塌地的非要去救害了你媳妇儿的人。你到底在想什么？”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把顾家交给你啊。”
是了，顾大帅说的是实话，可到底顾淮深还是他自己，而不是连心神和思想都被别人控制住的牵线木偶。他这么做，这么摇摆不定，这么犹豫不决，这么妇人之仁，这么忤逆父帅，不过是因为他心中仅剩的一点儿恻隐之心，不过是因为阿玲。
阿玲想要救人，那么我便帮她救人就好了。其他的一切，都是后话，都已然不再重要。
顾大帅还在叫嚣着要怎样惩罚戏班的人，突然，产房里门帘一掀，房门一开，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大口罩的人走了出去，眉头挤在一堆，眼神也有点儿疲倦，他道：“吵什么吵，人还没死呢！你们如果想要她死的话就尽管大声的吵吧！”
说罢，他又转身回去。
众人一时怔住，都在猜想，这个医生是谁啊，那么霸气，居然敢对顾大帅这样说话。
顾疏玲心里清楚，这个人是徐迦钰。他性子直，也不太会说话，而作为一个医生，他关注的只是病人的健康，而不是那些惩罚杀戮。虽然他医术精湛，可因为他的不会说话不会应酬，得罪了很多人，所以他才从北平的医院辞职，来到了白城。因为他喜欢的姑娘在白城。
也不知道顾大帅是被吼懵了，还是自己思索了一下也觉得有理，反正他是停了下来，看了两眼产房。这才对顾氏兄妹俩道：“你们俩跟我来。”说罢抬腿就往前，又对管家道，“有什么情况及时来报。”
冯柄谦还想问什么的，顾大帅摇了摇头，示意他等着。他也只好谦卑的低下头，任几人过去了。
而书房里，顾大帅坐在靠椅上，问：“疏玲，你为什么一定要救戏班的人？”
“我不想父亲冤枉无辜。”
“真的？”顾大帅阴冷的一笑，缓缓道，“不是为了清秋院里的那两个人？”
顾疏玲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他们被发现了。不过想来也对，在这个顾家，甚至整个白城，有什么事是能够瞒住顾大帅的？几乎没有。虽然顾大帅因为担心楚青而守在产房外寸步不离，但是他手下有那么多人，随便一打听就可以知道了。那么也就是说，刚才冯柄谦对顾大帅说的就是这个。
那么问题来了，冯柄谦知不知道清秋院里的就是沈夜白呢？沈夜白留洋在外，这一次也还是他父母写信说重病逼哄他回来的，回来之后就因为抗婚而一直被关在府里，连街都没有逛过。所以，认识他的人屈指可数。若不是幼时顾疏玲曾与他见过，又对他的面容记忆犹新，再加上，她熟悉他的名字。要不然，她也很难从那黑白的照片上认出他来。
所以，冯柄谦知道那就是沈夜白吗？如果知道，那么他又对顾大帅说了些什么挑拨离间的话呢？而这些话会不会让顾大帅怀疑她，同时也下定决心要治沈家的罪呢？
毕竟，以沈夜白参与刺杀大帅一案来查，整个沈家，甚至所有和沈家有关联的人都将获罪。而他们的万贯家财也就顺理成章的落入顾大帅的腰包，然后变成军火粮草，兴兵秣马，逐鹿一方。
所以，听到顾大帅提起清秋院，顾疏玲的心里一紧，她没想到会暴露得这么快，也没想到本来板上钉钉的事情会拖到现在。她本来就不是专业的骗子，她不擅长撒谎，每一个谎言都需要无数个谎话去圆。而她已经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了，她的心神已经容不得第二个第三个。是以，她还没有准备好说些什么，该怎么解释。她原本的打算是，快速查清真相，然后再把沈夜白归来的消息公之于众。
可是现在，一切都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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