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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景州,“并非。”他顿了一下,“今日来的是柳太傅。”
“柳太傅?”宣微,“来的这么快?”
柳青苑的事,满打满算才两天一夜,柳家人得到消息后,要传信回京城,京城那边再赶过来。
可京城到苏州,最少得三天。
这时间怎么算都来不及啊。
“柳太傅是此次乡试的主考,前几日本早已出发回苏州了,昨夜到的,听闻了这件事,便要见你。”陆景州道。
宣微点点头,明白了。
柳太傅只是恰好赶回来,一来是回来做主考,二来恐怕也是想回家看看其他子孙,只是不曾想,回来就碰上了自己的嫡孙惨死,又从柳二爷那里听到什么冤魂索命,报应不爽,便想见见昨夜救了他们的人,也就是宣微。
柳太傅要回苏州做主考,作为当地官员,陆知州自然亲自去接了,得知柳太傅要见宣微,他便主动促成这次的饭局,也是为了给宣微点保障,免得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柳太傅去私自见宣微,真弄出什么事来,让他没法跟陆景州和宣家人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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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知州把这次会面,定在苏州观前街最有名的雀云楼内,因有柳太傅在,又是问这等私事,陆知州特意定下了个包间。
马车晃晃悠悠地到了雀云楼后,陆知州便带着宣微和陆景州拾阶而上,直达二楼的一处包间内。
一进去,宣微就看到,早就有人在等候。
那人穿着一身便服,两鬓斑白,胡子也有些发白了,略有些发福,大肚子往前凸出着,但为人平和,看着倒不是个会公报私仇或私下寻仇的人。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人就是柳太傅。
听得门口的动静,柳太傅已经回过头来,见是陆知州等人,他便站起身。
陆知州立即拱手笑道:“让太傅久等了。”
柳太傅微微颔首。
陆知州便拉着陆景州和宣微介绍道:“太傅,这位是小侄成远,另外这位,便是宣微,宣子美,此次苏州城下乡试的案首。”
“见过太傅。”
宣微和陆景州一同向柳太傅见礼。
柳太傅看了看陆景州,“早就听闻江南道出了个最年轻的举人老爷,乃是神童,如今总算见到了,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太傅谬赞。”陆景州温声。
宣微侧目瞥他一眼。
陆景州好像就这样,不管什么时候,面对什么人,都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实则不卑不亢,胆子大的很嘛。
柳太傅捋着胡子,点点头,又随意考校了陆景州几句诗文,全程忽略掉了宣微,好像是在故意给宣微下马威。
宣微见此,无声地嗤笑一声,一扫刚才的客气,挺直了腰,仿佛看热闹似的站在一旁,也不在乎柳太傅的冷遇。
“太傅要见子美兄?”陆景州瞥见宣微的小动作,温笑不改,“太傅记挂后生,是后生的荣幸,但不敢耽搁了太傅的要事。”
这话里话外,分明是在提醒柳太傅,人是他要见的,人来了,又搞这么一出是做什么。
但他说得客气,又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倒是让柳太傅挑不出毛病来,同时也算是给柳太傅一个台阶下,让他见好就收。
柳太傅闻言,重重地看了陆景州一眼,旋即转移目光,落在宣微身上,仿佛才看到她似的,道:“倒是我的疏忽,只顾得考校成远的才学,却忘了你——宣微?”
“是,小辈名宣微。”宣微淡淡一笑,却没有再次行礼。
柳太傅捋了捋胡子,“千里渥洼种,名动帝王家。”
柳太傅没有说其他的,反而丢出来一句诗文。
“金銮当日奏草,落笔万龙蛇。”宣微立即接过来,温尔一笑:“太傅这是考校完成远兄,又要来考校我吗?若是想要考校诗文的话,来日乡试上多得是时间,若无其他事,小辈先告辞了。”
语毕,宣微一拱手,便打算走人了。
柳太傅不待见她,还想要摆架子,那也得看她愿不愿意陪。
见宣微真的要走,陆知州想拦,陆景州却暗暗地对他摇摇头。
宣微的性格就是这样,半点不吃亏,别人对她没好脸,她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就算要留,也该谁作的谁开口,轮不到他们。
陆知州见状,按捺下来。
就在宣微快走到包间门口时,柳太傅沉沉地开了口。
“既然来了,那就吃过饭再走罢。”
宣微回头挑眉,“太傅是在与我说吗?”
柳太傅眉色一沉,没想到宣微脾性那么大,他眯了眯眼睛,看不出来是不高兴,还是什么,片刻,他道:“你应该知道,今日是我点名要见你。”
“是吗?”宣微一脸惊诧,“方才太傅都不曾与我说上一句话,我还以为太傅嫌我来错了地方呢。”
这是蹬鼻子上脸,还是活生生打柳太傅的脸?
柳太傅要见谁是摆明的,只是碍于柳青苑的事,又涉及鬼神,难免对宣微有所刁难。
宣微这么说,就跟明晃晃斥责柳太傅差不多。
陆知州都觉得,宣微这张嘴有点太不饶人,脾气太大了。
柳太傅好歹是太子太傅,桃李满天下,得罪了柳太傅,除非以后她不打算混官场了,否则在官场上必定寸步难行。
“心有傲骨,尚算不错。”
就在陆知州担忧不已时,柳太傅却微微颔首,给了个尚可的点评。
陆知州颇有些意外。
陆景州站在旁边,表情却是波澜不兴。
宣微笑脸依旧,“太傅谬赞。”
柳太傅袖子一甩,稳稳当当地落座,淡定地道:“都坐下吧。”
宣微闻言,这次倒是没有要走了,跟着陆景州在桌边坐下来。
她看得出来,柳太傅并非是心思狭隘之人,或许是有些敌视,又或许是试探,但无论如何,她就坚持做自己便可。
谄媚讨好,反倒不见得妙。
陆知州看到这变化,有点意外,但没有说什么,他对柳太傅了解并不多,贸然说什么反倒容易出错。
等坐下来之后,陆知州一坐下,便朝身侧的家仆使了个眼色,家仆便走到外头,叫小二准备上菜了。
随后,他才道:“不知太傅喜欢吃些什么,下官自作主张,随意点了一些菜。”
“我孙儿刚去,我吃不下,随你点什么。”柳太傅这话,算是进入了正题。
陆知州多有尴尬之色。
便听得柳太傅继续道:“宣微,你应该知道,我要见你,所为何事。”
“太傅不妨直言。”宣微淡声。
“子不语怪力乱神。”柳太傅没有表情地道:“我孙儿惨死,你却说是冤魂索命,于情于理,我似乎都该要一个解释。”
“这些不是我空口说的。”宣微淡笑:“柳太傅应该回家去问过柳二爷,具体如何,柳二爷应该与太傅说了吧?”
柳太傅斜睨着她,“你觉得我会信这些鬼话?”
宣微顿了一下,保持着微笑,“子曰,圣贤不语怪力乱神,但还有一句话,六合之外存而不论。连过往圣贤都说,天地之外的事物,真实存在,只是吾等既非神口所辩,所以存而不论也。太傅怎么能说,这些是鬼话?”
“圣人言,你倒是记得清楚。”柳太傅似是冷哼,又是陈述,“我听闻,你也是连中了小三元的,将来必定登科入仕,那你可知道,如今朝堂上下最忌讳什么事?”
宣微挑眉,静待下文。
柳太傅继续道:“只你那些言论,一旦传出去,便足够御史台狠狠参你一本,妖言惑众之罪。”
“可我说的是事实。”宣微耸肩,不认为自己有错。
柳太傅捋着胡子,打量着她,“你这脾性,入了官场,也非长久之计。”
宣微笑,她压根就没打算真的进官场,她只要考中状元,完成系统的任务,换取生命所有权就行。
至于官场……规矩太多,伴君如伴虎。
她一直被天道压着,后来又被道规压着,现而今可不想继续被皇帝老儿压着。
柳太傅不知宣微心中所想,只看她笑得不在乎,几不可见地摇摇头,“竖子虎胆。”
宣微略扬唇,“太傅过奖。”
柳太傅:“……”
这又不是夸奖?
柳太傅蹙了蹙眉,旋即道:“罢了。我今日来,只是想要你一句真话,此事属实否,又是何人因何寻仇?”
“第一个问题,柳太傅应该已经从柳二爷那里得到了证实,若您执意需要我一句,我只能说,属实。”宣微冷静地道:“至于第二件,我想问太傅一件事。”
“你问。”
“有人因母亲重病,家中妹妹尚小,放弃科考,将自己卖身为仆。太傅觉得此人何如?”
“至孝。”
“再是这人,因母亲被害,活活病死,妹妹被毒打而亡,他想要讨要公道,何如?”
“理所应当。”
“还是此人,他去追讨公道,可奈何行凶者家大势大,爷爷乃是朝廷命官,一品大员,仗势欺人,非但没有给他这个公道,反倒纠结狐朋狗友,将其虐打致死,此二人何如?”
宣微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话音落,包间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宣微这三连问,相当于在陈述某一件事实,而这件事事关谁,大家也是一目了然。
柳太傅当即沉默。
宣微也不着急让柳太傅给个回答。
她淡定自若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品着。
到底是招待柳太傅的,陆知州特意点了一壶雪顶含翠,清冽淡香,一口喝下去,唇齿留香。
陆知州有点紧张的地看着宣微和陆景州。
却见宣微非但没有点害怕,反而泰然自若到不行,再观陆景州,一副事不关己,仿佛只是陪同宣微来吃饭的模样,他眉心几不可见地皱了起来。
寂静半晌。
小二已开始上菜。
柳太傅却抬手让小二下去,然后回答了宣微最后一个问题。
“苦。罄竹难书。”
前者指文和的遭遇,后者指行凶者的行径。
倒是没有偏颇。
但柳太傅声音低沉,多少有点难以齿口。
宣微笑:“太傅真知灼见。”
柳太傅面色有点难堪,听不得宣微这样的‘夸’,他张了张口,“前者……是谁?”
“文和。”宣微吐出一个人名,“他受雇于柳二夫人,曾做柳青苑之假手。”
宣微说到这,点到即止。
柳太傅浸淫官场多年,怎么会听不懂?
他就说,柳青苑当年幼时在京中,并不是有大才大能之人,怎么回到苏州没几年,便连中秀才、生员。
为此他曾书信问过柳二爷,柳二爷却说,柳青苑懂事了,自觉不能给家里丢人,十分刻苦用功,每日子时歇,卯时起。
柳太傅还真以为,柳青苑是被打发回苏州后,感觉到了世态炎凉,转了性子,却不想是雇了假手。
怪不得,柳青苑近几年才名不显,春闱时的卷子,他也曾看过,完全是……狗屁不通。
想到这儿,柳太傅面色黑了下来,又对文和此人,有些可惜。
“若此事为真,是我们柳家对不住他。”
“柳太傅为人正直,桃李满天下,也不曾有个这样的学生。”宣微道:“可见柳太傅教下有方,这也不算是太傅的错,毕竟不管什么地方什么家庭里,都有可能出现恶人。”
柳太傅有些诧异地看着宣微,他还以为宣微会和文和一样同仇敌忾,话里话外会贬低他们柳家,却不想宣微会这么说。
说得他更无地自容。
柳太傅站起身,朝宣微微微拱手,“宣公子虽年少,但阅事丰富,见多识广,老朽也不能比。”
宣微回礼,“太傅谬赞了。”
看到柳太傅忽然间朝宣微见礼,陆知州吓了一跳,连忙跟着站起来,不懂是怎么回事。
不过宣微那一番话,倒是让他发觉,以往是低估了这位。
他最初还以为,宣微只是有才,但毕竟年少,还得多加磨炼,现而发现,宣微心态成熟,远胜于同龄之人。
便是比肩他那侄儿成远,也是绰绰有余的。
“不管怎样,此事都是我柳家的错。”柳太傅继而道:“我们柳家应当承担一切后果,只是如今文和已死……”
他们想补偿,也没机会。
“文和母亲与妹妹的坟,在城外三里亭旁的野坟地里。”宣微笑道:“太傅若有心,不妨去看看。”
柳太傅眼睛亮了一瞬,重重地点头:“多谢。”
旋即他看向陆知州。
“今日谢过陆大人宴请之情,恕老朽失陪。”
这么一大件事实,摆在自己面前,是谁都要用一些时间去消化,自然无暇应酬。
陆知州体贴地道:“太傅言重了,下官送太傅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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