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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土声音竭嘶底里,大有感天动地的气魄。突然,大地有了反应,“哒哒哒”身后不远处竟然传来了马蹄声。
天使姐姐来救我了?
倪土蓦然回首,果然看到一骑红尘从白茫茫的风雪中窜了出来。
一匹枣红色的马上赫然是一位披着大红斗篷披风的俏丽女子。她高高扬鞭策马,让这匹骏马快速奔驰,似乎不愿意让自己这位如意郎君逃离这里。
“天呢!这美女也忒好看咧!”倪土激动地口咽唾沫,手儿更是不安分地提提破烂裤子。
风雪交加,吹动她那好看的斗篷横飞起来。大红色上面的两大片白色绣花宛如清莹莹晨光里的玉荷,洒满了迷幻的光泽。
“不知天上谁横笛,垂落琼花满世间。风雪婆娑银凤舞,压倒秦淮万里山。”这天使般的美女,加上这飒爽英姿,何况又是奔着挽留自己而来,倪土怎能不赐美诗一首。
只可惜,诗歌刚刚吟诵完,那一匹快马似乎瞎了眼,竟然从自己身旁飞过。不给自己任何念想,只留下了四蹄飞雪,还带着泥土,喷了倪土一身又一脸。
士可杀不可辱,何况是一个穷得叮当响,且色心异常坚定的落魄浪荡子。
倪土气急败坏,大吼道:“娘子!夫君在这里!”
那匹快马上的小娘猛地扭身,看到了风雪中的倪土时,脸面骤然浮现了震惊之色。
倾国倾城的容貌到底有多美,反正亦如眼前这般。
四目相对,那份穿梭在空气中的雷电,早已噼里啪啦打飞了落雪,让周围的世界彻底安静下来。心猿意马的两人陶醉在似梦似幻的仙境中。
“小心!”倪土突然发现女子没有掌控好马匹,直接跌进了前面拐弯处的一个大深沟。
冰雪覆盖地太过绵软,深沟欲壑难填,一旦踏脚上去,便会深陷进去。
马匹坠落,女子也跌落其中。
作为交通肇事者,倪土自带道德责任。他急忙飞窜到深沟前,毫不犹豫地跳入深沟。
马儿早已站立起来,但由于受了惊吓,站在原地,耷拉着硕大的脑袋直喘粗气。
倪土急忙将趴在雪地上的女子翻过身来。她的额头撞击到了一块大石头上,磕破了一个口子,流出了鲜血。
倪土赶紧唤了唤美女:“小娘子,夫君来救你了!别怕!”
必须要紧急止血,要不然小娘子会因流血过多留下后遗症。翻找了自己的包袱,发现包袱太过陈旧,恐怕会有细菌。包袱里只有几本书,擦拭伤口的话,那些墨汁恐怕不是好东西。唯独干净一点儿的就是那块写着“卖身契”字样的锦缎了。
倪土想都没想,用牙咬开一点豁口,之后顺势从卖身契上撕扯下来一条锦缎。折叠了几下,觉得厚实了急忙暗压在女子的伤口上。
倪土又从卖身契的另一端撕下一个长条来,围绕着女子的头把伤口处绷紧。
鲜血浸染红了里面的锦缎,倪土急忙将女子搂在怀里,伸手按在锦缎上面,采取按压的方法止血。功夫不负色胆人,不一会儿便止住了鲜血,倪土这才长舒一口气。
盯着俏丽的小娘看了许久,或许是眼光太过毒辣,竟然把她戳醒了。
她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倪土,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迷人的长睫毛时不时地挂住了雪花,倪土便用双唇揩恃掉。发觉倪土并没有非分举动,女子才长长地舒口气,窝在倪土的怀里,闭目养神。
在这浩瀚又沉寂的原野,只有这两个可人儿报团取暖,彼此给予慰藉,即使此刻仍被寒风吹拂,被饥饿鞭打着,倪土却觉得美妙异常。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倪土一声带有京剧韵律的婉转长啸,惊得马儿四蹄踢踏不停。
“似一朵轻云刚出岫,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眼前分明外来客,心底却似旧时友。”倪土轻哼歌曲,却见怀中的女子如婴儿般往自己的怀里钻地更紧了。
倪土的心中似燃烧了一团烈火,豪迈的兴奋冲击血液,倪土便大着胆子提高了嗓音唱到:“红尘高,倚在鸿门,不如梦不破,不供奉红人。红楼梦,不颂与共的明不冲破,孰能识是非彼此日后再识人……”
想着今世的各种窝囊悲剧和不屈倔强,倪土被自己感动地热泪滚下,任其滴落在女子的俏眉上。
“黛玉藏花吟,葬花鸣,这是她的宿命。重逢在起初,她附和,黛玉命里注定,宿命再怎么理,也不顺,自不会悟透。别顾及,书中魂,我不理,下笔一切照旧……”
歌声轻哼,穿越不了这浓密的大雪天,只能在这深沟激荡。无人欣赏,却温暖了两个心中充满悲愤的不幸人儿。
“小娘在这里!”深沟上有人突然大声一嚷,破坏了这份温馨的静谧。
倪土抬头,有些怨恨地朝深沟上方望去。发现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焦急地奔上前来,一下子跪了下去,哭着大叫到:“小娘,是老奴害了你啊!”
这位老者还在悲情地哭诉,自责,他的身后却围拢上来几个壮实的小伙子。
他们往深坑里一看,顿时咿咿呀呀地大吼起来。
“胆大包天的色徒,竟然敢对我家小娘子非礼,下去非剁了你!”
这位一声吼,其他人也都糊里哇啦地大叫起来,每人还从腰间抽出了长刀。
但他们还是有所警惕的,担心深坑里的倪土手里有兵刃,倘若抵在小娘子的脖颈里,因为众人的吼叫声被激怒了,一下子割破了她的喉咙该怎么办。
那位老者也自责完毕了,慢慢起身,脸上的表情也化为了严厉的肃然。他横眉冷眼瞧着倪土,又看看深沟里的马匹,见它一侧的身子上满是泥土,深坑里的雪窝子乱糟糟一片,这才下了结论:“不要鲁莽,老夫猜得不错的话,小娘因为失足坠入深沟,幸得这位少郎君搭救,是也不是?”
老者的口气坚定而毋庸怠慢,咄咄逼人地要倪土给他回话。
“确实如此!”倪土很是感激地点了点头,说到:“这位老丈说的没错!大雪纷飞,鄙人忽而有了赋诗的兴致,便置身于茫茫白雪海洋之中,不料见到一人一马坠入深沟,鄙人见义勇为,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丝毫不顾深沟里的危险,毅然决然地跳入深沟,搭救失足之人。见其额头流血,鄙人撕扯衣服裹住伤口,方止住了流血。又见其体温下降,便解怀以温暖之,不顾个人冻僵,此乃善行义举乃我倪土之本分,还望各位不要千恩万谢才好!”
倪土侃侃而谈,却没有注意到有人已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冻得抱紧了双臂。
众人望着这个小色狼,心里正在腹诽:“切!分明是看上了我家小娘的美色,图谋不轨!说什么大话!”
老者见倪土并无恶意,这才转了脸色,对着众人怒斥道:“还不下去把小娘扶起来背上来!”
“喏!”众人答应完就要往深沟里跳。
“慢着!”倪土抬手制止了众人。
他们愣神儿的功夫,倪土说到:“小娘从马上坠落下来,头儿磕到了石头上,恐怕会有脑震荡,你们不能就这样鲁莽地将小娘背上去,否则会造成二次伤害,需要做一副担架,由四人抬上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倪土所云什么。
什么脑震荡,什么二次伤害?什么又是担架?
倪土方才醒悟过来,便解释到:“小娘摔倒后便昏迷了,尔等休要惊醒了她。因为脑袋受了石头的重创,我担心小娘的魂魄受到了侵扰。万一不小心叨扰了,她的魂魄就飞离了身子,那样的话,神仙也救不回小娘子了。尔等要去砍两棵手腕粗细的树枝来,丢给我,自然就知道我怎样将小娘安好地弄出深沟了。”
老者这才听明白倪土所言何物,点了点头,便吩咐身后的几人去附近的小山丘上砍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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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土帮小娘把宽大的斗篷罩在头上,又将包袱铺在雪地上,这才小心翼翼地扶着小娘躺了下来。
倪土抽身出来,将两根木棍排列在小娘身旁,又抬眼瞧瞧裹着大袄的众人,刚想跟他们要一件宝贝,但一个念头飞起,倪土便毅然决然地脱下了自己那身补满补丁的大褂。
倪土心里在沸腾,一幅美丽的田园风光呈现在脑海之中:“这个小娘不但美貌绝佳,还有这么多忠实的家丁,想来一定是大户人家,我救了她,那么就意味着我就是他们家的大恩人了。她的爹娘见了我必定会千恩万谢,又见我帅气逼人,文采飞扬,一定会哭着喊着哭求我娶了他家的小娘。为了不委屈他家的小娘,田产房宅一定会多多地给我,陪嫁的嫁妆一定是一车又一车。”
倪土正在艰难地用快要冻僵的手将大褂捆绑在两根木棍上,做一个简易的担架,但心里却是火热的。
他的耳畔和脑海里正是锣鼓喧天、热闹非凡的婚礼现场,馋人的洞房花烛夜,还有金碧辉煌的官运前程。
想来,老天爷并不怠慢小子啊,给了一个恶劣的开头,却是为了等待这么一个甜蜜的大富贵悄然来临!
人心里有了动力,干什么都非常麻利。担架很快就做好了。倪土方才将小娘子重新抱起来,缓缓地放置在担架上。
这才仰起头来,招呼道:“下来两位,将担架抬高,另两位在上面交接。”
老者一挥手,就有两人跳下深沟。
在倪土的扶持下,担架抬了起来,上面的人急忙将担架接了过去。
倪土回头瞧了瞧地上的包袱,很是鄙夷地瞪了一眼:从此后,爷我要发达了!再也不过这种穷酸日子了!什么破书,什么文房四宝,统统跟过去划清界限吧!
“呱嗒!”
什么东西从小娘的怀中掉了出来,直接坠入深沟,砸入厚厚的雪层里。
“什么事儿最重要?小娘的喜怒欢乐最重要!她的东西就是我倪土的命!”倪土赶忙伸手进雪层里找寻。
雪儿太厚了,倪土只能跪下,伸长了手臂去够取。
下面貌似是石头窝子,竟然留有缝隙,小娘的东西似乎卡在了缝隙里。
正在全力对付这个难关的倪土根本没在意到上面的老者跟自己说了什么,似乎态度不端正,言语有些冷。
说什么都无所谓,将来他也得跟自己这位未来的小主人恭恭敬敬的,有自己欺负他的时候。
当倪土好不容易将那东西取出来,才发现是一个荷包,上面绣着一个“云”字。
放在鼻子上深嗅一下,沁人心脾的薄荷香气让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呱嗒,呱嗒,啪!驾!”
一声鞭响撕裂了空气,倪土才幡然醒悟过来,他们已经全都上了马儿、车儿,车夫一挥鞭子就开始启动了。
“等等我!”倪土大吼一声,却看到马儿车儿一溜烟快速窜入茫茫雪雾之中。
倪土赶紧从深沟里爬出来,却看到雪原上除了深深的车辙和马蹄印,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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