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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了？怎么死的？”
工地死人可大可小。
如果死者的家属愿意收钱了事，这事儿就不打，如果不愿意收钱的话……
那就只能找黑道处理了。
手机彼端的大风柘树又一笑。
“事儿也没那么大，那家伙不是在工地死的，是昨天在夜店蹦迪，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兴奋了，在夜店里死的。”
西池樱顿时就感觉到自己像是一颗被放气的气球，整个人萎了下去。
“不是工地里死的吗？那就好，那就好。”
工人在工地里死了，没理也有理，不是在工地里死的，那么操作的空间就很大了。
“你们现在在哪儿？具体情况怎么样了？”
西池樱问。
手机彼端的大风柘树回话道。
“我们现在在米歇尔医院这儿，具体情况我也说不清楚，樱你过来再说吧。”
“好的，你们等着我，我马上过来。”
西池樱下了床，去卫生间梳洗一遍后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出了自己房屋坐上了代步工具，朝着米歇尔医院去了。
米歇尔医院距离西池樱的家有十二公里，因为是早高峰，西池樱堵车堵了半个小时才从家里开到了医院。
在医院外的停车场停好车后，西池樱急匆匆的跑了进去。
按照大风柘树的指引，西池樱在一间病房外看到了大风柘树，社长的美艳助理桥本麻美，以及好几个工地的瓷砖工人。
西池樱走了上去，到了大风柘树身边后，西池樱忙问。
“事情怎么样了？”
桥本麻美与大风柘树转身，社长助理桥本麻美最先开口。
“事情还行，不影响项目进展。”
西池樱心里的石头又放下了。
工地工人死了这事儿可大可小，社长助理亲自过来监督是非常正常的，而监督的结果桥本麻美也说了。
事情还行，不影响项目。
等于公司高层并不会因为这事儿而对西池樱三人做出什么处罚。
至于为什么不影响项目，西池樱看向大风柘树。
大风柘树叹气道。
“刚才医生出来和我们聊过了，说前汤正，就是那个死了的工人，这家伙的死因是窒息而死。”
西池樱面色微妙。
“窒息而死？怎么窒息的？”
西池樱想到了一些喜欢玩窒息play的变态，自家的工人难道就有这种XP，然后昨天玩脱了？
大风柘树摸了摸咽喉。
“因为咽喉水肿，压迫呼吸道没办法呼吸，然后就窒息死了。”
大风柘树看向边上一个三十多岁的工人，这个工人黯然道。
“阿正这家伙确实有慢性咽炎，这几天来工地后可能是太累了，慢性咽炎又犯了，一直在说喉咙痛……”
工人说到这儿就不说了。
大风柘树又看向西池樱。
“喉咙痛还不去看医生，还要抽烟，喝酒，昨天去夜店还疯狂唱歌，于是喉咙肿了，肿的程度前所未有的严重，在夜店的时候就不能呼吸了，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就不行了。”
西池樱满心复杂，其中失望最多。
“所以就因为喝了点酒，抽了根烟，唱了首歌就死了？”
死亡原因居然这么正常吗？
大风柘树点头。
“差不多，人的生命就是这么脆弱的东西，我有一个同学，跑步摔了一跤，摔到脑袋就死了，死的又随便又突兀，跟个玩笑似的。”
西池樱忍不住嫌弃的看向围着大风柘树和桥本麻美的几个工人。
因为现在的工地很多工人的薪水都是日结的，西池樱见过很多工人今朝有酒今朝醉，早上在工地打灰砌墙，下午领了钱就去喝酒把妹，夜店酒吧宿醉。
有的还在风俗店睡上几天。
但是像这样拿了钱去潇洒，当天潇洒当天死亡的，西池樱还是第一次见，却不是第一次听说。
“那个……”
周围工人里面，一个看似带头的人走了出来。
“阿正的身后事……”
社长助理桥本麻美摇头道。
“因为前汤正先生的死亡原因和我们无关，我们不会给出任何的赔偿金。医药费的话，如果你们不闹腾，不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不给我们添麻烦，我们会按照既定流程给的，一分不会少。”
桥本麻美扶了扶眼镜。
“当然如果你们要闹腾的话，请做好被控敲诈勒索的准备。”
新时代装修公司旗下也是有一批优秀律师的，就现在的工人死亡状况来看，桥本麻美可以保证自己这边打官司胜利的几率有百分之百。
工人们相互看看，他们也老实，没想着要敲诈什么的，为首的工人拿出一个塑料袋。
“那好，这是阿正那家伙医药费和手术费的账单，钱都是我们垫的，报销了记得还我们。”
因为比较靠近的原因，西池樱接过了袋子。
大风柘树摇摇手。
“好了，你们回去工地吧，接下来的事儿我们会处理好的。”
人都死了，当然不需要照顾了，这尸体准备送去医院的地下室，等家属来认领。
工人们相互看看，离开了。
社长助理拿出手机看看时间，转头向西池樱说道。
“把账单都复制一遍，复印件送到财务室，原件你们留着，我会通知财务室通过的。”
说完，社长助理桥本麻美也转身离开。
西池樱目送桥本麻美进去了电梯，又看向身边的大风柘树，大风柘树摊手。
“事情之前都办妥了，直接走就可以了，如果你想去看看尸体的话，我可以陪你。”
西池樱一脸嫌弃。
“我可不想今天一天都没胃口。”
大风柘树打趣道。
“又不是车祸现场，窒息死的人，尸体没那么难看。”
有急促的脚步声与人声过来。
“抱歉，抱歉。”
眼睛发红的夏目拓从远处小跑到了西池樱，大风柘树的身前。
“我昨天睡的有些晚，今天醒的有些迟了。”
大风柘树嫌恶道。
“嗯，你这家伙昨天又去和水上惠约会去了吧？”
夏目拓干笑。
“别这样，午饭我请了可以吧？”
说着，夏目拓看向周围。
大风柘树解释道。
“事情解决了，就是一个没什么影响的意外而已，不过我们运气也真差，遇到了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工人。”
大风柘树将前汤正的死因全部说了一遍。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现在事情差不多解决了，就等着回去公司把医药费报销，还给工人们。”
夏目拓松了口气。
“解决就好，解决就好，大风，西池，你们不知道，我听到我们工地的工人死了，我心跳快的都快把肋骨撞断了。”
夏目拓捂着他的胸口。
“我还以为我的未来没了。”
大风柘树摇头。
“就算是真的死人，也不至于没了未来，我以前在的一个项目，找了两个工人做高空清洁，结果人家嫌弃麻烦，连安全措施都不做，然后一个脚滑死了。”
西池樱也插嘴。
“确实很多工人脑子都不好，所以被社会淘汰也是理所当然的。”
三人边说边走出了医院，此时时间还是十点，距离吃午饭还有早，但夏目拓为了履行承诺，带着西池樱与大风柘树去了附近的居酒屋吃了一顿花销不菲的午饭。
吃完后夏目拓回家补觉。
看在夏目拓请客的份上，西池樱与大风柘树也就不怪夏目拓的门偷懒行为，大风柘树回去公司继续画图。
西池樱则是去了工地，准备借工地的复印机把医院的账单全部复印一遍。
抵达工地的时候正好到了午间休息的时候，热闹的工地没了人，大部分都去了食堂干饭，西池樱一个人到了项目部，找到了里面的复印机准备复印。
一份份的账单和检测单从塑料袋里拿了出来。
西池樱偶尔对着账单扫上一眼，再放到复印机里面。
复印机的启动声中，一份份复制件吐了出来。
西池樱收好复制件，等着要将其他的账单房间去的时候，一份血常规检测进入了西池樱的双眸。
西池樱好奇的扫视了一眼。
据说现在年轻人也开始有老年病了，比如糖尿病，比如老年痴呆，比如脑溢血。
这个叫前汤正的家伙，他的身体……
“嗯？”
西池樱脑袋一歪，一些奇怪的检查数值进入了西池樱的双眸。
“嗯！”
西池樱伸手拿起血常规的检测报告，双眸死死盯着检测报告里面的数据。
几秒后，西池樱放下了血常规报告。
大概在五年前，西池樱还是个新手的时候，和一个年轻的工人聊过，工人和西池樱聊的内容让西池樱大觉有趣，为此还特地记录了下来。
工人说有些房主人脑子有问题，总觉得会有又便宜质量又好的东西。
于是买了些三无牌子的油漆。
工人就用这些油漆刷墙，刷了一段时间后，工人恶心呕吐，头晕乏力，去医院检查后，医生看着血常规的检测单又要工人去做了个甲醛检测。
得出来的结果是工人轻度甲醛中毒。
工人事后在医生那儿复诊的时候，医生跟他说。
“血常规是查不出有没有甲醛中毒这类疾病的，但可以根据某些检查项看出有没有甲醛中毒的迹象。”
“比如白细胞的分数和分类，比如白细胞总数是否有明显下降，而且是否同时合并中性粒细胞、单核细胞绝对值或计数的偏低……”
工人的血常规数据就有甲醛中毒的迹象，为此医生要工人去做了个专门的甲醛检测。
而很微妙的……
这位前汤正的血常规数据里面……
寒冷如同攀附在背上的蜘蛛，八只丑恶的足部细细的在西池樱细嫩的背部磨蹭。
一片片的鸡皮疙瘩充斥西池樱的脊背。
毛骨悚然。
西池樱又摇头。
“可能只是巧合。”
医生都说了，血常规是判断不了患者有没有甲醛中毒的，检查项的异常其他的原因也可以导致。
但是，万一……
西池樱收好血常规化验单，连复印机都顾不上了，跑出了项目部去了综合楼。
前汤正这家伙就是在做综合楼的瓷砖安装，做了已经有一个星期多一点了。
瓷砖……甲醛？
一些劣质的瓷砖因为制作技术粗糙的原因，是会散发出甲醛以及苯的。
西池樱抵达了综合楼，走了进去。
综合楼一层的瓷砖已经安装好，就是西池樱走进去的时候，总觉得空气中有一种隐隐约约也说不上来是什么的味道。
还有，地面这些瓷砖……
颜色是不是有点不对？
西池樱蹲下，盯着地面上的瓷砖看，还伸手摸了摸。
有些要命，因为过去并没有接触过川上瓷砖公司的瓷砖，西池樱也不清楚地上的瓷砖有什么不正常。
为此明明看着这些瓷砖好像哪里不对，但又不敢下判断。
万一只是自己见识浅薄呢，万一只是自己知识储备不够呢？
直接下判断会闹笑话的，现在这情况，做事儿肯定越谨慎越好。
西池樱又找到了一楼外面，一大堆瓷砖的堆积地。
一个很简单的逻辑，只要这些瓷砖是川上瓷砖公司的正品，西池樱就可以保证这些瓷砖出事儿的概率很低，甚至没有。
大公司出品基本都可以放心，当然出了事儿也更方便把锅甩出去。
西池樱开始找瓷砖外包装的防伪认证。
找了一遍，西池樱一愣。
没找到防伪认证……
没找到……防伪认证？
为什么？
一种强烈的不详感在西池樱的心脏口冲撞着。
西池樱抿着嘴唇，她感觉背上的那只攀附的蜘蛛已经将它带着口水的口器凑到了自己耳边，嘶嘶出声。
自己即将被蜘蛛大快朵颐。
自觉自己成了猎物的西池樱默然的跑去了自己的轿车处，开车去了附近的建材超市买了一个小型甲醛检测仪赶回了工地，跑到了综合楼一楼。
检测仪打开，西池樱在原地站立。
一段时间，检测仪嘀嘀嘀的出声。
西池樱拿起检测仪，查看显示屏上的数据—HOCO1。
西池樱瞳孔地震。
正常来说，每立方甲醛是正常范围，1mg每立方……
哪怕自己手上这个简易监测设备误差可能比专业设备要大，但这十多倍于正常量的甲醛量哪怕误差再大，也绝对表示这地方的甲醛了足以让人在工作中身体不适乃至于中毒。
所以……甲醛……
西池樱盯着下方的瓷砖。
几秒后，西池樱去了角落，找了几片因为损耗而切下来的，巴掌大的瓷砖碎片，再跑去了附近的建材店。
找了个不认识的建材店老板，西池樱将手上的瓷砖给建材老板看，并开口。
“有没有这种瓷砖？”
老板打量了下瓷砖，又上手拿捏了会儿，随后疑惑的看着西池樱。
“小姐，就算是你没钱也不要用这种劣质的三无瓷砖吧？”
西池樱诧异道，
“三无瓷砖？”
老板点头。
“嗯，小姐你看。”
老板将几块瓷砖平放在桌面。
“小姐你摸摸。”
西池樱的手掌在瓷砖上拂过，肉眼看起来还有些难，但手摸上去，西池樱就感觉到了，这些瓷砖的高低不一。
平整度极差。
老板摇头道。
“感觉到了吧，这瓷砖表面都不平整，其实所有瓷砖都是不平整的，但这个显然已经超过了正常瓷砖的平整极限很多了。”
瓷砖平整度要求为误差小于正负的0.2%,最大值不超过2mm，而这些瓷砖，平整度差距超过2%，肉眼难看出，手一摸就能感觉到。
西池樱：“……”
老板又拿出一把刻刀。
“还有……”
老板拿着刻刀在瓷砖上刮，瓷砖上方的釉层像是面粉一样被轻而易举的刮落。
老板摇头。
“就算是我们这儿最差的也不至于这么点力气就被刮开釉层了，小姐，这瓷砖质量太差了，你要买这种瓷砖的话，估计用不了一两年就得损坏破裂。”
老板走到了他的一些瓷砖上面，又用力用刻刀刮，硬是没有刮出痕迹来。
“小姐你看，这才是有质量的瓷砖，这装修啊，你拆了重建比一开始毛坯房装修还要多花钱，所以瓷砖什么的还是尽量用的好一点，要是瓷砖用的差了，等着坏了要换会更花钱。”
西池樱感觉她有点无法呼吸了，作为设计师，西池樱对于瓷砖还是有些了解的，很清楚老板说的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女人还是怀着最后的希望，或者说自己骗自己情况没这么差的问了句。
“这瓷砖，有没有可能是注册公司的正品？”
老板哈哈大笑。
“小姐你在开玩笑吧，这种瓷砖……正品？哪家公司正品会出这种彻底违规的瓷砖啊，不怕被罚吗？这玩意儿一告一个准的。”
西池樱：“……”
背后嘶鸣的蜘蛛将沾着恶臭口水的口器靠近了西池樱的脖颈，继而咬了下去。
西池樱能感觉到强烈的阴冷从体内炸开，蔓延全身。
身体在溶化。
大脑在颤抖。
巨量的信息涌出了大脑，西池樱无端端的想到了无数的事儿。
佐伯刚雄这位前辈说，要小心夏目拓。
夏目拓最近一直在花钱泡水上惠。
最近晚上去接收瓷砖的人都是夏目拓。
还有最要紧的，夏目拓表示要找一些技术一般，经验也随便的瓷砖工来装工人区的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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