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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大大小小的情报一一流入存玉山庄,成了医者解闷的玩意。
顾衡自那日起，就被软禁了起来。
他日日待在屋中，等待着存玉山庄主人的到来。
顾衡为他细细号脉,听着他说着平淡的话语博他欢心。
“秦先生放回去了，如今却到了凌风堂中。”凌风堂,江湖上一流的门派之一,也是守护盘龙令的门派之一。
“风老又研究出了一张新的药方,很苦，不过没有任何用处。”话语里带着些低低的抱怨。
“阿源快回来了。”
细细絮絮的言语,藏着一个人内敛隐晦的心思。谁都知晓这不过是牵强的平静，谁都不愿意戳破这一切。
那点心思，顾衡知道，存玉山庄的人知道，明祁自己……也知道。
毕竟,不是每个人对存玉山庄的庄主动手后,还能完好无损好吃好喝地被供着的。
顾衡却只当自己不知道。他温和着眉眼笑着,“少庄主说不得一回来，就将我一掌打杀了。”这些日子里，庄中的人都是这么一种态度,不过碍于明祁，只能纠结着仍然尊敬地待他。
“他不敢。”明祁冷漠地下了定论。
“存玉山庄,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少庄主。”语气漠然地好像不是说着山庄的继承人，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傲慢又冰冷。
顾衡摇头失笑,“那么庄主所说,可还算数？”
当存玉山庄的少庄主回来后,明祁就不拘着顾衡了。
顾衡要去哪便可去哪。
“自然。”明祁轻轻点头。
他当然不会一直将顾衡困在屋中。
珍宝这种东西,越想占有，越想拼命的藏起来，只会让人越发觊觎。
他只会紧紧跟着对方，向着所有人宣告着珍宝的归属，驱逐一切来抢夺的人。
【——滴，好感度5。】
“那便好。”顾衡叹息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医书。
泛黄的纸张上布满墨迹，而浮现在墨迹上的，是只有顾衡一人能看见的光屏。
他瞧着光屏上两个不同的好感度细细思索着。
自那日出现这两个不同的好感度，顾衡便安分了下去。他一点点试探着出现这一幕的原因，到了如今，才有了一点把握。
明祁确实对他抱有两种不同的情绪。喜欢，自然是对着他的。而厌恶，准确地说，是对着幕后操控一切的“人”的。
明祁固执地相信着顾衡有着另一个身份，有人在幕后操控着他，欲引得朝廷江湖两败俱伤。
那“人”是顾衡真正效忠的主人，顾衡的所做所为皆是为了对方。
明祁想从那“人”手中夺得顾衡，自然会对那“人”产生敌意，甚至厌恶。
但是，又哪有什么幕后黑手呢？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顾衡为了明祁渡情劫而折腾出来的。
就算当真有罪魁祸首，也只可能是有私心的顾衡。
于是，那点厌恶，归根到底，还是在厌恶着顾衡这个人！
得出了这个结论，顾衡差点被气笑了。
一切皆是他的错？！
若不是劫数跟疯了一样，死活不愿意明祁顺顺利利地过死劫，找一个漏洞，就补一个漏洞，还把事情搞得歪歪扭扭像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他会折腾出这些事情来？！
顾衡冷笑涟涟，只觉得万分得可笑。
不过，知道原因之后，顾衡还是毫不客气地利用了起来。
有个法子能在不伤害伴侣的情况下帮伴侣渡过情劫，他自然是愿意的。
于是，顾衡默认了自己背后之人的存在。
不仅如此，在这些日子里，明祁使劲博顾衡欢心，顾衡则是在使劲……卖惨。
动容却只能压抑着，保持沉默。
知道明祁的喜欢与爱慕，最终却最终只能当成不知道。
分明内疚，又沉默不悔。
悄然情不自禁地靠近了，却在惊醒之后只能若无其事地退回，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深深隔阂。
顾衡将前些日子压抑在心中的情绪一点点表达出来。效果十分喜人。
好感度几乎沿着直线下跌。
【5、5、5、5……】
【——滴，目前好感度：35\/100。】
【请宿主再接再厉。】
顾衡笑吟吟地听着冷漠无情的机械声通报。
在他心里，这不是对他的厌恶，这分明是爱人心中对劫数的不平！
不过……做戏终究还是得真。
顾衡若有所思，指尖轻点光屏，无声无息地落到了医书中的墨迹上。
这一次，等那位明源少庄主回来，他就得出存玉山庄一趟了。
朝廷、还有盘龙令……都是他最好不过的工具。
被惦记着的明源少庄主还在努力地赶路。
“咕咕咕……”灰白的鸽子低低发出声响，在一少年手中悠哉悠哉地啄食着豆子。
等终于啄食完豆子，灰白色鸽子方才轻轻蹭了蹭少年的掌心，扑棱扑棱地抖抖翅膀，轻盈地飞向了远处。
“少庄主，还有半日，就要回山庄了。”有下属走来，对着少年说道。
少年一身锦衣，剑眉星目，头戴玉冠，瞧着便让人轻叹一声丰神如玉。
“好！”他听着下属的话，毫不迟疑地翻身上了马，动作利落而干脆，端坐着白马之上腰背挺直着，也自有一股潇洒风流的姿仪。
“快马加鞭！义父可还在等我们呢！”明源笑着下令。
“是！”
长长的车队在歇息过后，又继续出发了。
马声嘶鸣，鞭声凌冽，成群的烈马轰然而过，溅起了一路的尘土。
为首的少年神采飞扬，率真洒脱。他望着不远处隐约可见影子的山庄，眼神微微眯起，想起了刚才信鸽送来的消息。
他的义父，有了心慕之人？
那人，还是一位身份可疑的探子？
可当真是……奇事！
————
明源快马加鞭赶回了山庄。
一踏进庄门，明源就感受到了庄内一股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氛围。
焦躁、又带着点不安。
周管家急急迎了上来，“少庄主，快去洗漱一番，庄主要见您。”
这么急切？
明源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望着周管家，这个侍奉了存玉山庄两代人的老人一向冷静又淡然，此刻眉宇间却带了愁绪。
明源微微拧眉，顺着周管家的意愿走着，口中却是疑问，“周叔，究竟怎么了？”
周管家很是无奈。
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就算情绪再内敛，他也能看得出来那藏起来的心思。更何况，明祁根本没有隐瞒的想法。
但是，周管家想起那笑容温和心思手段却狠辣的青年，再想想已经决定等明源回来，托付完存玉山庄的一切，就要跟着顾衡离开存玉山庄的明祁，他……实在不愿明祁与顾衡搅和在了一起。
那个长辈会愿意看着自家孩子往火坑里跳呢？
没动心前，就已经纵容对方废了自己的内力，这要是还在一起了，还能得了？！
“所以周叔打算让我劝义父？”明源面上尽是为难。
他苦笑着，“连您都劝不动义父，我又能做些什么？”
这并非托词，而是明源在明祁心中的地位，当真是没有太多份量的。
对于明祁而言，存玉山庄少庄主的位置，是随时可以换一个人顶上的。
毕竟明源，就是当初被选中顶上的那一个人。
明源并非存玉山庄的第一任的少庄主。
存玉山庄在很早很早之前，就收养了无数年幼的孩子，教他们琴棋书画、教他们武功内力、教他们驭人驭下……这些孩子都是明祁在为存玉山庄的未来做的准备。
脱颖而出的孩子，自然也就成了存玉山庄的少庄主。
第一任少庄主，是个相貌才华武功样样出挑的少年。
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
无数人的恭敬以待，明祁摇摇欲坠的身体，都在一一提醒着对方，存玉山庄是个唾手可得的玩意，他不久就能继承江湖上的第一大派，成为江湖中的无冕之王。
权力动人心神，让人沉迷。
但是，日日期望，却是迟迟不得。
明祁仿佛可以一直拖着那具破败的身体摇摇欲坠地坚持下去，那位少庄主，却是等不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让存玉山庄成为自己的掌中之物。
于是，他选择了跟朝廷合作。
于是，那位少庄主成了明祁的弃子。
明源现在还记得，当初他战战兢兢被领到书房时，第一任少庄主颓然跪地，面容惶恐的模样。
那位存玉山庄的主人支离着一身病骨，神色漠然。
“有野心是好事，但是能力却是不行。”
“没有能力，却学不会自知之明，是带不了存玉山庄长久走下去的。”
短短两句话，却让那位少庄主轰然崩溃。
“义父！再给我一次机会！”他近乎凄厉地喊着。最终却还是被人还不留情地拖走了。
明源有些惊慌地看着一切，存玉山庄的主人却是抬头瞧了他一眼，淡声宣布，“今日起，你便是存玉山庄的少庄主。”
“……便唤明源吧。”
明源至今牢记当初明祁的那两句话。
他是格外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知道，他不过是一个被选中的幸运儿罢了。
他能顶上上一任少庄主的位置，做错了事情，自然也会有人顶上他的位置的。
所以……“周叔，这事情我可做不得。”明源连连摇头拒绝。
“只是让你动作放缓一些！”周管家恨铁不成钢。
他当然不指望明源能让明祁改变主意。
他只是让明源在处理存玉山庄的事务时，动作放缓一些。
明源一日不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存玉山庄的事务，明祁就得慢一日离开。
一个字——拖！先拖着！
“不不不！义父会杀了我的！”明源战战兢兢地回复着，说着急切甩开了周管家，也顾不得自己失不失礼了，直接就施展轻功往自己的院子跑。
开玩笑，就这些小动作，他义父一眼就看得出来！到时候周管家可能不会怎么样，他一定得半死不活！
周管家默默地看着明源离开，停留在原地唉声叹气。
“主上不喜欢他人擅做主张，”不知何时瞧着两人的人自暗处走出，轻轻拍了拍周管家的肩，“你这样，主上会生气的。”
“气吧气吧！就许庄主气我！”周管家甩袖气呼呼地离开。
徒留安慰的人愣在原地，同样气得恼怒，“这都是个什么事情啊！”
什么时候，他们居然得像个忠臣一样苦心孤诣，就怕庄主被人迷昏了头脑！
人的悲喜从不相同。
顾衡可不管存玉山庄中人的悲愤，他开开心心地享受着伴侣的呵护，重回前几个世界的快乐。
“阿源，过来。”明祁唤着洗漱好的明源上前。
阿源？顾衡神色微妙地盯着面前的少年。他家伴侣似乎都没有这么亲密地唤过他！
最多、就是唤一句衡先生而已！
暂时有了解决情劫一堆破事的法子，放下了一大重担，顾衡开始对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起来。
神采飞扬的少年被盯得胆战心惊，他恭敬俯身，就是一个拜见长辈的大礼，“见过顾先生。”
顾先生也是你能唤的吗？！明祁看着顾衡专注盯着明源的模样，心中多出了几分不渝。
一听这个称呼，也就瞧着明源越发多了几分不顺眼。
明源在两个人不善的凝视下提心吊胆，疯狂回想自己从刚才进来时到现在的所作所为。
他究竟做错了啥？明源欲哭无泪。
“少庄主果真卓尔不凡，是位少年英才。”顾衡敷衍地夸奖着。
然后……明源感受到了身后义父更加灼热的注视。
他终于机灵一回，连声谦虚，“不敢当不敢当。”
“都是义父教得好！”
明源闭着眼睛瞎吹。
实际上，从明源当上少庄主到现在，明祁就不曾指点过他半分！
顾衡似笑非笑，“哦？”
教得这么好，花了多少时间呀？
身后义父的目光减弱移开，落到了心慕之人身上，但那被心慕之人的目光，看向他时却是掺和了一点冷意。
明源：……这这这都是些什么事情啊！
他义父跟这位顾先生是不是都看他不顺眼，想把他弄下少庄主的位置拉去喂狗？！
明源待得越久，冷汗流得越多。
等到他义父问完该问的，示意他可以退下时，明源几乎是忙不迭地跑了个没影。
“先生不喜阿源？”明祁无视了明源的离去，抬眸低低问询着，话里带了些细小的讶异。顾衡从未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得如此明显。
顾衡闻言，将眼中的凉意微敛。他挑眉轻笑，“庄主怎么会这般想？”
“少庄主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
“先生说谎。”冷清的声音淡淡地指了出来。
被揭了谎言，顾衡倒也不恼，他无奈玩笑道，“我若是不喜，庄主还能将之杀了不成？”
明祁沉默着轻轻摇了摇头，“不行。”明源没有犯重大错误，他不能无缘无故地杀了对方。
不过……“不让他当少庄主了好不好？”
存玉山庄是他的，他想给谁就给谁。
现在他身体恢复了，就算没了内力，也能撑住山庄数十年了。少庄主的名号，也就只剩下一个名号了。
与周管家他们所思所想的不同，明祁并没有要抛弃存玉山庄一切，只愿跟着顾衡在一起。
他心里很清楚。
一开始，顾衡便是为着存玉山庄而来的。
他拿着存玉山庄，还能让顾衡将自己的心思放在他的身上。
一旦他当真放手存玉山庄的一切，恐怕，届时顾衡对着笑的、轻柔唤着庄主的，就是另一个人了。
明祁怎么可能会做那么傻的事情！
“不让他当少庄主了。”让明源好好反省一下。
“这算给先生赔罪，好不好？”明祁深深凝视着顾衡，眉梢弯弯。
“倒也不必，”顾衡被明祁看得耳尖发烫，他带着点无措掩饰地转过身，“我与少庄主无冤无仇的，庄主这般，倒显得我搬弄是非了。”
他可一点都没有这个意思。
他顶多，就是有些讨厌那个亲密的称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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