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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怕了。
世间有什么比失而复得，得而复失更痛苦的……
她真扛不住。
沈星移还算冷静。
他克制地望向寒梅华，总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黄汝忠一口气噎着，没好气道：“寒医生，你有话直说呗，没见到他爸妈都急成筛子？”
寒梅华沉吟着。
他一脸古怪道：“你的病在好转。我之前开的药，你可有吃？”
沈东霆摇头。
自从上次寒毒复发，他就一直没再吃过寒医生开的药，内心深处，他只想要纪小茶给他治病。
顾徽如一把上前，抓住寒梅华的胳膊，急切道：“寒医生，你，你说什么，东霆的病在好转？真的吗？”
寒梅华点头。
下一秒，他目光落在沈东霆手中大号药丸子上。
不得不说，参苓白术丸没这么大颗的，医师在制药时，尽量做到精细，但沈东霆手上捏着的，就恨不得一口把病人噎死……
他凑上前去嗅了嗅。
嘶——
寒梅华眼神露出震惊，狂喜与疑惑。
“你，你这当真是白术丸？怎么药味不对啊？”这一回，他视线转移到纪小茶身上。
纪小茶一直忙到现在，连口水都顾不上喝，正在倒一杯凉茶喝，听到他的问话，丝毫不以为意。
“这有什么？山中的药材，土壤成分不同，温度水分，各方面原因，导致药效不一样，我采集山中野生药材，又加点别的药，自然疗效药味都不一样，这是专为东子调配的。”
她边喝水，边侃侃而谈。
这口吻，就像家里的牛被蛇咬一口，她就按土方子给牛治了腿。
吃山靠山。
就这么简单却质朴的道理。
寒梅华震动不已。
所谓高手来自民间，很多底层的宝贵经验在一点点流失，没想到还有年轻人将老辈的精华发扬光大。
他承认自己眼拙，又心高气傲了。
“那，我可以看看你的药渣吗？”他问道。
纪小茶点点头。
她熬药的药渣，一般会挑拣一番，能做肥料的，都拿去填土了。
素手扬起，点了点墙角的一堆新鲜药渣。
寒梅华双眼放光，直奔墙角，二话不说，拿起药渣一个个查看，时不时对着鼻子嗅了又嗅。
嘴里还念念有词：“百年人参，这，这是加了一味防风，羌活……哇哇，我怎么没想到呢？这药性也贼踏马好啊——”
周围人傻眼了。
一个个不明白寒医生到底在干什么。
他疯疯癫癫的，不去给沈东霆瞧病，怎么跑去看纪小茶家的药渣，这人脑子秀逗了吧？
连沈星移都有点懵逼。
他视线幽幽，扫过一直镇定自若的纪小茶。
见她并不在意周围人的围观，也不在意他们是谁，就自顾自地忙碌，没有半点不自在，也没有一丝一毫地卑微讨好。
浑然天成的，就像人与人之间并无贵贱……
顾徽如等不住了。
她匆匆走过去，一脸焦急道：“寒医生，我家东霆怎么样了？你倒是给句准话啊，没得让人心慌。”
寒梅华一下站起身来，兴奋道：“你不用担心，这位女同志可以救你家东霆，她开的药，连我都很意外。”
“你，你什么意思？”顾徽如不解。
寒梅华摇头，叹息一声。
“我之前过于保守了，只以为稳才能求胜，但东霆的病情已经拖不得，身体就像沙漏，根本留不住药性，但这丫头很聪明，她把他的虚寒给冲开，再用药驱寒毒。”他如实道。
不知道纪小茶是无知者无畏，还是她一贯行医风格如此。
但手法之老辣，用药之大胆，是他无法比拟的。
“我是告诉你，我治不好东霆的病，这丫头可能是唯一能救他的人，放心吧，她要是害他，其中的极品五裂黄连，还有百年人参，以及珍稀的铁皮枫斗不会给他吃的。”寒梅华道。
每一样拿出去，都会引发医药界的震动。
在纪小茶这里，如此珍稀的名贵药材，就像狗尾巴草一样不值钱，想怎么用怎么用……
啧啧啧。
这古代大户人家都不敢这么奢侈。
她对沈东霆还真是……情深义重啊。
顾徽如一脸震惊。
她难以置信道：“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寒梅华点头如捣蒜。
他毫不犹豫道：“对，我想我也该回去了，好好再学习学习。真是不虚此行啊，真是山外有山，高手在民间啊。我寒梅华服了。”
他迈步来到纪小茶身边，拱手道：“纪小茶同志，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你考京都那边的医学院，到时候我们可以切磋切磋。”
他不是逞强好胜之辈。
能治病，他心悦诚服。
尤其对方还是个小小年纪的丫头……前途不可限量啊。
一时之间，心生爱才之心。
只要有机会，就要把她挖走，不能埋没在山沟沟里。
“哈哈哈，我就说嘛，小茶绝对会救东霆的，沈星移，别怪你黄叔心直口快，你之前可有点小人之心啊。”黄汝忠爽朗笑道。
他一直没说话，用小茶的实力告诉沈家两口子，才能让他们彻底放心，不至于总是疑神疑鬼的。
儿子这么大了，还能真把他弄丢不成？
“嗯，是，是我心胸狭隘了。老纪同志的孙女，不会差到哪里去的。”沈星移道。
只要能救东霆，他认了。
沈家本来在他这辈就要绝后了，要能救回儿子，他愿意付出代价。
他们在慢慢消化真相。
连续两天，接二连三的变故，狠狠刷新他们的认知，打得二人措手不及，一时间还有点恍惚。
但刘桂枝看不下去了。
“好了，有什么好说的，我家老纪本就会医术，地窖还有他一箱子医书，小茶会点医术，有什么奇怪的？你们要不想小茶给他治，就把人带走，我们还不想惹麻烦。”她不服气道。
老纪的东西，被她尘封在地窖中。
她不想徒增伤悲，触景伤情。
医书也好，或者他的衣物等等用品，全部藏在地窖中，上次见小茶翻看一本医书。
她当时也没在意。
现在想来，孙女心生向好之心，什么都肯学也挺好的，东子又有病，恰好可以给小茶练练手……
东子还没被药死，想来小茶的医术跟厨艺，像她爷爷一样，无师自通呗。
她对老纪种种奇特行为都不以为意，更何况是孙女儿。
巴不得呢。
反正技多不压身。
沈星移并不知道刘桂枝想着让沈东霆做小白鼠，他只以为老魔头纪丰收家，怎么说有点秘密压身，也不奇怪。
寒医生都治不好东霆。
纪小茶却可以。
她又是儿子相中的女孩，一颗心全留在潘家湾，那就让他待在这里治病吧。
一时间，他快速接受现实。
“刘大娘，东霆就交给你和小茶了，有什么事，随时跟我们联系，有什么需要，欢迎跟我们提。”他连忙上前。
顾徽如微微愣了愣。
她反应没丈夫快，但这会儿也咂摸出味儿来了。
一双眼神落在纪小茶身上，心中五味陈杂。
她给了儿子生命。
但老天派来一个小女孩，拯救她的儿子。
她该好好感激纪小茶的。
“小茶同志，谢谢你愿意救东霆，我身上没带什么东西，这是我之前一直带手腕上保平安的玉镯，送给你做见面礼。”顾徽如道。
纪小茶谢绝了。
她笑着道：“顾阿姨不用客气，我一个乡野丫头，用不上这么名贵的手镯，您自己收着吧。”
沈家人多多少少还是瞧不上她一个乡下丫头。
真正的尊重，往往来自于彼此实力相当，在她羽翼不够丰满时，就谈不上什么交情了。
她不生高攀之心，也从不幻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对待沈家人，她坦然至极。
最重要的，她没啥立场收人家贵重礼物。
救沈东霆是她自愿的，又没人拿刀架她脖子上……
顾徽如脸色微微震动。
她倒是小瞧了纪小茶的心性，这丫头长得够妖媚的，原本以为她跟纪桃枝一样，都想借沈家提升自己，没想到她眼神坦荡磊落，半点不染尘埃。
此刻，她倒正视起这个小丫头。
“好了，我还要做午饭，你们如果不介意，就在我家将就着吃一顿，都是农家菜园里的菜。”纪小茶道。
“好啊。”
沈星移二话不说，就一口答应了。
他其实心中呕着一口气，一转眼，捕捉到儿子神色间氤氲着乌云，就想看看纪小茶是怎么治这臭小子的。
想到被儿子怼的日子，没来由的，沈星移心中无端端生出一股酣畅的快意。
“小茶，我肚子也饿得慌。”
寒梅华自顾自地亲昵叫上了。
眼下，他恨不得把纪小茶“拐”走，带着她一起去京都，好好培养她，说不定未来将会成为轰动一方的神医。
“……”纪小茶抽了抽嘴角。
她跟寒梅华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摇摇头，她转身就去菜园子摘菜，准备开始做饭了。
好在她昨天从镇子回来，带不少肉放在水井里保鲜。
虽然上次沈东霆买过一台雪花冰箱，但乡下电压不稳，哪里敢用咯，指不定把线路给烧掉了。
纪小茶忙着做饭，刘桂枝打下手。
倒是留下沈东霆招呼一众“客人”……
篱笆外的吃瓜群众，个个都傻眼了，尤其是王大柴，一门心思等着看纪小茶被抓的画面，等来等去，竟然等到两家人和睦共处，这可把他气坏了。
渐渐的，围观的人散去。
心中再怎么羡慕，妒忌或者是嘲讽自己看走眼，但又不得不接受现实，纪小茶取代纪桃枝的位置，真正成为沈家未来儿媳妇……
一顿饭吃得宾客尽欢。
纪小茶烧饭的手艺，不算特别出众，但菜园里的缸豆，茄子，西红柿，西葫芦这些菜，样样口感超绝，香甜可口，连沈星移吃过后，眼珠子都瞪直了。
“这，这菜也太好吃了。”他惊叹道。
心底最深处，他其实很羡慕在农村有一独门独院的房子，自留田，没事儿的时候种种菜，侍弄下花草，过上悠闲又惬意的日子。
若不是沈家需要他，或许他就真的带上妻子去祖宅度日。
吃完饭，纪小茶收拾碗筷，沈东霆自顾自地端着盆，把碗筷拿到水井边上开始舀水洗碗。
一副小两口过日子的画面。
直到这一刻，顾徽如当妈的心，算是尘埃落定，彻底接受现实了。
黄汝忠一直笑呵呵的。
他带着二人离开时，还不忘调侃沈星移。
“等等——”
纪小茶喊住往外走的几人。
她从门房边提出一个袋子，素手一拎，轻松走到几人身前，大方道：“袋子里是我家自己种的菜，还有一点我以前谋得的药材，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沈东霆站在她身后，眼神落在父母身上，但凡他们表现出一丢丢嫌弃，他分分钟要上前拿回来……
沈星移心中叹息。
儿子长大了，知道胳膊肘朝外拐了啊。
他诚心诚意对纪小茶道：“小茶，有时间，我让茂来过来接你们去京都玩，到时候去我家做客，我让徽如亲自下厨。”
“好。”
纪小茶不跟他们客气了。
两边道别后，寒梅华反而成为最恋恋不舍的人，好几次都想把纪小茶偷偷顺走。
每次他一动心思，沈东霆冰寒三尺的脸，就凑他身前，吓得他心肝儿噗通噗通乱跳，不敢乱动了。
道别后，沈星移一开始还没在意，等在路上口渴，打开袋子一瞧，顿时惊呆了。
蛇皮袋里，纪小茶直接用发黄的报纸，包裹着几颗百年人参，还有一大包的极品铁皮枫斗……
这每一样药材，在京都同样是奢侈品。
没想到，在纪小茶手里，就跟萝卜白菜一样廉价，如此珍贵的药材，她就拿张旧报纸裹着了事儿啊。
他不由问黄汝忠：“老纪身前留下什么财宝？”
黄汝忠摇头：“你还不清楚老纪？他性子刚硬，最多留点小财给桂枝，怎么可能给后代留下大批财富，这些药材都是小茶一个人去深山里挖的，她一双眼睛啊，火眼。”
沈星移惊叹不已。
一时间，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这次来得太匆忙，也没准备什么东西，仓皇之下，带的都是点不值钱的吃食……
等下次见到小茶，一定要弥补初次见面的遗憾。
且不说沈家夫妻两人心思慢慢转变，纪小茶收拾好碗筷后，又去洗个澡，收拾干净后，走到沈东霆屋里。
沈东霆吃完中午的药后，会有点犯困。
这会儿，他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也不知道睡了还是假寐呢。
“东子……”
纪小茶轻声喊了一嗓子。
沈东霆双眸微微眯着。
听到她娇嫩的呼声，他眼皮微掀起，一双黑眸流淌着温柔的光波，随后朝她伸出一只手。
纪小茶迈步走过去。
她望着男人一张精致的脸孔，白嫩的脸颊上泛着微红，在她的注视下，一双瞳仁里倒影着她勾魂的脸孔。
她轻声问道：“东子，害你的人出现了，你还记得是谁把你从大坝带走，把你丢在大山里的吗？你有印象吗？”
纪桃枝说，有人想害东子。
说不定就是当初把沈东霆从大坝带走的人。
纪桃枝突然变“聪明”，指不定是同一人所为……可她提起那人，眼神里压着深深的恐惧，提都不敢提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厉害。
他与沈东霆之间，又有什么仇什么怨？
难道原书中的沈东霆，其实并不是死于寒毒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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