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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铭手指轻动，如轻风拂面，六根银针便扎在了女子的头、面以及颈部。
女子只觉得心中一畅，这么多年淤积的痛苦和悲伤甚至都为之一轻。
她有些惊诧地看着张铭，似乎不敢相信所谓的医术还能调节心情。
“这有什么奇怪的，按照生物学的说法就是调节了体内的激素，例如多巴胺的分泌罢了。”
看出女子眉眼中的疑惑，张铭耸了耸肩膀，无所谓的解释了一下，也不管她听得懂听不懂。
又开始在六根银针的尾部轻轻捻着，每一根手法都不相同。
有的是左右各半圈，有的是只是顺时针旋转，有的甚至只是上下微微的插拔。
但是随着张铭的动作，女子只觉得自己心中的郁气开始消散，逐渐模糊的记忆也开始清晰起来。
她有些怔怔地看着张铭认真行针的脸，困惑爬满了她的脸庞。
“为什么？”女子又问了一遍。
“就算不杀我，为什么给我治病？”
“你做的事，死一万遍都是少的。”
张铭冷哼一声，并没有因为女子的犹疑而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温柔来。
“如果让你就这样死了，是对那些回不来的人的不公。”
女子微微一愣，随即哑然失笑。
“就算你想要治好我然后把我千刀万剐，我这副破烂的身子只怕也没办法吧。”
张铭挑了挑眉毛，手上的动作并不停下。
“千刀万剐，的确和你的所作所为相匹配的惩罚，但是，和那些死去的人不匹配。”
“我要的，是你的审判，而不是你的惩罚。”
张铭在最后一根针的尾部捻动了几下，用丝巾擦了擦手，把针包收了起来。
“就算把你千刀万剐五马分尸，那些人也活不回来了，但是把你放在审判席，让你为曾经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接受审判，是对他们曾经遭受的苦难唯一的慰藉。”
女子听着张铭不带感情的话语，眼神终于黯淡了下来。
张铭却知道，她不是因为自己的话而幡然悔悟。
已经行凶五年甚至更久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自己说要让法律审判她而感到愧疚。
是他的那几根针。
女子的确得病了，病名为“痴”。
古代僧人化缘，不是单纯的要饭，往往要替施主排忧解难。
其中医术就是相当广泛的一种“化缘”的手段，所以古代有禅医一说。
其中就提出过一种理论，病乃三毒所致，即贪嗔痴。
其中又有论云：诸烦恼生，必由痴故。
如果套用现代医学来说的话，那就是大部分情志型的疾病，根源都在于“痴”之一字。
实际上在听到女子说，自己不知道做这些事的理由的时候，张铭就有些怀疑了。
只不过因为禅医在他的行医生涯中应用的太少，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罢了。
痴病的表征就是——不明事理，不分善恶，不辨是非，倒行逆施，妄念横生。
和面前这女人的表现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完全一致。
这女人到底痴迷什么，因为什么痴狂，张铭依然一无所知。
如今清心针的作用下，女子神志微微有些清明的迹象，倒是可以询问一二。
“反正现在也出不去，不如你跟我说说，你是为了谁做这些事。”
张铭状若无意，藏在身后的右手却又捏了个静心诀。
于是这坍塌的楼板下的一方小天地里，竟然难得的有些清朗的感觉了。
女子被清心针和静心诀的双重影响下，终于缓缓开口
三十五年前，女子只是舒州县里一个随处可见的小乞丐。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收留了很多被遗弃的女孩。
“那个时候，只要给钱，舒州县的医生们，就会告诉你怀的是男是女。”
女子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张铭的眉头挑了挑，那个年代做这些事并不违法法律，甚至不违反道德。
只需要一点点手续费，父母可以很轻松的知道自己将要迎接的孩子是男是女。
而那个年代的女孩……
张铭想起那个瓦房里的女孩们，以及解秋白所说的过去，紧紧地抿着嘴唇，没有做出任何评价。
“弃婴嘛，有没有足够的营养，生病是常事。”
女子的话语听上去很轻松。
张铭却觉得过于沉重，营养不良加上生病，他能预料到接下来的发展了。
“乞丐有几个不会偷的。”
女子似乎陷入了回忆，嘴角泛起了微微的弧度。
“我那个时候经常光顾药房一条街。”
“医生们也都知道我的情况，大部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是偷就是偷，被抓到是要认罚的。”
女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份苦涩，不堪的回忆逐渐涌上心头。
“一开始是挨打，再后来，偷的多了，就被抓住了，那个时候对于小偷的惩罚，民间是有自己的办法的。”
女子的语气渐渐转冷。
“砍手指。”
张铭看着女子十根手指都还健在，眼中露出了些许疑惑。
“其实我是认得，就像现在，做了错事，自然要受罚。”
女子语气淡漠，似乎是在说别人将要被砍手指，而不是自己。
“但是有人不认。”
张铭眯了眯眼睛，他从女子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暖意来，他知道，重点来了。
“那天，他只是碰巧来舒州县而已，看到我要被砍手指，他问我——‘你为什么偷药材’，呵呵，就和你一样，他也总喜欢问为什么。”
女子的声音愈加柔和，张铭听出了其中的几分别样情绪来。
“我如实说了。”
“然后他就替我把所有偷的药材的钱全给了，甚至有不少药店老板把他当冤大头，我没偷的也问他要钱，我很不服气，想要和那些老板争论，却被他拦了下来。”
“他说，这些钱，是我偷药材的利息。”
女子脸上的笑意绽放开来，似乎回到了当年，嘲笑着他的冤大头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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