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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词早就遣散了院里伺候的下人，见状轻轻一摆手，让紫练等人也下去。
紫练有些犹豫，这个褚玉丹毕竟是异族人，万一对大长公主不利怎么办？
她朝屋顶上看了一眼，想到白云间应该时刻防备着，这才福了福身端着茶水退出去。
院子里瞬间一片寂静，连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能听见。
褚玉丹无声地哭着。
宋清词心中叹了一口气，眼看美人落泪而无动于衷，柳下慧大约也做不到。
可她该做什么呢？
她也不知道，只能凭本能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褚玉丹却瞬间伸出手，抱着她的胳膊紧紧不放。
她吓了一跳，见他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忙朝窗外摆了摆手，以免白云间冲进来。
褚玉丹只是把她的手当做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着，滚烫的眼泪落在她手背上，一向看起来没心没肺的男子，这会儿骄傲地不肯抬起头让她看见自己的眼泪。
她也不着急，由着他自己哭。
不知哭了多久，褚玉丹只见一只纤纤玉手递来一块洁白的帕子放在他膝上，他连忙接过来在脸上用力地抹了好几下，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眶红得吓人。
“谢……谢谢。”
那张帕子已经脏得不像样了，褚玉丹没好意思还给她，自己塞到衣襟里头，而后才发现宋清词的手也没好到哪里去。
上面满是自己的眼泪，甚至还有可能……
他的脸刷一下红了。
“喝点茶，压压惊。”
宋清词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随后自己站起来到屏风后头洗了手，复又慢慢走出来。
这当儿褚玉丹的心情已平复了许多，他知道宋清词是给他机会发泄情绪，心中暗暗感激。
“抱歉，我失态了。”
“不用抱歉，是我应该抱歉。”
宋清词缓缓道：“我有让大周出兵相助的能力，可我没有那么做。虽然我有我的理由，可终究是我对不住你。我已经修书一封给完颜野烈，让他务必善待你小丹部王室和众臣，他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
褚玉丹闻言一愣，没想到宋清词看似油盐不进不肯提供任何帮助，到底还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是因为他这些日子总来陪她说笑逗乐，她才为自己这么做的吗？
他正出神思量，宋清词以为他还有疑虑，便道：“你还有什么心愿尽管告诉我，若在合理范围之类，我会尽量说服完颜野烈。”
“不，我不是在想这个。”
褚玉丹站起来，正色看着宋清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帮我？”
“我……”
“是因为这些日子我陪着你让你高兴了，所以你才帮我吗？”
他不觉朝宋清词靠近，“还是因为我的自荐起了作用，你想……”
“没那回事。”
这小子想哪里去了？
宋清词连忙打断，目光下意识扫过他颀长的身姿，“我可没有半点要你来和亲的意思，还有，和亲这个词儿不能乱用的，你以为在大周的京城找个权贵之家的女子成婚就算和亲了？”
她没好气道：“我帮你是因为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小丹部曾是我大周属国，他完颜野烈又恰好肯给我些面子，我不能出兵相救，写封信又不难。”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褚玉丹摇摇头，“我不信。修书一封看似简单，可你镇国大长公主就此要欠完颜野烈一个人情。你是何等身份？一个人情将来便能换取极大的利益，若非有心，你怎么会让自己白白欠下一个人情呢？”
他定定地看着宋清词，不相信她毫无目的。
可他想来想去，现在的他是灭国之人，除了那一车宋清词根本看不上的金银财宝，只剩下他自己这么个人了。
因此，他笃定宋清词是看上他的人了。
宋清词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甚是无奈，“我说你小子思想能不能干净点？帮了你就是觊觎你的肉体了？虽然你是长得很好看没有错……总之，本公主觉得你挺好，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别的心思就没有了。”
说罢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坐回去。
长那么高还站得离她那么近干什么。
褚玉丹站在原地想了想，半信半疑地坐回去。
以他现在的处境，宋清词想拿捏他就跟拿捏一只蚂蚁一样，实在没必要欺骗他。
她说的是实话。
见他渐渐平静下来，宋清词随手端起茶盏。
“你那个驸马真有那么英俊？”
噗。
他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宋清词被他冷不防一问，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褚玉丹有些丧气似的，“我来京城之后听了许多王公贵族的女眷说话，她们都说你那个驸马是京城第一美男子，风姿卓越。还说当年你们俩成婚，就是因为你一眼看中了他的风神朗俊。”
宋清词：“……”
瞎说什么大实话，真是的。
“驸马的确貌若潘安，风神朗俊，玉树临风。”
既然褚玉丹先说了，那她也就不客气了，难得有机会大大方方夸夸自家夫君。
褚玉丹反问她，“比我还好看？”
“当然。”
宋清词不假思索，随即在褚玉丹眼中看到了失望之色。
他能被小丹部选出来送到京城和亲，想来在小丹部是出了名的美貌，到了京城之后又左右逢源，贵族女眷都十分喜欢他，想来他是头一次受这样的打击。
他还有些不甘心，“可我听有些贵夫人说，我比沈驸马好看。”
“那是她们没眼光。”
宋清词下意识脱口而出，忽然发觉自己这话太伤人了，于是又改得委婉一些，“也不是，那是因为沈驸马最近不在京城，她们没见到人，自然就忘了驸马有多美貌了。我这么跟你说罢——”
褚玉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驸马的容貌倒罢了，最难得的是气度。”
宋清词指了指院外，“你来公主府这么多次了，想必能看到府中种了许多青竹，那是特特为驸马种的。他总喜欢穿一袭青衫，气度高华，就像山间翠竹一样。虽然淡淡的，但绝没有人能忽视他身上的光芒。”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泛着从未有过的光彩。
褚玉丹撇撇嘴，心里有点酸。
“那我呢？”
“你啊？”
宋清词有些为难。
怎么好当着别人的面评判别人的容貌呢？
她想了想道：“其实你说对了一半，我是挺喜欢你的，我真希望你是我妹妹。”
“什……什么？”
“我是有两个妹妹，可没一个长得像我这么倾城绝世的，我觉得很寂寞。”
宋清词一脸感慨道：“你要是我妹妹就好了，咱们俩一起走出去，必能羡煞旁人，你说是不是？”
褚玉丹：“……”
他是生得男女莫辨，可还是头一次有人敢当面这么说他！
他愤愤地站起来，“妹妹是不可能了，只能请大长公主将就一下了。”
……
“这个沈玉临怎么这么混蛋？有本事他自己回来！”
赵城收到沈玉临从闽地送来的信，气得不行。
要不是沈玉临的字迹他认得，他还以为是哪个地痞流氓冒充沈玉临给他写信呢，这信里满是脏话，一点也不像沈玉临平日气度高华的样子。
什么“废物”“没用”，这些词儿还算轻的，还有更重的赵城看不下去了。
那个褚玉丹天天往宋清词跟前凑，他也很气，沈玉临找他撒气，他找谁撒气去？
“公子，这信要怎么回啊？”
书童见他气得不轻，半晌才小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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