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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苏女问昔 > 番外3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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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苏墨关系越来越好,然而父皇和母妃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差。

    母妃似乎越来越讨厌父皇,从前是视而不见,后来是冷言相讽。往往气得父皇拂袖而起,恼怒而去。

    他一开始还会惊恐地想,母妃为什么要对父皇那个样子?宫里所有的娘娘都在使尽浑身的解数想搏得父皇一笑,想将父皇留在她们宫中,想得到哪怕一丝父皇的眷顾。

    母妃对父皇,为什么是那个样子?

    母妃那个时候,常常问他:“你觉得母妃是无理取闹吗?你觉得父皇对你好吗?骏儿,在这个皇宫里,你想活命,就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你身边的人。”

    四岁以后,因着母妃一手造成的和父皇前所未有紧张的关系,那些背后里对他怨恨、敌视的目光开始摆到明面上。他越来越多地看到他的母妃被其他的妃嫔冷言相对,针锋相向。

    而他的母妃,从来只是冷冷看着那些千变万化的嘴脸,最后只是微微笑着说一句:“有本事就让骊骥放了我!”

    就骊骏所见,每一次母妃和其他妃嫔生了口角,换来的都是父皇怒气冲冲而来的兴师问罪,然后又恼怒非常地拂袖而去,最后是某妃嫔被废弃哭哭啼啼跪到母妃宫门求罪的场面。

    而他的母妃,就默默地坐在宫里,任着外面闹翻天,始终不出一语。

    他悄悄地、默默地站在母妃背后,看到幽暗纱帘后母妃脸上闪过的泪渍,终于知道,原来他的母妃,并不快乐。

    宁贵妃和皇上狠狠吵了一架,最后气得皇上红了眼,口不择言对宁贵妃下了逐令。

    他想他对她何止是掏心掏肺?简直是以命相付。然而她依旧还是为了那一个男人与他怒目相向。几年了?一颗顽石也该长出了青苔,她那颗心却从始至终不曾为他的深情动过一丝。

    那个男人既然用仁义换了别人的口碑,他避世也好,遁入佛门也好,出家为僧也好,有什么区别?

    他不曾逼他,是他自己愿意成全他自己的仁义慈悲。

    他始终想不明白,她究竟在怪他什么。

    如果他一定有错,那也只能怪他置那个弟弟于一败涂地。

    如果败的那个是他,避世的是他,遁入佛门的是他,出家为僧的也是他,她也会如现在这样恼怒万分,伤心绝望吗?

    所以到最后,只是因为她心里有那个男人,所以所有的那个男人受过的劫难,都要算在他头上吗?

    他原以为,她离不得她的儿子。

    没想到,她竟然毅然绝然地撒手走了,将他和她的儿子,孤零零抛在身后。

    那样绝决的她,为了那一个已经放弃了她的男人,居然连她的儿子也抛下了。

    他以为自己该清醒了,该看透了,该终于幡然醒悟了。

    然而知道她离开的时候,第一反应先将她的儿子护了起来,然后疯了一样派人去寻她的下落。

    然而她居然就那样消失了。一去经年。

    他知道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可是久居深宫多年,居然一出宫就能避开他的耳目。

    他总是太小瞧了她,所以总会被她弄得万般无奈,所以才会一再妥协退让。所以才会在她走后,惶然绝望。

    他只怕,她再也不肯回来。

    他甚至想,她去见那个男人也没关系,她心里有那个男人也没关系,只要她能再回来就好。

    她走后,他,和她的儿子,两个孤零零的男人,守着她那个明显因失了她而显然分外空落的寝宫,默然相对。

    他问:“骏儿,你可想你母妃?”

    “想的。但更想母妃快乐!”

    他愣了一下。

    快乐?

    是啊,在这宫里,她怎么会快乐?

    她不喜欢这个深宫,不喜欢他,不喜欢他的那些妃嫔,不喜欢宫里的一切。

    她一切的所喜,都在那个男人身上。

    可是他却任性地将她留在身边,不在乎她的快乐与否,不在乎她的愿意与否。

    他生命的意义,并不是因为她。他有他的志向,有他的雄心,有他的报负。然而因为有了她,他才会在自己存在的意义之外,添了满足感。

    他这一生,喜欢这一个女人,要守着她,要看着她,要她陪着他。

    “骏儿,如果你母妃不再回来,你会不会难过?”

    良久的沉默后,他听见说:“会的。可是如果母妃不难过……那就没有关系。”

    然而他却想说,你说得很勉强啊。你的声音为什么那么低?为什么那么没有底气。你瞧,其实连你都不愿意她离开你。虽然你明知道,她呆在这里会不快乐。因为你需要她,因为她是你在这宫里唯一的亲近。

    他派人找了她数月,最后终于下面的人来报告说,她的侍女的妹妹家,多了两个陌生的女人。

    他知道,那一定是她了。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冒险去她侍女的妹妹家。以她的聪慧,肯定会猜到,他会派人守着那家人。

    那是怎样混乱的一天呢?

    他欣喜若狂地去接她。见到的却是形销骨立的她。

    他震惊万分地对着她的一片疏冷。

    太医战战兢告诉他,她是产后体虚。

    产后体虚?!

    他第一反应是上前抓住她的肩,想恶狠狠地质问她。

    然而她万分虚弱地对他绽出一个清冷的笑意,说了一句:“你来晚了!”

    数月的想念,数月的担心,数月的夜晚辗转,数月的坐不宁心,到最后,她还是这样无情残忍地对他迎头一棒。

    何其残忍的她啊!所有的温情爱意都只能了那个男人么?

    正如别人口中何其残忍的他,所有的温情爱情都给了这一个女人。

    他的影卫杀了所有在场的人,他残忍地看着她:“女人,记住!他们是为你死的!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人为你死!”

    因为我要你活着,所以注定要有更多的人死。

    如果你的心真得冷硬如铁,就和我一起承受这些杀孽吧!活着,你陪我熬在这皇宫中,死了,你我同下地狱!

    那个男人,他成佛也好,得道了罢。走的,与你我是不同的世界。

    你们今生、后世,都再无瓜葛!

    他将她带回宫去,当着她的面,问骊骏:“骏儿,你想你母妃快乐吗?”

    “我想母妃快乐!”那个孩子的表情复杂。

    他就笑了笑:“你知道吗,这天下,只有一朝帝王才能随心所欲,心想事成!”

    他看着那个孩子带着些许疑惑的眼神,撒谎撒得面不改色。

    也许你到了我这个位置就会发现,一朝帝王,也不是什么都能心想事成,但起码我能随心所欲。至少在我还是帝王的当下,你的命在我手里,你的命运在我手里,你的前途在我手里。

    从前我给了你多少宠为你招了多少祸,今后我就给你多少磨折为你引难。

    就让我们看看,你的母妃有没有那么狠心,愿意不顾一切地抛开你,去追寻那个男人的脚步!

    他一面逼着太医竭精殚虑地为她调养身体,一面开始将骊骏带在身边,不避外臣不避内妇地教导他为君之策。

    先是朝中的大臣动了,然后是他的皇后动了。

    他不躲不避地让骊骏看清他的处境。你看,你非嫡非长,你不是皇后的嫡子,你也不是我的长子,你的母妃更是被我强留在身边的别人的妻子。

    你没有当帝王的姿本,骏儿!

    他痛快地写下大皇子承继皇位的诏书,放在殿前的匾额后面。

    他知道,也许未来的数年间,只要他活着,这个诏书还会再拿出来,不断地更改。然而无论怎样更改,都不会是骊骏的名字。

    骏儿,你总有一天会知道,望而不得,就如你对这个位子,就如我对你母妃,就如你母妃对那个男人。

    这是你母妃加诸于你我的命运。她如果不顾一切为你争取,就不该怪我不顾一切为自己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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