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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一直有人跟在八公主身边。
那是一个老太监，年纪约莫六十多岁。眼里放着精光，一看便知道是个人精，对于宫中的事情，心里明白得很。
眼看着八公主出了韩府、身后没了李悦逡巡的视线，老太监叹了口气道：“公主刚才的许诺，实在是孟浪了些。您不该答应李大小姐的。”
“魏公公，你说的话，本宫又何尝不知。”八公主叹了口气，道，“但是李悦手里，实在是掌握了一个关于我的天大秘密。我就是拼着一死，也不能让李悦把这个秘密给说出去。更何况，只是是答应这件事而已呢。”
“这倒也是。”魏公公沉吟了下，又叹气道，“今日，老奴实在不该让李嬷嬷一个人待在您身边的。若是老奴当时也在，说不定还能给李嬷嬷和您解围。李嬷嬷也……唉。”
说到最后，魏公公忍不住摇头叹气。
“魏公公，您别说了。”八公主闻言眼圈一红，忍着泪意道，“你和李嬷嬷，都是待在本宫身边多年的人。可惜这回，李嬷嬷却折在了秦歆手里。”
魏公公缓缓道：“其实这件事，也怨不得秦大小姐。毕竟八公主您出手的时候，要的是人家秦大小姐的性命。秦大小姐为性命相搏，使出什么狠手，也都是正常的。您不要太怨恨她了。真正该怨恨的人，是……”
魏公公说到这里停顿片刻，伸手指了指韩府的方向。
“魏公公，你说的本宫都理会得。”八公主脸色阴沉了下，冷声道，“这个李悦越来越不像话了。仗着手里有我的把柄，就想让我做一头替她拉磨的驴子。她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她配得上让本宫为她效这个犬马之劳吗？”
“不错，李大小姐原是配不上的。”魏公公缓缓叹道，“不说这一次，就是先前您帮她的忙，都已经是她不该享受的福分了。”
八公主问：“所以魏公公，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唔，奴才的看法嘛……”魏公公沉吟了下，捏着并不存在的胡子道，“古人有云，暴福不祥。像这样的福分，老奴怕她李大小姐承受不起啊！”
“魏公公说得是。”八公主瞬间明白，眼里闪过一抹凶光，“这李大小姐，的确是承受不起这个福分了。只是魏公公，咱们要怎么做，才能防着她临死反扑，把这件事抖露出来呢？”
魏公公笑道：“那就要看公主您，对这件事的想法和做法了。说到底，她李悦如今的身份，也不过是工部尚书的儿媳妇而已。先前她是魏国公之女，身份地位不算太低。而现在，她对您来说不过是块俎上鱼肉，您说是吗？”
八公主微微挑眉，若有所悟。
……
转天一早，秦歆在院子里练剑。还没练到收势，玉瑶便急急忙忙地进了院子。
“玉瑶，你这是赶着做什么呢？”秦歆忍不住取笑她，“是不是小厨房里烧着水，你给忘了？”
“不是！才不是呢，哎呀……大小姐，您怎么还能这么悠闲呢！”玉瑶心情急得要命，听见秦歆的调侃，忍不住跺脚道，“是宫里来人了，说要让您进宫去见太后娘娘一趟呢。”
见太后？
秦歆一怔，缓缓站直身体，将长剑插进砖缝里。
这会功夫提起太后，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昨天的那条百鸟长裙，还有秦老夫人昨天说过的那些话。
该不是昨天那条裙子的真假问题，被皇太后知道了吧？
秦歆一时间有点心思不定。
她看向玉瑶，问：“宫里的人说没说过，他们让我进宫的慕斯是什么？”
“这个倒是没说过。”玉瑶摇头道，“他们只是说，让您快点进宫。”
“行，我知道了。”
秦歆丝毫都不拖泥带水，爽快地点点头，进房去简单打理了自己一番，便出了房间、出府上马车。
来到马车上的时候，秦歆忍不住想，可惜这一次袁景知没有跟来。
更可惜的是，她现在算得上是毫无防备。就连先前问过的、八公主和李悦之间的联系，都还毫不知情。
秦歆忍不住叹了口气。
从侧门进宫，一路到了太后住的慈宁宫。
太后身边的大太监，米英走过来，笑道：“秦大姑娘好，咱们太后娘娘，可是在里头等了您很久了。”
秦歆定神看了米英片刻，不着痕迹地笑道：“让太后久等，是臣女的不是。米公公这就带臣女进去，觐见太后吧。”
“得了，咱们从这边走。”
米英爽快地一甩拂尘，带着秦歆往宫殿深处走去。
越是往后走，房里的香味就越浓，摆设也越是金碧辉煌。
太后性喜奢侈，最喜欢的香，就是要耗费许多珍贵材料，和龙涎香调制而成的“帐中香”。因此一进太后宫里，到处都是那种馥郁而暖意融融的香气，让人闻了便觉得从心里舒坦、快活。
秦歆将太后这边的摆设看在眼里，表面上却没有出声。
到了后堂，米英停下脚步，恭敬道：“太后娘娘，秦大小姐来了。”
秦歆顺势跪下，行礼道：“臣女秦歆，见过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凤体安康，福绥绵长。”
“秦大小姐来了。”太后悠然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平身吧，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秦歆依言起身，抬起头让太后审视，视线却仍然保持在太后脚下的位置。
这也算是宫里的规矩之一。贵人让人抬头的时候，可不是让别人直勾勾地看着对方。
太后微微点头，对秦歆的规矩十分满意：“唔，不错。秦家不愧是累世公卿，这调教出的女儿，也是一等一的优秀出色呢。”
米英陪笑道：“正是。这秦大姑娘的规矩，的确学得不错。”
太后嗯了一声，站起身子来，拿了一支又长又大的鹅毛，去旁边的黄金鸟笼里调教一只白玉色的鹦鹉儿。
那鹦鹉一被太后的羽毛扫到，便嘎嘎大叫：“太后吉祥，太后安康！太后吉祥，太后安康！”
皇太后被逗得噗嗤一笑，转过头去悠然地看米英：“这鸟让你调教得不错。”
米英赔笑：“能得太后的欣赏，是这鹦鹉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再说，它也不过是个学舌的玩物罢了。调教这东西，奴才可不敢居功。”
“这鹦鹉虽是个学舌的玩物，但它好就好在，旁人教了什么它就说什么。至于它自己，却是绝不会生出一点杂乱心思的。”太后放下羽毛，缓缓道，“可人就不一定了。有时候哀家也会寻思，若是这人也能和鹦鹉一样，那就好了。”
秦歆听皇太后似乎是话里有话，不由微微抿唇，没有应答。
在不知道皇太后的心思之前，贸贸然地说什么，都有可能成为错误。既然如此，她还是暂且保持安静、什么都不要说的好。
果然，太后稍稍扯了几句闲篇，便说回了正题。
她转眸看着秦歆，视线在秦歆身上一动不动，道：“有些人的舌头啊，那真是比鹦鹉的还要灵巧。真的能说成假的，假的也能说成真的。是不是啊，秦大小姐？”
来了。
正题来了！
秦歆微微一凛，宽袍大袖掩盖下的手臂，一下子便绷紧了。
既然太后说起了真假的问题，那么难不成，她真的发现了昨天那条裙子里的异常？
但是秦老夫人也说过，当年知道那条裙子上为什么绣着焦明神鸟纹样的人，本就不多。时隔二三十年，这些人更是快死绝了。所以如今，太后的怀疑应该只是个怀疑而已，不是抓到了什么真正的把柄。
秦歆很快便冷静下来，低头道：“太后说得是，人是万物灵长，天地精华。比其他鸟兽聪明，也是应有之意。”
太后见秦歆回答得滴水不漏，不由噗嗤一笑：“滑头。”顿了顿，声线骤冷，“哀家在和你说的，是那条裙子的事情。那条裙子的真假，你到底知不知情？”
“臣女的确是不知道。”秦歆诚恳道。
“不知情？”太后挑高了眉毛，“既然你不知情，那昨天又为何言之凿凿？”
秦歆微微抿唇，以退为进道：“臣女只是按常理推测而已。倒是太后娘娘，不知您是被何人提醒了这条裙子真假的问题？”
“哀家……”
太后微微蹙眉，沉吟起来。
秦歆的话，倒是提醒了她一些事情。
只是片刻后，太后又反应过来，对秦歆怒目而视道：“秦氏，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哀家只问你，你昨天到底为何对那条裙子的真假言之凿凿。你莫非是在欺君么？”
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秦歆若是不疯，就绝不会愿意承担这样的罪名。
一听太后的话，秦歆便立刻跪下了，低头恭恭敬敬地道：“太后容禀，臣女绝无此意。”
“你没有这个意思？你当真没有么？”太后冷声问，“哀家看，你是为了脱罪，什么都说得出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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