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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衫女子正立在门前,院外一侍女匆匆走进。
侍女朝她微微弓了礼,手上捧着一盆紫色百合:“郡主,方才裴大人见您似是很喜爱这紫色百合,便给您送了来,望郡主笑纳。”
单黎夜看着侍女手中的花,伸出手,碰了碰那开得娇艳的花朵,这刺史大人阅人脸色的本事倒也是精湛,办事果断,干净利落。
凭借一块朝廷令牌,一个舒乐郡主的称号,倒也省了很多事,客栈人流多,毕竟不是一个安静的场所,傅花隐给她出的主意——借住刺史府。
“我要的酒,准备好了吗?”
侍女将花放置在窗台前的小案桌上,转身回道:“郡主要的杜康,桂花,浔阳,桑落酒,屠苏酒……这十五种酒都已经备好,郡主,要现在给您送来吗?”
“嗯。”她点了点头,侍女才退下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十多人捧着不一样的酒坛子,在桌上摆成一线,另几人还放了三只琉璃酒杯。
那侍女解释道:“裴大人说,郡主若是想品酒,这琉璃酒杯必是少不了的,裴大人不知郡主要会见几人,所以便备了三只,若是郡主闲少的话,府中还另有一套夜光酒杯,可以借与郡主使用。”
“不必了。”单黎夜掀开酒坛,手指沾了一点酒腥,细细品味了一番,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不喜太多人打扰,你们都退下吧。”
侍女服礼,带着一干人等退下。
折腾了快一两个时辰,缦雪禾这才慢悠悠的从房间后现身,闻到满屋子的酒味,倒也是神清气爽了一番。
“郡主,我看你这阵仗,不是要品酒,是要打架。”缦雪禾也调侃着她,佯装无奈,随手拿起一只琉璃酒杯,不禁赞叹:“没想到一个刺史府中,竟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还是这紫色百合花好看。”单黎夜看着那全开的花朵,有些爱不释手了,在如意轩养的百合,都是纯白之色,第一次见到紫色的,却是有些爱意。
“前几日,刺史府来了一位贵客,那裴大人几乎是把所有好玩好吃的东西都给拿出来了,这紫色百合,便是那位贵客最钟爱的,如今又来了郡主您这一位贵客,这位裴大人还不折腾个半死。”缦雪禾叹了叹气,为那位刺史大人感到哀惜。
“你来见我,是出什么事了?”
缦雪禾略微点首,这才开始认真正经的向她禀告一件事:“少主,璃月教麾下的愉门门主愉纬昨夜被人暗杀,他的大弟子亲眼瞧见,凶手是一位青衣女子。”
“刚才,那位裴大人已经说给我听了。”单黎夜敛了敛笑容:“这笔账,看来是又要算到我头上了。”
缦雪禾道:“那愉门先前归穆旖凡管,少主上次惩罚穆旖凡,愉纬是头一个感到愤愤不平的人,他对少主的处理并不满意,这次青衣女子行凶时带着面纱,并未有人瞧见她的容颜,不过有了上次凌丰的例子,难免有人想到青衣女子便是少主,毕竟愉纬一死,左斜奕办事少了一个劲敌,只是——”
“只是那位青衣女子连璃月教与幽冥楼的两大门主都敢杀,她背后的势力又该是有多强大,青衣女子看似是帮除了一个无用的人,可实际上,这青衣女子,到底目的为何,还不清楚。”单黎夜不紧不慢的将缦雪禾吞吐的话语说出,松开了那朵百合花,单手负后。
“我没有少主想的那么多,但我知道——”缦雪禾凝望着她的背影:“青衣女子开始动手连杀了两人,那就意味着青衣女子一定还有下一个目标,只是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人,会是谁罢了。”
见她深思,缦雪禾补充道:“少主,上次无心那个随从,断大哥会一直盯梢着,应该不会有大碍。”
单黎夜才点了点头,门外忽然一声响,似是有什么东西撞到了门窗,像是兵刃相撞,掌风相切,还有似有似无的说话声。
缦雪禾凝眉,得到她的点头示意,才悄悄从另一扇窗边隐去,默了踪迹。
单黎夜这才开门,却没料到迎面便是一把兵器向她袭来,未有半点迟疑,她反应极快,伸手拽住了那飞旋而来的剑鞘,向手中剑凝了几眼,微微皱眉。
——寒冰剑?
再度抬眼瞧向院子里边的光景,她也是苦笑不得了,秦楚潇的功夫向来数一数二,叶南翌的身手也怕是无人能敌,秦楚潇夺不回叶南翌手中的寒冰剑,却是让他手中的剑脱手而出,正好赶上她开门,剑迎面向她飞来,生巧她接住了。
两人见剑向她飞去,一惊之下,打斗停了片刻,又见她徒手抓住了剑柄,双双松了一口,回过神后,却还是不忘两人之间的争斗,还温热的掌风,再度扫刮。
她倚着门窗,瞧着争斗的两人,倒还有一丝意境,随即进屋,在各个酒坛子边徘徊着,各取出一点,调着酒味,装入酒壶中。
再踱出门外,看着那俩打得不可开交的人,她笑了笑:“不知师父前来,但徒儿略备了好酒恭迎,这酒,师父可要接住了!”
酒壶,抛出。
“谢——”
秦楚潇那‘了’字还留在嘴边,那凌空的酒壶,早已被令一双手给夺去接住。
叶南翌凝着自己手中的酒壶,这才看向她:“谢了。”
秦楚潇自是气不过,满手狠拼,欲夺回叶南翌手中的酒壶,叶南翌也是不甘示弱,攻防兼施,偏不让秦楚潇碰得。
一只酒壶,在空中抛上抛下,底下的两人斗得正欢,愣是半点酒也未喝到,单黎夜自是哭笑不得,回房再次备了一只酒壶,自个儿倚在门边,一边饮酒,一边看戏,倒也不错。
这份惬意,却是持续不久,偏偏有人不愿她如此清闲。
叶南翌发出几枚针,秦楚潇避过。
那一排的细小银针,却是向她手中的酒壶袭来,单黎夜不慌不乱,衣袖轻挥,卷过那几根针,那针赫然被她接住在指间,执起了那几枚针细看,她脸色忽的刹那微变:“挫骨梅花针?”
那针端,一朵细微的红点梅花,以及叶南翌方才发针的手法……
秦楚潇早已经惊色惊诧,徒然松手,也不管那刚刚得手的酒壶不经意的掉在地上,呲裂的目光直射在叶南翌身上,拽着他的衣领问:“小子,你怎么会用挫骨梅花针?”
叶南翌并不说话回答,眸光往下,看了看被拽的衣襟,脸上略有不悦,正要继续动手,却闻得她一声轻唤,叶南翌便收了收手,任由秦楚潇作拽。
“师父!先放开他。”
单黎夜已经快速跃身过来劝架。
“他手上有寒冰剑,还在你门外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是什么鸡鸣狗盗之人!”秦楚潇有些不悦,不太愿意松手,俨然把面前这个人当成了偷盗小人。
单黎夜不好直接拆架,只能横在两人面前:“师父,你误会了,他不是。”
秦楚潇见她这么担心,不同寻常,继续往前扯了扯叶南翌的衣衫,叶南翌被迫拉过去,秦楚潇仔细瞧了瞧,然后脸色一僵,问她道:“他是谁?”
“在下幽冥楼主,叶南翌。”不等单黎夜开口解释,叶南翌微微一笑,自己报了名号:“久仰秦教主大名,今日有幸一见,确实名不虚传。”
“幽冥楼……”
秦楚潇叨叨一念,松开了他,退了两步,然后精阴的眸光将叶南翌上下打量,虽闻及他是幽冥楼主,但脸色依旧没怎么好转,随手指了指他:“小子,别跟我说客套话,我可从来不吃这套。”
叶南翌倒也没说什么,目光落在那酒壶上,不自觉的去捡起,走上前几步,归还到她手中。
单黎夜迟疑了一会儿才接过,低声出口:“挫骨梅花针是我师父一个故人所创,那位故人喜欢梅花,银针上便雕刻着梅花,见到熟悉的东西,我师父自是有些激动了,请叶大楼主不要见怪。”
“哼,灵儿,你跟他这么客气干什么?”秦楚潇很不满意:“我才没有激动,他是幽冥楼主又怎么了,我还是璃月教主,我会怕他?”
“故人?”叶南翌则是完全不搭理秦楚潇满口的牢骚,低沉着眸子,似是在想些什么,随即朝她脱口说出一个名字:“你是说龙夙雨?”
“你怎知道?”秦楚潇激动至极,已是讶异,忽的看了看自己徒儿:“是你跟他说的?”
单黎夜望着左右两边的人,不知怎么的,感觉一阵头疼,无奈叹气:“师父,我没跟他说过。”
秦楚潇对叶南翌仍是脸色差,自己徒儿的性子倒是知道,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外人说这些有的没的,然后又想叶南翌是幽冥楼主,或许知道些什么也不一定。
正僵持间,迎面一阵风吹来,满屋的酒香味早散了出来,秦楚潇凑着鼻子闻了过去,立即大步走进屋子,闻及爽心的味道,哪还顾得了什么,拿起来一小坛酒,饮了爽性的一大口。
单黎夜跟随进入,笑道:“不知道师父你会不会来,但美酒我是备着了,怎么样?”
“不错不错,有徒儿如此,我这师父没白当。”秦楚潇绕着美酒几圈,随性一笑,再度拿起了一坛酒,倒入杯中,还欣赏着那琉璃酒杯:“这杯子,还真不错。”
叶南翌也已经走了进来,正要拿一只琉璃杯,却被秦楚潇拿走,以至于他落了空,秦楚潇嘁声道:“这是我徒儿为我准备的,小子,没你份。”
说完,顺手把第三只杯子揣怀里。
叶南翌哪受过这么大的气,还没进屋就被拽衣领,进了屋还不让他喝酒,有这样一个该正经时却不正经的师父,也真是难为她了,叶南翌耸了耸肩,朝她看了几眼:“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见正忙着和美酒打交道的师父,再看受气的叶南翌,单黎夜心里有点无奈,方才师父还那么紧张的追寻那梅花针,如今倒好,什么梅花针,什么龙夙雨,通通都不管了。
“我再给你准备别的酒杯。”
“不必了。”叶南翌不领情:“这酒有什么好喝的,还不如那晚上的……”
她的眼神瞪了过来。
“什么那晚上?”秦楚潇听到点火苗,从酒堆里抬起头:“灵儿,你大晚上的和他喝酒干什么?”
“秦教主。”叶南翌走过去:“她只是你徒弟,又不是你的随身物品,她爱和谁喝酒,跟你有什么关系。”
“叶楼主。”秦楚潇把杯子搁置:“你也知道我是她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听过没有,她的一切,生老病死成亲出嫁,我就是都要管,再说了,我们师徒叙旧,你在这里算什么?”
叶南翌忽的冷讽笑声:“她有亲爹,轮不到秦教主来管。”
秦楚潇脸色怒变,眼看两人剑拔弩张又要干架,单黎夜是时候插在两人中间,她看了看左边盛气凌人的叶南翌,再看看右边怒不可揭的秦楚潇,她道:“师父,叶大楼主,你们要打架就去外面,别砸坏了我的酒我的花。”
两人看在她的面子上,这才止住干架的趋势,叶南翌坐在东面茶位上,很无趣的端着茶杯看,视线略过茶杯,瞧到窗台边的紫色百合,便走过去摸了摸花瓣。
而秦楚潇则跑到西面的酒桌边,坐下来自顾自的喝酒,单黎夜走到他身边,轻声唤了一声:“师父——”
秦楚潇看着她,叹声道:“那小子也没说错,我啊,管不了你。”
“别听他胡说八道,我现在无家可归,也没爹了,师父你要是不管我,我岂不是成了可怜的孤儿。”想起那些谜团,单黎夜沉下眼眸,这瞬间,她忽然想,如若师父真是她的亲爹,似乎好像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除了——师父真的悔婚抛妻弃子?
秦楚潇见她失神,以为她是被龙怿山庄赶出来不开心,恨恨道:“龙轼风简直不可理喻,认了你,又不要你,让你受这样耻辱,下次见到他,我一定好好替你揍他一顿,绝不留情。”
“这事跟父亲无关,是我自己执意要入江湖,他才不要我的。”她没多往下说:“别顾着说我了,师父,叶南翌说不定知道我姑姑的下落,不如我去……”
一时间,她也没改过来口,仍然把龙夙雨唤作姑姑。
“他能知道个什么。”秦楚潇打断,把她推开,又惬意的品起了酒:“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我不想听,我现在,只和美酒打交道。”
此刻,侍女端来了点心和茶,精心的放在秦楚潇身边,点心是那位裴大人准备好托人送来的,若是品酒过甚,可解解酒。
至于那茶,是单黎夜自己煮的。
煮好的热茶被端上来,叶南翌又坐回来茶位上,侍女在叶南翌和秦楚潇身边各放了一杯,退下的时候,侍女在单黎夜耳边低语了几句。
“师父,裴刺史找我有事,稍后我再来与你饮酒。”单黎夜皱眉,也不管秦楚潇和叶南翌了,随着侍女出了房门。
待单黎夜真正离去,秦楚潇脸上的笑意慢慢的收敛,重重的放下了手中的酒坛子,冷眼看向了叶南翌,走过去坐到了叶南翌旁边的茶位上。
没了之前的不正经,现在的秦楚潇才让叶南翌察觉出有那么一点威严迫势的味道。
“幽冥楼主,叶南翌?”。
他笑了笑:“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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