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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成百上千的边境之上,日轮无声掠过,投下了自身狰狞的身姿。
再度恢复成月球模样的月之中轴无声的展开,以自己庞大的体积为现境挡住了深渊烈日的模样。
天狱堡垒的火焰渐渐熄灭,无声的停泊在空心月球的内部,那一座刚刚才完成初步安装的港口上。
存续院之门从虚空中浮现,再度开启,
自然有学者和炼金术师们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在设备的推动之下进入,拖曳着厚重的线缆,开始抓紧时间进行整备和检查。
不抓紧时间不行。六个毁灭要素六个!
而且都是完成结合状态的毁灭要素。
光是踏上这一座已经和魔境无异的太阳之车,就已经需要太多的勇气。万一不小心漏上一点跑到现境去,恐怕就完犊子了。
虽然要爆破现境没错,但没说现在就换家啊…………
尤其是槐诗,再度享受到存续院创造主和大宗师们的专家会诊,从里到外查了个透彻之后,才终于回归现境。
这才是槐诗预料之外的事情。
弄死牧场主都没花半个钟头,结果消杀工作却差点让他错过今天的晚饭。
天国机构的总部内,依旧一片寂静。
那些麻木的面孔们看着屏幕上显现的深渊烈日的报告,再看看那个若无其事的晃悠着回来,好像刚刚只是去轧了趟马路一样的槐诗…………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我一上班就看到你在打牧场主,打完牧场主还去打了亡国和雷霆之海,你还说自己不是毁灭要素!
但仔细一想,哪怕是毁灭要素也没这么离谱过。
从前离谱的时候,大家都还能拿‘毕竟是理想国,来安慰自己,可现在连理想国自己都感觉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捡来这么个宝才,何德何能啊?
羽蛇沉默许久,用力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论嘲讽,还得是你啊!」
在屏幕之上,来自青铜之眼的深度漂流探境之中,已经显现出和曾经截然不同的模样。
原本死寂的深渊宛如笼罩在火焰中一样,前所未有的激荡未曾消散,便被新的浪潮所吞没。
铺天盖地的血流从一座座地狱之间呼啸而过,将一切吞没,覆盖,宛若活物一般的生长,再一次的血税征募开始了。
根本不给在诸界之战上消耗过头的韭菜们重新生长的机会,这一次干脆直接断根。
在皇帝的谕令之下,不知道多少统治者被强行从自己的宫殿或者墓穴中挖出来,强行征募亦或者干脆就地铸造成新的武器和遗物。海量的炮灰被抽走了血液和生命,一切的强者都必须响应来自枯萎之王的号召。
前所未有的动员令跟随着亡国的税吏们,传达向四面八方。
而鲜明对比的,乃是肆虐在深度之间的恐怖风暴,从地狱之中升腾而起的洪水,乃至一道道宛如潮汐一般涌动的雷霆,以及,将一切焚烧殆尽的火焰…………
当风暴主祭的号角被再度吹响,巨人们从漫长的梦中渐渐归来,所有的侏儒王都在整备甲?俸屠?小
一切臣服于雷霆之海的地狱和聚落,都必须前往那一片地狱之王的所在之处,朝见至强。
这仅仅才是开始。
当那一封战书送往了深渊之后,无穷深度之间的一切存在便都被搅入这一场由现境所掀起的风暴之中。
而彻底奠定这一切的,只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句‘承让
,而已。一句话,让整个深渊都要倾家荡产。
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牧场主按在地上锤死之后,拍拍屁股走人,临末了还要跟本地帮会说声谢谢…………
这话的恶劣性质,跟跑到澡堂里问搓澡师傅有没有没吃饭差不多。就看我弄不弄你吧!
但凡稍微有点脾气的统治者都咽不下这口气。
一扫往日你攻我守的惯例,原本被动的现境竟然舍弃了自我最大的优势,转而向着深渊发起挑战?
当这一封槐诗所带来的战书被送到了大君和枯王的面前时,便已经注定了,绝难善了。
气氛到这儿,咱们必须死一个了!
此刻的秣兵厉马的动员和备战,便是作为敌人,献给现境的最大敬意。要说除此之外还要有什么的话,那么必然是用尽所有的全力,把不自量力的挑衅者彻底轰杀至渣了!
「决策室内部已经吵翻天了。」玄鸟提醒道:「不少人认为你在节外生枝,不利于计划的推进…………只能说,还有不少人还心存侥幸。」
期望能够摒弃如此庞大的风险,采用相对稳妥的重铸计划。
倘若天国计划在准备阶段就栽了这么狠的跟头,那么接下来的事实自然要出现变化。
当然,还有更多的人,是想要闷声发大财。默默发育然后一波平推了不好么?
等现境凝固,二十四个毁灭要素齐备之后,雷霆突袭,一举将亡国和雷霆之海这两个最大的麻烦全部推平不好么?
何必过早暴露意图,让敌人徒增警惕?「这不好么?」
槐诗反问道:「有了他们去帮我们在深渊里搜集源质和灾厄了,省得我们到时候打完再到处找。
大海捞针一样的捡垃圾也要浪费不少时间吧?」
玄鸟无奈摇头,到底是年轻人,一点时间也不愿意浪费,只是轻叹:「何必这么着急?」
「………唔,大概是青春短暂?」
槐诗捏着下巴沉吟片刻,无奈的回答道:「我才二十一岁啊,玄鸟阁下。再过几个月,过完生日之后,我就二十二了。
你看,最美好的青春还没开始,就已经为现境牺牲了大半截了。
我可不想等四五六十岁了一大把年纪,才完成天国计划…………就算是现境到时候得到拯救,我的人生也差不多看到头儿了吧?」
「所以,对我而言,早点搞完天国计划,早点搞定新世界,那么天文会就可以早点解散,我也早点解放。」
槐诗直白坦然的摊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和目的。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隐藏过自己作为咸鱼的本质。
从作为会长上班第一天起,他就盼着退休了。
为了自己的美好青春和幸福时光,他必须早点把这一摊子事情给搞完。不是为了拯救世界,而是为了能够如愿以偿的迎来幸福人生。
为此,槐诗绝对不择手段。
「消灭深渊之后,欢度青春?」透特神的大祭司再忍不住笑起来:「要我说,这绝对是我听过最好的理由。」
就连玄鸟也无可奈何的叹息出声。
如此角度清奇的理由,实在是找不到任何拒绝和反驳的余地。难道自己真的老了?
只是…………
他放下茶杯之后,星见之眼中天命的辉光显现变化,映照着槐诗的面孔,满怀着疑惑,郑重发问:
「你这么做,真的是为了整个现境么?」「当然是为了我自己啊。」
槐诗不假思索的断然回答。毫无犹豫。
大门缓缓关闭,脚步声远去。
在槐诗离开天国机构总部的时候,便看到了,
高悬在伦敦天穹,不,已经重归了整个现境天穹之上的天国。
庞大的事像构成体已经缓缓展开,宛若一重重变换色彩的光环一般,隐藏在天象伪装之后,将三分之一个现境覆盖在其中。
隐隐的蓝光从其中降下,源质随着三大封锁的律动掀起波澜,从一切物质之上掠过。
扫描,已经开始了。
作为现境之蓝图,自然足够记载一切现境的变化。
现在,整个现境的构造和天国已经再度开始了同步,整个世界的一切山峦、河流都将在其中完成记录,当然,更多的是人造之物。
不论是高耸的大厦还是颓败的废墟,亦或者只是密林之中的一座茅草屋。
一个不断随着现境而进行变动的超巨型模型和无穷事象将在天国之内完成汇聚,最后,当天国计划结束时,完成最后使命的天国将分解自身,将来自现境的记录注入新世界之中去。
到时候,绝大多数的东西都能够随着事象的转化再造而出。
曾经历代的创世计划所创造出的新生现境,也都是以同样的原理,通过各种不同的媒介完成的。
即便是保证不了完全一模一样,但至少无限接近是能够保证的。
而届时,对于以整个深渊而重铸而成的世界来说,哪怕是整个现境都重新再造,所占据的位置和分量恐怕也不过是沧海一粟吧?
只是想想,就足够令人期待了。
此刻,槐诗眺望着升空的天国,一时间也隐隐有些惊讶。太多的工作堆积如山,哪怕是有艾萨克先生帮忙解决,依旧占满了所有的时间。
以至于他竟然错过了天国重新升空的关键时刻。
如今,天国再度运行,恐怕在其中主持事象记录的归拢的,便只有那几位本身便是从无穷事象里所诞生的精魂了。
三贤人和莉莉。
想到这里,他踏前一步,已经从伦敦回归了天国之中,所看到的便是在图书馆一般的大厅里滋溜着喝茶的诸多事象精魂,乃至更多的,无数庞大设备之间所交织而成的繁复矩阵。
「哦?终于上门了吗,槐诗?」
繁忙之中,KP竟然还有闲心分出精力来模拟投影,勾搭着槐诗的肩膀:「我就说你小子,早晚狐狸尾巴藏不住,我跟你说嗷,我家的莉…………」
话音未落,空气中仿佛响起了ST的不快冷哼。轰!
槐诗呆滞在原地,愕然看向身旁。
刚刚还在眉飞色舞说笑的KP已经被一座从天而降的垃圾桶砸成了肉泥。
可哪儿来的垃圾桶?
很快,垃圾桶的事象缓缓消散之后,就只剩下了一滩不定性的诡异血肉蠕动着,眼睛眨巴眨巴,发出唧唧的声音。
抬起一条触须向着槐诗摆手示意之后,那一坨莫可名状的诡异玩意儿就消失不见。
溜了溜了。
海量的记录变化中,DM的投影显现:「抱歉,槐诗先生,工作才刚刚开始,一时间无暇招待,还请见谅。」
「没关系,我就来看看。」槐诗摆手,满不在意:「看到KP先生这么有活力,还挺好的。」
嗯,回头可以再加点工作量…………
他暗搓搓的琢磨着某些没良心的事情,如同讨嫌的街溜子一般,在天国里闲逛了起来。
距离他上一次来之后,一切又截然不同。
除了往日理想国的先行者们之外,曾经失散的诸多事象精魂和典籍已经随着三贤人系统而一同归还。
还有不少,都是来自统辖局、存续院乃至各大谱系的赠礼。
如今,已经依稀恢复了往日的旧观
,甚至比曾经预想之中还要更加的喧嚣和热闹。
只是,他还没走了几步,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满怀着愉快,大笑。
「哈哈哈,好久不见,华生!」
如今代替了三贤人接管暗网的福尔摩斯探出头来,向着他咧嘴,挥手:「要不要一起吃个…………」
话音未落,他就愣住了。脚步停在原地。
看着他。
仿佛仔细端详…………
可不同于槐诗的一头雾水,他的神情却好像在不断变化,如同见了鬼一
样。
好几次,欲言又止。可到最后什么都没说。
只是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带着某种钦佩和同情,仿佛鼓励,又好像哀悼…………「到底是年轻人啊,厉害,实在是厉害!」
作为‘过来人,的大侦探摇头感慨,那宛如扇形图一般分明的意味,更让槐诗的表情抽搐的停不下来。
可追问他又不说,总是岔开话题,完全不接话茬,到最后,无可奈何的槐诗只能换了个话题:「我找很久了,莉莉呢?」
「今天她休假啊,出门去了。」
福尔摩斯的笑容渐渐古怪,眼瞳中,某种乐子的火焰再无从阻挡:「和人约了晚饭,可开心呢,走之前还打扮了很久,带了礼物。
看来,真的是好朋友啊。」「啊?」
槐诗呆滞。
下意识的掏出手机,打开朋友圈,最新一条。【和好姐妹一起聚餐,耶~】
照片上,伦敦罗马餐厅首屈一指的‘金宫‘,餐桌的烛光下,两张璀璨的笑脸向着镜头比起剪刀手,满怀着愉快。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眼前一黑。感觉不妙起来。
金宫餐厅,同样柔和的烛光下,愉快的聊天还在继续。「诶?是这样吗。」
傅依托着下巴,感慨赞叹:「竟然复刻能整个现境,好厉害啊…………等白银之海搬迁到天国之后,一定要照顾我哦!」
「哪、哪里啊,都是老师他们在忙,我只是打个下手而已。」
莉莉下意识的谦虚,可看到傅依亮晶晶的钦佩眼神,脸颊又忍不住发红:「到时候,我可以带你一起去看事象模拟,很厉害的,什么游戏都变的出来。」
「好耶!」
傅依兴高采烈的挥手,充满期待。
顺带,在心中名单上,划掉了第二个名字。【不是】
正如同一开始的预计那样,完全可以将眼前可爱的少女排除到威胁之外了。
虽然论及纯粹的程度,令自己这样早就称不上单纯的家伙根本望尘莫及,但在感情上居然比槐诗还要更加被动的类型,实在是太罕见了。
以至于,完全不具备任何杀伤力…………
令人安心。
她望着懵懂的少女,露出了安心的笑容。莉莉呀,莫怪我卑鄙。
这大概就是缄默者的阴暗本性吧?
虽然一个人暗中戒备有失坦荡,但从现在开始起,大家就做一对充满信赖的好朋友吧!
只是…………
排除了莉莉的嫌疑,一开始的雀跃和轻松之后,她的心却忍不住又一次的沉入了谷底。
那又是谁?艾晴?
那是威胁名单里排行第一的对象,当然要第一时间确认或者排除才对,甚至比莉莉还要早…………经过旁敲侧击和侧写之后,已经洗清了她的嫌疑。
实际上,根本用不着那么麻烦。
如今槐诗还能到处乱跑活蹦乱跳,而不是被打断四肢之后被链子拴在地下室里,就已经是足够的证明
了。
虽然这么阴暗的揣测别人太过于狭隘,但设身处地而想,同样的事情,自己似乎也完全能做得出来啊。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那个掌控欲过于过头的家伙哪怕再怎么敏锐,应该也只是嗅到一些不对,还没有来得及得出结论,更不可能已经得手。
那么,又是谁?罗娴?
更不可能了,诸界之战结束之后,她就一直在昏迷,如今还在存续院的医院沉睡…………可想到这里,傅依脸上的微笑却微不可觉的僵硬了一瞬。
等等,槐诗你个狗东西,这不会都下得了手吧?!你是人吗?!
就算不是人这种事情也不可以啊!咔!
餐刀切断了牛排,在瓷盘上刮出一道痕迹,声音尖锐。「怎么了?」莉莉疑惑,关切的看过来。
「不,没什么,只是想到晚上还要加班,心态有些崩…………」
傅依艰难一笑,心情越发沉重,尤其是当她想到自己最近这几天已经把四年之内的所有假全都请完了之后,就更加沉重了。
可究竟是谁?!
数来数去,都快排除完了,总不会是那位曾经的白帝子,新晋的凤凰吧?!
哈哈哈,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真觉得白帝子有可能…………等一下,确实好像两人之间的动作语言有些不对劲啊。
她咀嚼的动作又微微停止了一下,仔细思考。
不对劲是没错,但又没那么不对劲,至少没有自己想得那样不对劲,应该没到那种程度,尚且还处于一个可控的范围内。
所以,不可能。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微信上自己亲爹这些日子给自己发来的各种公众号谣言——《震惊!太一和凤凰,他们竟然是这样的关系》、《历数白帝子身后的十大支持者,其中竟然有他?》..
能有这种谣言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真要有了实质上的关系的话,东夏谱系根本不可能装死,对于玄鸟来说,这种事情上没有任何缓和和暧昧的空间。
要么公开确定关系,要么你来品尝白狼钩、定海神针、纯钧等等东夏威权的味道。
怎么可能自己家白菜被野猪拱完了也不吱声?
就算真要有什么关系,恐怕也停在拉小手的关系…………土鸡瓦狗,不足为虑!
可那个坏东西,究竟又是谁?
完全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连一丁点的线索都没有!就好像忽然有一天,槐诗这个狗东西的贞操,就好像他的节操一样…………啪一下的,没有了!
总不至于是忽然被什么人给***了吧?
但思来想去,倘若能真的按住这个家伙,狠狠凌辱的话,确实能够稳稳拿下…………等等,不要啊!
自呆滞之中,傅依仿佛看到自己的好兄弟无力的躺在地上被这样那样再这般那般,血压开始直线上涨。
她努力的摇头,想要排除掉脑海中的画面。再点了双份的威士忌,吨吨吨。
苦酒入喉心作痛。好恨啊!
早知道的话,五年前老娘自己就亲自动手了,哪里轮得到外面的野女人?!
至于现在…………根本打不过啊!
老娘要是有这本事,还能变成这?叛?
肯定一拳把狗屁太一给打爆,然后,再把槐诗和槐诗一起栓进地下室里开始成语接龙。
为所欲为,为所欲为,为所欲为…………可现在却什么都为不到了。
自依稀的醉意里,她托着下巴,看向了窗外被雨水所笼罩的城市,无声一叹,可恍惚之中,却好像重新看到那个曾经的夏天一样。
暴晒的操场上,太阳那么明亮,像是流进眼睛里的汗水一样刺眼。她坐在树荫下,倾听着远方的琴声。
好像有那么一瞬间,好像不再孤独。因为世界安静下来了。
夏天,太阳和琴声,都变成了属于自己的宝物。可现在,琴声和太阳却已经好久看不见了…………「夏天怎么还没到啊?」
她轻声呢喃。
只有杯中的冰块发出寥落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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