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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沈绎去检查刘元正课业。
“明天让金松打听一下，朔阳关内有没有合适的夫子。”
从陶山到盛京，又从盛京到朔阳关，已过去三个多月。
如今在这平西王府安稳落脚，沈绎也开始筹划刘元正的学业了。
“我又让姨母费心了。”
刘元正将手中的笔放下，面带歉意的说。
“在其位谋其政，这些事本就是我这个做姨母该做的。”
沈绎将刘元正默写的纸张拿了起来，检查了一遍。
年纪不大，字体却显得沉稳老练。
也不知道原主一家子，怎么把十岁的孩子教成这样的。
“姨母，姨夫的那个青梅竹马，可是个好相与的？”刘元正斟酌许久，还是没有忍住。
今日早起，他无意间听到侍从说，这王府后院住着一位平西王的青梅竹马，就担心沈绎受那女子的气。
毕竟姨母这桩婚事，在盛京传的沸沸扬扬。
当年是他父王跪求圣人赐婚，断了平西王原本的姻缘，才为沈绎求来的。
婚后三年不曾相见，如今也不知平西王对他姨母是什么态度。
“我私产商行下的人，没一万也有八千，你应该问：姨母可是个好相与的？”
沈绎没想到后院的闲话竟然这么快就传到了刘元正的耳朵里。
早上，她没叫刘元正到膳厅见霍平朔，就是因为考虑到顾芷柔会在。
她不想一个小孩子牵绊这后院之事。
从刘元正屋子出来后，银雁察觉到沈绎的怒意，低声道。
“奴婢这就去查，看是谁在小公子面前嚼舌根。”
沈绎抬手，示意银雁等等。
回到房间后，沈绎低声问银雁：“你知道，那顾芷柔与将军是青梅竹马吗？”
银雁略略回忆了一下，肯定的说道：“那日，张管家只说，顾小姐是将军帐下大将的遗孤，而且……”
沈绎看银雁有些迟疑，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今早在餐厅，顾小姐要坐到将军身身侧时，将军提醒她，那个位置不是她该坐的。”
如此看来，这硬邦邦的男人，倒还是有些好处的，至少重视礼制。
“青梅竹马是从顾芷柔那边传出来的。”沈绎抬手遮住口，打了一个哈欠。
“奴婢明白了，郡主小睡一会吧，这几日郡主都没好好休息。”
银雁给沈绎铺床，见床上还是那床素色被褥，便询问沈绎要不要将这床被褥换下。
早上那商队送来的物件中，有沈绎常用的被褥等。
“不用了。”沈绎想了一下道：“一会将那床鸳鸯被褥晾晒一下。”
沈绎刚抱着账本，刚靠在胡床上，银雁又折了回来。
“张管家在院外求见郡主。”
沈绎揉了揉脸，让自己精神起来。
“夫人，这是王府三年来的账目。此前夫人不在府内，账目一直由小人经手，请夫人查账。”
张管家恭敬的将一摞账本呈给沈绎。
沈绎拿起最近的一本，初略看了一下，不由的裹了一下双腮。
堂堂一个西北十三关大将军平西王，府邸穷酸不说，这府内账目更是穷的只剩百两纹银……
不够付她在盛京的楚风楼吃的那顿饭钱！
更也不够付王领队这一行的佣金！
“既然张伯来了，正好我也有些事情，需要张伯帮忙解惑一下。”
有些事，沈绎不好问霍平朔，又抓不到那个嘴快的赵子飞，就只能先问张管家。
“我看账目中，并未有将军的俸禄入账，这是为何？”
这个账本，每个月只有固定五十两纹银入账，而后支出部分也只有府内侍从的月钱和日常开销。
这五十两，都不够她陶山府邸的一日支出……
“回夫人，将军的俸禄都寄存在军中，三年来，并未取出过。”
沈绎盘算了一下，三年未取，这也是一笔不小的积蓄。
要是放在她的手里，能给他翻几番，这放在军中，显然是有些亏的。
沈绎在盛京时了解过，这西北十三关与燕云五州一般，都不需要向朝廷纳贡。
作为区域最高行政府衙，平西王府所收十三关和边外部族的赋税，皆可用于本区域屯兵戍边。
因此，相当于第二小朝廷的平西王府，不管怎么说，也不应该如此寒酸。
“府中三年来一直都是如此？因何会这样？”
张管家眼神躲闪，面带难色，不知如何开口。
沈绎毕竟是当家主母，他又不能避而不答。
虽然他有心维护一下自己家将军的颜面，但能维护多久呢？
穷酸的府邸、捉襟见肘的账目，这位新夫人的都已经见识过了，还有什么好遮掩的。
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回夫人，不止王府如此，将军多年来也是如此。”
这话，沈绎听得有所不解。
怎的？
这男人是一贯的穷？还是一贯的吝啬？
而后张管家将霍平朔和西北十三关这几年的情况细细的讲述了一遍。
这西北十三关幅员辽阔，内有十三个关府，外有数个部族，十年前还是一番大好光景。
十年前，西戎撕毁通关协议，发动战争，当时的十三关各自为政，互不相救。
朔阳关正是在那场战役中被西戎攻破，霍平朔父母也死于破城战乱，亲妹生死未卜。
他因此参军，历时五年，从小兵到统领西北十三关兵马大将军。
那时朝廷是需要他的，所以大度的对他下放兵权。
后来在他收复朔阳关时，更是赐封为西北十三关平西王，成为天启第一个异姓王，统领十三关所有兵马及政务。
“在将军与夫人成婚时，西北暴发瘟疫，关守叛乱，人畜折损不计其数，而第二年春耕后，又闹蝗灾。这三年，十三关和数个部族，将军府一分赋税未收，还要省吃俭用接济他们。”
再往下的话，张管家没有说，他毕竟是个下人，主子的事，他如何能多言。
沈绎听到成婚，心想到，大婚当日，霍平朔收到的军情，大概就是这吧。
整个西北十三关，历经十年战乱，又接连疫情和蝗灾，原本就空虚的库存，再免税、增兵戍边，自然就变成了入不敷出。
“多谢张伯如实告知，这些年也辛苦张伯为将军操劳。日后府中的事，还要多仰仗张伯。”
“至于银钱方面，我在沈府持家多年，自有定数，张伯无需多虑。”
虽然只入府数日，但顾芷柔、赵子飞和张管家每个人说的话、面上表露的神色，沈绎都没有错过其背后的意思。
如果霍平朔出身世家，或者有世家姻亲扶持，这西北十三关的日子并不会很苦。
奈何朝廷用完后，又要防着他。
她和霍平朔的这桩天赐婚姻，看似是对霍平朔的赏赐，实则却是一道枷锁。
用一个顶着郡主名头，实则没有家世背景、没有母族支撑的沈绎，断了霍平朔寻求世家扶持的路。
原来，这平西王府凋敝，也有她沈绎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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