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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经年 > (03)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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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第一遍鸡鸣,莳田起床,莲儿服侍他穿好朝服,莳田坐在轿子里,心中忐忑的行往内城。

    待到小黄门报帝驾,问过朝事,皇帝开口问道:“东爱卿,据闻萱儿公主在你家不安分,可有此事?”

    难得上朝的莳田此时站在队列第一个,听闻皇帝问话,连忙出列回道:“启禀皇上,并无此事,萱儿公主温柔贤淑,持家有道,全家皆为有公主入门而高兴。”

    “嗯?我怎么听说萱儿和你家中妻妾联手,搅得城里不宁,百姓不安。”

    “回皇上,那只是一时失误,萱儿公主与家中姗姗都是年纪尚小,心性单纯之人,喜欢那些飞禽走兽,但此物难以驾驭,所以一时不察,被这些野兽钻了空子,伤了几人,但臣已经逐人一一登门谢罪。”,莳田是空口白牙,睁着眼睛说瞎话,但无人敢反驳,因为正如姗姗所说,那些百姓调戏公主在先,这可是杀头的大罪。这会皇家需要个脸面,伤者需要个活路,就由得莳田胡扯。

    “前几日边疆传来喜讯,如今河套地区的胡人以被驱逐,但你告假一直未归,今日才得以宣布。”,虽然不如前几天的狂喜,但皇帝提起此事还是异常兴奋。

    “皇上圣明~!”,众大臣齐齐跪拜。

    “全得东爱卿功劳,来人宣旨!”

    “……东方有国,谓之中土,国中有将,称得砥石,一平百年祸乱,一定华夏远疆……此以非常人所能及,可况家中既有淑德良人,亦有巾帼英杰,斩匪首于边陲,扬国威于塞外……”

    听到这里,莳田一愣,心中紧揪得疼,也不知道师姐两人怎么样了。

    “……断井颓垣不再,山河万里安定,此功勋第一人,足称国之砥柱,特封东莳田左柱国,晋太师,加封光禄大夫,其妻妾,程莲,李仙儿,鱼姗姗,封一品诰命。”

    “臣,谢皇上。”,莳田算了算,自己本就是国公,已经升无可升,柱国和光禄大夫都是虚职,多了几担俸禄而已,只有个太师还不错,朝廷里面自己以后多多少少能说上几句话,不再是完全闲散之人。

    “东莳田妻妾苏青萝、衣?二人,斩匪首,定军心,此巾帼英雄,如桂英再世,特纳为皇帝义女,封公主,一品诰命,特许宫中打马,带刀行走。”,莳田以为完了,谁知道宣旨公公随后说的话,让他目瞪口呆,不止是他,整个朝堂都卡壳了。

    自开朝以来,皇帝义女不是没有,封公主的也不少,一品诰命更是多不胜数,但这宫中打马、带刀行走,是个什么封赏,此两女子又不是武将,也并非文臣,连个宫中侍卫都不是,更何况也只有文臣武将才能拥有此殊荣。

    “皇上~此二女子,虽说功劳巨大,但这宫中打马带刀御前,实为不妥。”,一个大臣出班说出疑虑。

    “呵呵,此二女听边将说起,身俱高强手段,一身胆色更是不输男子,如今朕收她为义女,赐她些许荣耀,有何不妥?”

    “皇上,虽说她们身为义女,但臣斗胆说一句不中听的话,万一她们要是起了歹心,如像皇上所说,她们一身手段,那防无可防。”

    “爱卿多虑了,能为我朝如此尽心尽力,又怎会去想着刺杀朕,以后这话不提也罢,她二人喜爱武装,那朕赐她们喜好,难道不该么。”,本朝除了秀才往上或是武将兵卒可以随时带着兵刃行走,普通人只要拿着武器闲逛,抓到罚十杖,皇帝这道赏赐就代表着青萝和衣?两人可以光明正大的佩剑提刀。

    “好了,既然诸位大臣没有异议,那就下诏吧。”,皇帝话刚说完,兵部尚书站了出来。

    “皇上,昨日晚间福建传来急件,倭寇再次登陆,烧杀抢掠十余县州。”

    “福建巡抚不是在督战么?这仗怎么越打越烂~!”,皇帝也是气急,刚刚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倭寇今年为患特别严重,前段时间刚刚委派福建巡抚总督之职,希望他能有所建树,谁知一个接一个的战败传来,让皇帝虚火上升不少。

    “皇上,那臣就直说了,福建巡抚虽然守城有余,但锐气不足,加上连番败仗,军心散乱。臣以为,换将才是正途。”

    “爱卿可有人选。”

    “雁国公可担此重任。”

    莳田真想起来暴打这位张大人,这叫什么事,把自己当打手吗,心里早就恨极了战争,可又不好发作。

    “嗯……”,皇帝不是没有心思。

    “皇上,臣斗胆冒言,自古开明盛世,那个帝王不是放手去用,让属下大臣尽管施为,所以才有历代那些开疆拓土的名臣圣君,如果都是束手束脚,那不过又是一番守成的景象。”,张尚书知道皇帝担忧什么,他胆子够大,忠心亦可表日月,所以才有这番胆色。

    “那依张尚书所言,该让雁国公履行何职?”

    “江、浙、福建三省总督,调度三省兵马,臣相信,雁国公定能一举扫平倭患。”

    “好,朕就准了你的进言,今日开始,你与雁国公荣辱一身。”

    “谢皇上。”,张尚书拱了拱手,笑眯眯的回了队列。

    莳田哭的心都有,这位张大人为什么对自己有这么大的信心,皇帝都说了荣辱一身,如果自己平倭不利,他也要倒血霉啊,怎么还笑的出来。

    “东爱卿可是不愿意?”,皇帝看着莳田半天没个动静,有此一问。

    “臣谢过皇上,但还有一事所求。”

    “说。”

    “臣此次出征,希望皇上给道圣旨,臣是代天子出征。”

    “准了。”,皇帝笑了笑,自己这位女婿心思还是足的,好个代天子出征,出了事可以往轻里跑。

    “皇上,臣还有一私事禀奏。”

    “既然是私事,那就散朝后来御书房细说。”,皇帝也是人,既然是私事,那就是家事了,朝堂上讨论这些不妥。

    “还望皇上开恩,让臣能家门和睦。”

    “好一张嘴,朕要是不允,你家门不和就是朕的错了?”

    “不敢,臣也是无奈之举,而且皇上,青萝衣?两人为国尽忠,如今又是公主,特赐个正妻之位,也是情理之中。”

    “是啊,听闻将士传说,她二人鞠躬尽瘁,连日征战,斩杀胡人匪首不下千人,导致胡人没了军令,我军才能这么快收复河套地区。”

    “那皇上允了?”

    “嗯,一朝双驸马,你也算古今第一人了,朕允了。”

    “谢皇上~!”,莳田喜得嘴都到耳根了,两正妻,亘古未闻的先例,自己求来了。

    “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臣告退。”,莳田转身就要走,皇帝忽然开口:“莳田。”

    “啊?皇上喊我?”,忽闻皇帝叫自己名字,莳田一惊。

    皇帝看着他笑了笑,摆了摆手,柔声说:“在外征战不易,能活的命来,就不要逞能,在家待萱儿好些。”

    “是……臣记住了。”,莳田看到的皇帝,一直是不苟言笑,哪怕说话都是憋足了力气显得威严。

    “去吧,能赢固然好,未能全功也没关系,几百年了,倭寇神出鬼没,居无定所,平定不是一时之功能全,做好就行了。”

    “臣告退。”

    到了家中,莳田喊过管家,让他快马加鞭去滇南接青萝衣?自己转身到了莲儿房里,脱了朝服换上便服,出门喊过值班丫头:“去喊萱儿夫人和姗姗夫人过来。”

    “什么?那两个又是哪里来的狐媚子!?”,姗姗的一声怒吼,让莳田脑壳都大了。

    “什么叫狐媚子,她们现在身为公主,而且上次就来过府上,只是你与萱儿酒醉未醒,何况她两几次救我于危难,可以说如果不是她们,你老爷我早就是一把黄土了。”

    “哼~还不是你手段了得,勾引得那两个狐媚子死心塌地跟着你,才会救你。”,姗姗搞的定萱儿,但对于未知的青萝和衣?有种不祥的预感,是要遇上克星的预感。

    “你给我闭嘴,张口闭口狐媚子,你知不知道,今日朝堂之上,你家老爷我,差点被皇上杖毙,就因为你和萱儿胡闹,要不是兵部尚书张大人求情担保,此时你们已经披麻戴孝了。”,对于这种张口即来的胡话,莳田现在是越来越顺口了。

    “真的?”

    “我还骗你不成?整日为非作歹,家里倒是不祸害了,现在祸害到府外头去了。皇帝说了,如有再犯,杀头不足平民愤,要将我活活剐了,如今让我戴罪立功去平倭,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对……对不起啦,我又不知道会这么严重,大不了我以后听你的就是了。”

    “这才像话。”

    “那你可不可以去求皇上,别让你出征打仗了,你身上已经好几个洞了,再去打仗,要真死在外头,那让我们几个怎么办啊,你想啊,还有那两个狐……青萝姐姐和?姐姐都要守寡了。”

    “你……你就不能说点好?”,莳田气急。

    “我也想说点好,但你说打仗就去打仗,留着一家人在家苦等,一天两天不见回来,三天四天不见书信,让我们哭,让我们难受,你是大英雄,要名留青史,可没有人会可怜我们等的有多苦,生怕你死了,不回来了,我就盼着你好,你好我就好,你要真的死了,我也会跟着你死,就算是追到阎王前面,我也要缠着阎王说是我咒的,要你记得你死不得,我留在哪里替你死了,你还可以回来寻姐姐们过日子。”,姗姗这番嚎啕大哭,让莳田又是感动又是揪心,这只死鸭子嘴硬的妮子。

    “好了好了,不哭了,老爷答应过皇帝,一定保得命回来,不让你们枯守余生。”,莳田抱过哭泣的姗姗,心中也是难受,看到萱儿和莲儿也在抹眼泪,将两人也搂进自己臂膀。

    “夫君,皇上真这么说了?允许你逃命?”,莲儿很好奇这话是皇上说的。

    “是啊,皇上说了,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逃,保住性命最要紧。”

    “皇上真好。”,莲儿抿了抿嘴,探头亲了下莳田的脸,她羞怯,少有这样的主动。

    “是啊,你们就放心吧,等老爷得胜归来,就再也不去打仗了,一定在家安分度日。”

    “你一直这么说,你的话我不信。”,姗姗信了两次就再也不信了。

    莳田将莲儿和姗姗放在自己腿上坐下,又看了看端坐在身边的萱儿,柔声说:“老爷这次是说真的,老爷已经是位极人臣了,照理都不需要我出战了,因为我出征就占了别人的战功,长此以往是不行的。”

    “萱儿,他说的可是真的?”,姗姗转头问萱儿。

    “夫君说的对,父皇每逢战事,都会斟酌出战人选,能力最重要,其次就是战功的分配,如果一直让一人独魁,那余下的人都会没有心思打仗了,因为没有军功就没有官阶的晋升。”,萱儿经常在父皇身边打转,所以多多少少听父皇说过。

    “这还差不多,那你要记得,该逃命的时候就要逃,别逞能,活着回来最好,而且你就要做爹爹了。”,姗姗的理由让人无法拒绝。

    “我答应你们,一定活着回来,但你们也要答应我一事。”

    “等青萝衣?来了,你们不许为难她两。”

    “那两狐媚……”,姗姗看着莳田的样子,转而小声说:“那两位姐姐什么时候来啊?”

    “快马加鞭都要近两月时间。”

    “哈?这么远?”

    “远也很远,主要是山路难行,尤其过川贵费工夫,一半的时间都费在此地。”

    “夫君,你要早点回来,往后这一大家人你可是主心骨。”,莲儿伸手抓住莳田的一条胳膊,紧紧搂在自己怀里,她月事迟迟没来,想找个大夫来诊下脉,看看是不是有了,但怕影响夫君出征的心情,心想等夫君出征了,再去寻个大夫看看。

    “夫君,萱儿祝你马到成功,萱儿会在家里听话,等你得胜归来。”,萱儿最小,受不得这样凄凄惨惨的离别情景,眼睛此时都肿了。

    “嗯,你们放心。”

    一夜温情不舍,第二天莳田拒绝了从运河出发直抵苏杭的建议,只带着家中侍卫数人,打马南下。

    一路风尘,过驿换骑不表,七天过去,这才远远看到南直隶的城墙。

    入城亮了符印,到了直隶府宣读了圣旨,大致了解了下各级官员,莳田又马不停蹄的奔赴杭州,一样是宣读了圣旨之后,这才往自己的最终目的地,倭患最严重的福建出发。

    从京城出发到泉州之时,整整过去了十六天,这还是不停的换骑良马,此番沿着海线南下,莳田也是从未这么累过,不是他喜欢被马颠,实在是一船直接到了目的地,根本看不到此时的形势是什么样子,威风凛凛是有了,但那也只是有个威风,与民情屁用没有。

    一路过来,各县州府都是严查严防,一些小县因为自己没有乡民的印信,甚至都不让自己进去,直到亮出印绶兵符,这才相信莳田几人不是倭寇的细作,千里河山不说烽烟四起,但绝对是人心惶惶。

    莳田也问过不少人,搞清了倭寇为什么难平,那些手持长刀的倭寇来去如风,平时登陆烧杀抢掠没有规律,劫掠一番之后登船就走,等官兵赶来了,倭人早就不见了,只能望浪干叹。

    各省前任总督想过各种法子,但收效甚微,有驶着巨帆追的,有设伏下套的,保守一点让百姓都进城的,各式招数层出不穷,但倭寇就是难缠,你开巨帆大船去追,别看倭寇的小船破破烂烂,甚至连船帆都烂的像没人要的蚊帐,但他们的船小头尖,破浪急速,大船根本追不上,放小船去追,往往又都成了倭寇的战利品。

    设伏下套也有好多,但倭寇吃过两次亏之后都学乖了,上岸之前先弄一些汉奸细作四处打探,只要有一点风声就蛰伏不动,但百姓得生活,官兵也不是铁打的,稍有松懈就着了道了。

    莳田此时坐在泉州府衙后堂,看着一堆的战报直嘬牙花,旁边站立的几个文武大臣看着莳田的面相,心中也忐忑,今年倭患严重,百姓死伤过千了,可官兵硬是一个倭人都没砍到,谁知道这位上官什么脾气,要是一怒之下行天子特权,自己几个乌纱难保。

    “这些战报想必几位大人比我熟悉,几位大人如今可有良策?”

    “总督谦虚了,我等几人策应也有些,但效果都不大,如今倭寇中肯定是有熟知我中原风土的智将。”

    “我一路过来也有耳闻,但仗还是要打的,不能因为倭人有了倚仗,我等就放任了事。”

    “总督英明,还请总督决断,我等必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你们先退下,让我先静一静。”

    “是,大人一路舟车劳顿,我等在聚涛楼摆下了宴席,还望大人晚些时候能赏光。”

    “我晚点去罢。”

    “谢大人,我等先告退了。”

    看着几人出去,莳田揉了揉眉头,陆战用血气之勇,纵横之策,步骑弓矢之阵。可这海战怎么打,莳田是一点头绪没有,两边都是用炮轰,不对,倭人还没有船炮,据说他们大型战舰极少,有也只有少数几门大炮,可对方不和你拼刚勇,不与你战纵横,只为了偷袭抢掠,你防难防,打追不上。

    莳田也是今天检阅才看到这般精良的大炮,以前在边关那城楼上的大炮,跟这个完全没法比,不过也不怪戍边没有好炮,胡人目的就跟这倭人差不多,但胡人骑马来去如风,比架船更快,再好的大炮都没用,你还在装填调校、瞄准点信,对方早就跑出你射距之外,除非是胡人咬了牙攻城了,否则更多的时候只能是放几空炮解解恨,所以戍边最好用的一直是长弓强弩。

    想了半天,莳田也没个头绪只好作罢,起身去赴宴。

    到了酒楼一众人杯来盏去,看着眼前的轻纱舞娘,听着耳边的丝竹之声,一度让莳田幻觉这是太平胜地,抿了杯中苦酒,莳田叹了口气,无财帛不觉人间天上,无权势不懂世间几重。

    吃罢了酒宴,莳田回到住所,就着烛台继续翻看战报,苦思破解之法,想的入神处,烛花一炸让他回了神,张口喊来侍卫说:“传令下去,让泉州周边驻军明天一早校场集合,本官要检阅三军。”

    等侍卫出门通禀去了,莳田思前想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一路的辛劳涌上来,倒头就睡。

    第二天清晨,莳田起床洗漱一番,早早就来到了校场,随着日头渐上,校场集结的人也越来越多,莳田看差不多了,起身站到校场高台前,咳了咳嗓子开口说:“本官是皇上钦定新三省总督东莳田,此番前来泉州,就为倭患而来,今年倭寇祸害百姓最甚,我想你们都深有体会,也不多说,我如今有一计谋,可彻底铲除倭患。”

    下面自有传令兵用本地方言往下传莳田的讲话,没法子,来当兵打仗的汉子,大多没上过学,除了本地方言,对于官话知之甚少。

    听着台上的大官大言不惭的话,台下嗡嗡作响,以前也来过不少大将大臣,可那个不是来时气宇轩昂,最后都是灰溜溜的走了,还有好些被砍了头,至今南门菜市场还有血迹未干。

    “众将士听令~!水师四营下午集结,巨帆战船一律驶出港口,负责沿岸巡视,其余三营随我驶快船出海。”

    下面一听又是议论纷纷,出海打仗开快船,这是要去送肉么。

    “住口~校场森严,岂是菜市口一般喧闹之地,听完命令即刻散去准备。”——倭寇来去如风,抢掠仿佛成为了他们的习惯,但倭寇也有他们的短板,那就是行距,一艘快船再如何驾驶,也不可能从倭岛直达我朝疆域,所以他们必定要寻补给岛屿,而高丽与倭人你来我往打了无数仗,是断断不会容倭寇通行的,只有琉球诸岛星罗密布,一路延伸到台湾澎湖等地,所以要灭倭寇,莳田能想到的就是斩其退路。

    说起来容易,真的坐上了船,蜈蚣舰速度确实快,一浪接着一浪的连番颠簸,莳田差点没把胆汁吐出来,不过真的吐到腹中无物了,感觉倒好了不少。莳田灌了几口清水,起身看着左右尽是无边的浪潮,起初是很新奇的,可这样没有新意的风景连看了两天,就觉得无聊憋闷的紧。

    “赵将军,还有几日可以到达?”,莳田已经没心情看水了。

    “启禀大人,属下估计再过两日就能抵达琉球主岛。”

    莳田就是冲着主岛去的,据向导说琉球除了主岛有淡水和椰林,还有别的岛上少见的竹林,据说是先秦时期为秦皇寻永生的隐士带入岛的,其余岛礁皆是荒凉无比,有些上面就几棵椰树,有些还像暗礁,只是偶尔露出海面。而且琉球主岛以前是有岛民的,但自从倭寇横行,岛上居民逃的逃、死的死,最后被倭寇占领。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莳田望眼欲穿的海岛,终于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莳田抓着船舷,看着越来越靠近的绿色小岛,心里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了,因为都是快船,所以补给是有限的,如果这两天还找不到,那只能是打道回府。

    随着船队靠近,速度也越来越慢,一艘艘舰艇都打横了转向,黑洞洞的炮口瞄准了岛上房屋。

    “大人,倭寇此番应该不在岛内,不然不会让我等如此靠近,是否派人去探查一番?”

    “嗯,万事小心,如发现不对,立刻返回。”

    一盏茶功夫过去,看到近岛小舟上打出的旗语,经过身边副将翻译,莳田松了口气,随即喊道:“传令下去,强攻登岛,随后将所有火炮、炮弹、火药,尽数搬上岛屿。”

    到了岛上,灭了那些留岛伤残的倭人,莳田越看越揪心,家家户户门庭之中,都是衣不蔽体,目光呆滞的汉人女子,随着搜索加深,金银宝器堆在居民楼中间的空地上像一座小山,莳田看着眼前景象,高声喊道:“如今我们占了此岛,恶战也要开始了,我们可能有些人回不去,但本官保证,绝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

    这些金银就做抚恤之用,能活着回去的,赏金百两,不能活着回去的,一户抚恤千两。”

    莳田看透人心,出外打仗为了什么,不说那些虚的,就只剩光耀门楣和赚些钱财了。

    “谢总督~!~!”,众将士齐声高呼,心里激荡,黄金百两,普通人家一辈子吃不完啊,而且就算不小心战死,也能抚恤千金,对于家中妻儿高堂来说,足可以一生无忧。

    “这些女子,你们可有认识相熟之人?”,莳田指的是众将士搜罗来的那些汉人女子。

    听着一声又一声的惊呼相认,莳田心里难受得紧,这些女子最是可怜了,此番就算能活着回去,又能苟活多久,议论纷纷的唾沫,足可杀死她们所有人。这时莳田看到人群中有个女子不同,虽是黑发黑眼,但眉骨鼻梁很高,眼窝内陷,莳田一看就知道这是塞外胡人。

    再看这女子衣衫褴褛,上身罩着好几个破洞的纱衣,下身的宽筒裤更是如同布条,耻处阴毛都隐隐可见。虽是如此光景了,可该女子依然抬头挺胸,目光清明。

    “众将士听令,沿岛布置阵地,五营逐舰将岛上我朝女子及金银带走,回去之后令巡洋四大营远观琉球,只要倭寇前来攻打,即刻上前包围剿灭。”,既然倭寇不在岛上,那开始的计划就不能再用,此刻只能动用巨舰实施反包围。

    本来莳田的想法就是将自己人马做海盗用,倭寇就是凭着船快浪急,来去匆匆,那自己也可以学着用,用比倭寇更快更好的蜈蚣舰,轮番偷袭劫掠,碰之既走,让倭寇只能死守岛屿,此时再派巨舰来轮番轰炸,直至焦土为止。

    可天不逐人愿,如今死守的换成了莳田自己,也幸好岛屿不大,能停泊之处也只有岛东南面,余下各处不是百丈悬崖就是浪急礁显。

    架好阵地炮弹,看着五营满载离开,莳田看了看远方的夕阳,感叹此次真的有点听天由命的架势了。

    “大人~!小的有事禀报。”,这时从后边跑过来一人,嘴里的官话要不细听,莳田真不知道他说的啥。

    “说。”

    “大人,您不是将那些异族女子赏赐给我们了吗,属下得到的女子中居然有一个会说汉话,她跟属下说,知道倭寇去了哪里,但要跟大人单独说。”,这也算是莳田的特色了,他带兵打仗,金银女子一概不取,全都给属下分了,丝毫有没我们是正规军,一切都要上交给国家的觉悟。

    “哦,那女子可是倭寇族人?”

    “不是,看样貌应该是胡人。”

    “那人现在何处?”

    “属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让她先去了大人房中等候。”

    “知道了,你下去吧。”

    莳田这时转头对那些值事的兵将喊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倭寇晚上归来,免不了是场恶战,招子都给我放亮点,要是被他们给灭了灯火,那我们就要抓瞎了。”

    看着这位满嘴黑话的上官,兵将憋笑十分辛苦。

    莳田来到房中,抬头看去,果然是下午注意到的那个女子,不由好奇的问:“你是哪里人?为什么懂我族语言。”

    “大人可是东莳田?”

    “你为何知道本官的名讳?”

    “下午听官兵喊你东大人,这姓本就少得可怜,加上你们朝廷里,好像只有个东莳田官位显赫。”

    “本官问你一概不答,到底所谓何事?”

    “你是不是东莳田?”

    “是,如果你再不做答,我只好让你出去。”

    “好……好……我要杀了你~!~!”,这女子忽然暴起,手里抄着一把凳子就冲了过来。

    莳田躲都不躲,左手抬起抓住砸落的凳子,右手一把掐住女子的脖颈,将她高高举起,冷冷的说:“你就凭这样杀我?”

    “咳……咳……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等到女子缓缓垂下了双臂,莳田这才将她扔在一边,喊来侍从将其绑了,莳田又让人端来一盆冷水,浇在女子头上,看她悠悠转醒,莳田挥手屏蔽了左右,这才开口问道:“你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要杀我。”

    “呸~要杀就杀,不用多问。”

    莳田砸了砸嘴,看来跟自己想的一样,伸手抽出腰间秋虹,剑尖直抵女子胸口,随后说道:“我就知道问了也白问,看你样貌绝色,死了也怪可惜。”

    “要杀快杀,要是等我找到机会,我一定杀了你。”

    “啧,你越这么说,我越想搞懂为什么,算了,总有方法能撬开你的嘴。”,莳田顿了顿说:“不知道你尝过酷刑没有,鞭抽杖打那都不算,比如截肠,抽髓,篦肉,嗯,想你也不懂,我来一个个告诉你,这些刑法该如何施为。”

    等莳田说到虫噬,女子实在受不了了,尖叫着喊道:“你这个恶魔,你是恶魔~!”

    “别怕啊,还有很多呢,等会我在你身上一个个的试,要不咱们先从篦肉试起?嗯,不行,那样一副骨架了,别的都试不了了。”

    “我说……我说……”

    “就是嘛,早点说,大家都好。”,莳田发现吓唬人真的会上瘾:“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我的汉名叫菲菲,是可汗帮我娶的,我是可汗的妃子。”

    “胡可汗?”

    “是。”

    “你为什么会流落至此?”

    “可汗死时我在京城,知道这个消息后我不敢再待在那里,就一路南下,谁知遇到一股盗匪,将我随从杀光,只留下我和几个婢女被他们抓来此处。”

    “嗯,既然你这么爽快,那我就实话实说,两国交战必定有输赢,你们掳掠我朝百姓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们也是爹娘所生下有妻儿?如今这场拉锯战被我们赢了,你觉得气愤,觉得要报仇,你不觉得可笑吗?”

    “有什么可笑?有仇报仇,天经地义,这不是你们汉人常说的吗。”

    “呵呵,是啊,那被你们杀害的那些百姓,他们去找谁报仇?被你们掳去做奴隶的汉人,他们该不该报仇?这仇恨有多大?在你们眼里我们汉人是奴隶是羔羊,没有奴隶来抢就是,没有粮食来夺就行了,此恨滔天几百年,我想就算此时将你们可汗的尸体拖出来再鞭尸,都无法让这仇恨平息。”

    “诡辩而已,如果不是你们设关设卡,不允许我们与你们交易,让我的族人连口好锅都没有,他们又怎么会去抢夺。”

    “我朝开始没有设市?结果呢?你们欺行霸市不说,稍有不顺举刀便砍,杀了人就跑回塞北无踪迹,久而久之谁还愿意与你们交易?说的好听是交易,说的不好听就是明抢。”

    “一锭银子只能换一斤盐巴,难道这就是你说的交易?”

    “那只是后来闭市之后,暗地里交易的价格而已,开市之时每天由朝廷议价定价,从没出过那些离谱的价格吧?算了,我与你争论这些作甚。”

    “哼,词穷而已。”

    “我可以放你走,也可以让你委身于某位将士,余生过安稳日子,你自己选一个吧。”

    “你会放了我?”,菲菲不可置信,看不懂这男人心里想什么。

    “是,趁我还没改主意,决定吧。”,莳田说了这么多,发现菲菲同样是战争里活下来的可怜人,整日打来打去,几时罢休?可能唯一的方法就是打怕对方,才可能有一片安宁。

    “我要走。”,菲菲很想回到塞外去找自己的族人。

    “等这次战事结束,我会带你回中原,在这之前你先在这里住下。”,莳田说完解开粽子一样的菲菲,转身就要出门。

    “你为什么要救我?”

    “看到你眼中的绝望,让我想起那些死了的部将,觉得活下去的人,才是最可怜的。”

    “你根本就不是帅才,可汗败在你的手里,真是冤枉……”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样的功勋对我来说烫手,以前倒是不觉得,只想着建功立业。”

    “你真的会放我走?”

    “不用质疑。”,莳田说完出去了——有话文长,无事书短,眨眼三天过去,莳田此时躺在野草丛生的斜坡上,懒洋洋的看着海面波涛。

    “大人,那女子松口了,愿意说出倭寇去向。”,一个校尉兴冲冲的跑来报信。

    莳田吐掉嘴里的草茎,还以为菲菲死都不肯说,谁知道这会居然愿意开口了,自打那日从房里出来,莳田就再也没去过那里,搞懂了她的来历,莳田就很意外了,至于倭寇去哪,说不说意义都不大,自己横竖要在此死守,只是守的时日多寡心中没谱罢了。

    “怎么愿意开口了?”,莳田进了房门,看到菲菲着装稍微正常了些,应该是寻到了针线,将身上的破洞都补了补。

    “一报还一报而已,我不想欠你什么。”

    “你到直爽,那行,你告诉我,倭寇人去那里了?”

    “南洋。”

    “南洋?他们去南洋做什么?”

    “勾结南洋巨盗。”

    “你能不能一次说完,我耐心有限。”

    “他们准备合伙成链,封锁你朝海域,往后无论你们是出还是进,都必须经过他们的手。”

    “这有可能吗?我朝船队出洋都有舰队护卫,等等……你是说走私?”

    “你们每年进出的船队能运回些什么?大部分都是些小国上供之物,而真正值钱的香料、胡椒、布匹、绸缎之类,九成九都是靠走私往来完成交易,甚至连你们的皇帝吃的胡椒,都是靠着私运才有的。”

    “啧……”,莳田一斟酌,头痛欲裂,本朝开始并不禁海,但政府基本没有商船,来往商船确实九成以上都是私船或进贡来使船只,政策也不管这一块,只要此地缴纳田赋地税足额,海上几乎就是听之任之的状态。

    后来朝廷宣布海禁,禁海了,那些靠这块肥肉裹腹的官员走了,可私船不但没少反而更加猖狂了,这也导致了海上的盗匪倭寇横生,而且这些海盗倭寇还都是以前的商贾或他国军士,因为你禁海了,他们没法做生意了,再加上许多走投无路的穷人或罪犯,一头扎进阔海,做了海上剪径的营生,海上更乱了。

    光靠走私,物品就金贵,加上富人搂紧库存,导致物品紧缺,最贵的时候三两胡椒一金,据说双方为了刻度准确,用的都是称药的一斤小称,这还不算什么,真的没了这些舶来品,不吃不用就是了,可那些富人受不了了,库存告紧没法补充怎么办?行贿。所以导致了另番光景,海上盗寇纵横,像是剪径的强盗。等私船登陆了,又往官府送一些好处,被这样两次盘剥的商品怎么可能便宜得了。

    这就像是因果轮回,私船越多海盗越多,海盗多了,那些百姓就遭殃,官府就得出来剿,剿完接着走私……“你们王朝刚愎自用,自以为上国,其实不过井底之蛙,世界无边,就是这大洋,只怕都大过中原巨万。”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倭寇语言你懂得?”

    “呵呵,我不懂,但他们的谋士是中原人,刚好又贪恋我的身子。”,菲菲笑中含泪,描不尽的苦楚。

    “……生死劫数都是命中注定,想开些吧,毕竟你还活着。”

    “你不是说活着才是可怜的人么?”

    “但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死了就真的连希望都没了,只是一把黄土。”

    “什么都是你说的。”

    “你这般聪慧,可有破解之法教我?”,莳田一时半会根本想不出办法,远征南洋?疯了还差不多,徐国公跟自己下棋的时候还说,这夺回关外河山,自己是立功了,但国库空虚,百姓赋税都加了一成,如今国库只怕是拿不出多一分的军费。

    “死守此岛,倭人久攻不下,必定会喊来帮手,此时再聚而歼之,随后集所有舰船之力,扫荡南洋诸岛,万事平复开放禁海,以营为单位驻扎各岛屿做沿途补给站,既可以防止海盗再占岛为王,也可以防止走私出现,驻扎营部两年一换,以断异心。”

    “你为何要如此帮我?”

    “报恩连带着报仇罢了。”,菲菲恨极了这些倭寇海盗,自己的身子被他们轮番糟蹋,想起那些画面,菲菲甚至连莳田都没那么恨了。

    “你如何肯定南洋盗匪会来臂助倭人?”

    “仗义每多屠狗辈,既然已经结盟,盗匪必定会来帮忙。”

    “可我朝如今根本没有多余的军费去南洋远征。”,莳田顺着话头说出口就后悔了。

    “军费何必要你们朝廷出?海盗倭寇盘踞的岛屿上,金银如同宝山,给你的将士们分下去,他们以后只怕都不愿意打仗了。”,菲菲为了报仇也是拼了,又加了句:“别担心有人会检举,士兵将士也是人,他们只会更坚定的跟随你,你想你在关外不就是那么做的吗。”

    莳田拱了拱手说道:“今日得你妙计,铭感宇内,待功成之日,我一定亲自送你回你的部族,只要他们不再歧视攻击我汉人,我可以让他们继续在草原上驰骋生息,苗瑶侗白壮都可以与我汉族一体,我想汉胡也尽可一家。”

    “那都是只是后话了,如今你还是想想该如何死守,倭人老巢被占,他们肯定不死不休。”

    “尽全力听天命。”,莳田说完对门外喊道:“来人。”

    “传令李都统,挑选几人驱快舟回泉州传令,倭人首轮攻岛不用理会,倭人久攻不下自会去南洋求救,泉州大营所有十六炮以上巨舰,驻扎此岛半日距离,只派便服小舟远观巡视,等海盗支援近岛,再行围拢聚歼。”

    “不知大人对守住此岛有几分把握?”,菲菲看到传令官出去了,这才开口询问。

    “你的主意,你说呢?”,说实话,莳田一分把握没有。

    “死守至多两成。”

    “那不是必死无疑?”

    “我话还未完,大人可想过,为什么要死守?让倭人上岛不好吗?”

    “此话怎讲?”

    “倭人虽然舰少但舟多,你们在沿岸架设大炮又能炸沉几艘?待到倭人上岸,你们的兵刃又耐不住倭人长刀劈砍,劣势更甚。唯一的胜算就在设计,大人既不是帅才又非名将,何苦要去和倭人面对面拼命?”

    “愿闻赐教。”

    “让倭人上岸便是了,陷阱、落石、毒药、流矢此番种种尽可用其极。”

    “辛亏你那时在京城……”,菲菲满腹计谋,这要是当时在草原上,后果真是两说。

    “大人过谦了,我如果当时在,不过多了具尸体而已,据闻大人身边有两位刺客,往来无踪,在此人面前,任何计谋都是徒劳。”

    “码紧点炸起来威力才大~”,第二天,除了驱舟巡视之人,余下全被莳田集结,当下挖坑的挖坑,削刺的削刺。

    为了一次让倭人破胆,莳田命人将所有船只搬上海岛林中藏好,也亏得都是破浪舟和蜈蚣舰不然只能拆了。再将村落所有房屋地下都埋上足数的火炮炸弹,岛上气候潮湿,又不知倭寇几时才能回来,为了保证火药引线不会受潮哑火,听取了一个兵卒的建议,取竹做管,白蜡封缝,既可以做引线还能起到一定的爆炸伤害,做完这些,带过来的火药炸弹几乎耗尽。

    莳田又命众人将村落周围深挖陷坑,里面埋上尖桩竹刺,做完这些,莳田巡视了一番,觉得还不够,看了看入岛的唯一通道,喊过随从说:“命人在那条道上布上活板陷坑,等倭人退却的时候用的上。”

    “报……前方五十里海域发现倭人踪迹。”,莳田话还没说完,就听斥候传报,立马转身喊道:“所有人听令,带上俘虏,拿武器随我进林。”所谓俘虏就是一群分派赏给属下的倭人女子。

    “所有人安静,敢有发出声响者,杀无赦!”,莳田此番孤注一掷,头一回铁血。

    众人皆静,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就听阵阵喧闹从林外传来,莳田抬头看了看居山坡上的观察哨,只见绿旗晃了晃,莳田喊了声点火,一时间爆竹炸药之声,将莳田的耳朵都轰聋了。

    “诸将士听令,射~!”,莳田首先拿下背上长弓,也亏得开始说了计划,不然此时谁知道主将说的什么,纷纷解下长弓,跟着往林子外面射。

    哀嚎与惨叫,从爆炸开始,直到莳田众人射完壶中箭矢依然没有停止,莳田这时喊道:“众将士,随我冲~!”

    等众人冲出林子,几乎是齐刷刷停住了脚步,眼前的景象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村落的房屋几乎全平了,到处是残臂断躯,村落外的陷坑里有些还没死透的倭人,依然在歇斯底里的痛嚎。

    “这些倭人屠我百姓,掳我妻儿,劫我牛羊,万死不足惜,绝对不可存有怜悯之心,巡视过去,不留活口!”,莳田几番生死,对战场上的残酷已经是习惯了。

    “大人,未下船的那些倭人逃跑了。”,高出?望的哨兵看到几艘倭人的舟船离开了港口。

    “跑了才好,不然咱们就钓不来大鱼。”,莳田探出长枪又戳死一个半残的倭人,这时转头喊道:“所有倭人尸体扔进海中,不可留下半点。”

    岛上本就不大,刨坑得刨多久才能埋进这千余倭人,何况这世上还没有为敌人刨坟树碑的说法,但让尸体放这也不行,气候炎热潮湿,万一出个瘟疫,那就倒了血霉了。

    战场打扫很快,莳田此时集结众人说道:“搭帐搭灶移至高地竹林,四周高筑砖瓦土围,限两日完成。”,莳田知道,再来的盗寇,他们不狂轰滥炸一番,绝不会登岛,面对火炮轰炸,任何陷阱都没用处,只能死守。

    包括莳田在内,所有人都开始堆筑土围,光是泥土是不可能挡得住大炮的,所以就将那些被轰成渣的房屋砖瓦全抬上高地,砖瓦混合湿泥再掺杂竹子,等烈阳晒干土围,就是一道极好的屏障,将这些都做完了,这才得以暂时歇口气。

    这天莳田和副将几人在喝茶聊天,就听一副将说:“大人,这些倭人女子依属下愚见,是否先将其送回内陆。”

    “吃食不够?”,莳田好奇副将这么说,枯守如果有个女人,不会那么压抑。

    “茫茫大海,鱼虾皆巨,食物当然无忧,只是属下以为行伍之中夹杂女子,实在不妥。”

    “如果女子不够众人分属,那自然不妥,但如今女子众多,那里来的不妥,行伍枯燥本官了解,若是没有这些女子,我才怕炸了营。”

    “可我中华礼仪之邦,如此行径与倭人何异?”,副将虽是武将,但腹中经纶。

    “送回内陆她们又是何去处?不外乎卖与青楼或是给人做外室玩物,等容貌渐老又会被扔之长街乞讨为生,那样就算尽了人道?你再看看如今,她们虽然衣不蔽体,但精神十足,脸上尽是笑颜,为何?因为每个人分属到的倭人女子,他们都尽力在呵护,哪怕是一口行军白饭,都会让其先食,人非禽兽,怎么会不懂得什么才是好。我想就算回到中原,她们依然会受到将士的爱护,这就是我华夏儿郎与倭人的区别。”

    “可这事万一传回朝廷,对大人声誉有损啊。”

    “匹夫之向,为何要去向那些卫道士辩解?而且往往越清高之人,后宫妻妾越多,妻妾地位甚至还不如猪狗,这般行僵一般的人,我为何怕他诋毁?”

    “大人高义,属下愿一生追随。”,几位副将几乎是同时表明心迹。

    “呵呵,我只是暂代此职罢了。”,莳田在树下看那些在清理残砖断瓦的将士,转头又看了看菲菲对副将说:“再次的恶战,也不知几人能回,如果我战死,你要记得,带此女回中原,随她去就是了。”

    “大人多虑了,属下一定誓死保卫大人安全。”

    唉……,莳田叹了口气对菲菲说:“你知道么,我真不想打仗,我家中妻妾都在等我回去,而且还有一个怀着身孕。”

    “没人愿意这样死掉……”,菲菲此时百感交集,她一直认为莳田是仇人,可此时有点看不懂他。

    “是啊,都想活着,活的更好,所以我们有了战争。”——“启禀大人,倭人三日前过了澎湖列岛。”,这天莳田躺在崖边晒太阳,一个传令兵急冲冲的跑了过来。

    莳田坐了起来,心里细算之后说:“让外围巡视加强,分成一个时辰一次,距百里。”,说完这些,莳田起身走回营地,看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临时家庭,大声喊道:“集合。”

    “倭人距此地最多还有两天路程,此番必定是场恶战,但等倭人海寇包围之日,就是他们寿尽之时,众将士可有信心~!”

    “有~有~有~!”,众人齐声的大吼,显出他们的决心,这也是他们心里的写照,跟着这样的大人打仗,死了都不亏。

    这时莳田转过头对身后一员副将说:“你速去大军集结海域,令他们务必隐好身型,静待海寇。”

    “此番大战,胜是英雄,死是英烈,无论生死,青史必定有载,人活百年谓何?不外乎功名利禄,如今有这一战,尔等都需竭尽全力,无论生死,本总督都与你们一起。”,莳田说完顿了顿,看着军心高涨的部众说道:“检查所有武器,务求战时不怠,散了。”

    鼓舞完军心,莳田一人走到海崖边,听涛耳边,雨未至,风先行。

    安静的日子只过去了一天,第二天二更时分,一传令兵冲入营地,大声喊道:“盗寇来了,起身迎敌~!”

    这次集合是最安静迅速的了,莳田问传令兵:“敌人距离多远?”

    “启禀大人,按照估算,大约小半个时辰就到。”

    “所有人拿好武器弓矢,墙后待命,切不可离开土墙遮掩,以免无谓伤亡。”

    这边莳田众人刚躲到墙后,就听一声遥远的炮声响起,一声巨响在岛上炸开,随后无数的炮弹轰击过来,莳田被震的头都发晕了,心中不免骂娘,不是说还要一会么,怎么就来了。

    传令兵没有说错,盗匪的巨舰确实还要一会,可他们也有成群的小舟,这些小舟上也架着火炮,此番轰炸已经让莳田等人抬不起头,等到盏茶之后,敌人巨舰到来打横船身,真正的暴雨来临了。

    大炮的火光,一次次的划破黑夜,几乎没有间隙的轰炸,将低洼平地处的树木花草尽数扫平,有些树木刚起火苗又被随后而至的炮弹轰灭,莳田等人呆在土墙之后,被爆破气浪掀起的泥土碎渣轮番掩盖,只好不停的抖动身子来颠落泥土,免得被活埋。

    这样的轰炸,足足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才渐渐放缓,莳田拍了拍脸,爬上土坡往下瞧,只见低洼处像是被人夯过一般平展,往日的草木溪流都不见了。

    “众将士弓箭准备,听我号令。”,莳田借着月光看着远处缓缓靠拢的巨舰,拔出腰中宝剑。

    “射~!”,荒岛平坦,登陆很快,只待一部分盗匪登陆靠近,莳田看准距离,喊出号令。

    莳田这边弓矢巨弩挺多,因为闲时莳田就令人伐竹做弩做矢,也做了些颇具威力的巨弩,随着号令,密密麻麻的弓弩强矢破空而出,众将士也习惯了主将的打仗方法,个个都窝在坡后也不露头,只管对着主将指的方向射便是了。

    高地对低洼,弓矢有着强大的优势,何况莳田部将不缺弹药,箭镞像是无尽一样轮番射出,倭盗几次冲锋不成,转身准备撤退,莳田看准高呼:“谢副将部众持盾随我冲杀~!注意听我号令,随时准备撤退~!”

    倭盗正憋屈的紧,看到对方冲了出来,大喜之下转身准备肉搏,两边刚要碰上了,莳田高喊:“撤~撤退~!!!”

    一时间,莳田方转身就跑,倭盗跟在后面哇哇叫着追杀,莳田看距离差不多,对着土坡上嚎叫:“众人听令~持盾~弓箭手~速速射击~!”

    也是夜晚视线不好,跟在莳田身后的倭人追杀得正起劲,忽然身子一震,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多了根箭镞,随即自己身边一片哀嚎。

    等到莳田众人顶着盾跑回土坡后面,倭人也死了个七七八八,只有些听得懂汉语的盗匪落荒而去,莳田喘着粗气传令:“周将军,你领人前去将未死敌人斩杀,记得带回那些大刀,分给将士使用是一柄利器。”

    这边战场刚打扫完,盗匪那边的大炮再次响起了轰鸣,这次可就没有那么短暂了,莳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空气中充满了火药的味道,营地、竹林统统变成了碎末,身后的土坡都有些烫人。土坡好几处被轰破,一些将士被掩埋在浅沟里,可也没有人去救援,因为此时都被震麻了爪,脑壳里个个都是嗡嗡作响。

    直到东方微微泛白,越来越稀落的炮声才彻底停止,炮声忽然止住,莳田哇的一声,随后狂吐不止,许多将士也几乎是同样的反应,没法子,这种近在咫尺的不停颤抖,让他们的肠胃极度不适。

    周将军擦了擦嘴凑过来说:“大人,为何我方驰援迟迟未到,再这么下去,属下担心防不胜防。”

    “别急,百里海路过来要些时日,此番前来正好,敌人已经弹尽,随意斩杀便可。”,莳田这时揉了揉眉心,抬头呼道:“国家养兵三五十载,一朝报国就在今日。敌人已然弹尽,他们必定亡命夺岛,众将士听令,弓弩准备迎敌~!此战苦处来了,你们可有退却者?”

    “誓死追随大人~!”

    “好~!不愧我是华夏儿郎,今天尔等铁骨为国,此举必定福荫子孙。”,莳田说完探头往外看了看,不出所料,敌人巨舰纷纷靠拢,下饺子一样的下人。

    “弓弩准备~!射~!”,莳田看到敌人举着木板、木桶等等船上器具,心就冷了一半,可事以至此,不正是自己所料么。

    近万人的倭盗大军,密密麻麻的往高地持续冲击,一方在等待驰援,心急如焚的急速射击,一方怒火中烧,誓要斩尽杀绝坡后之人。

    待到敌人快要近前,莳田大喊:“众将士听令,随我冲~!”

    莳田手持长矛,腰别宝剑,从土坡后面身先士卒冲杀了出去,两千余人紧跟莳田身后,组成一个锥形阵,一头扎进倭盗人海,莳田此时心都在滴血,每看到身边有部众倒下,他的恨就加深一寸,每杀一个敌人,他的戾气更加一分。

    步阵随着莳田缓缓前进,每前进一步,脚下就要多上数人尸体,有倭盗,有官兵,人在杀红眼的时候,是不知道痛的,好些将士看着已经是身负重伤,但仿若不觉,依然用着余力在厮杀。

    都说北军多悍勇,南军多计谋,可在莳田心里,他们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勇敢无畏,一样的英雄好汉,说大是为了子孙后代,为了一方安宁,说私是想高官厚禄,可谁不想?而且敢舍身赴死报国之人,难道不应该得到嘉许么……随着人潮的挤压,死尸越来越多,莳田很欣慰,自己将士死的还算少,盗寇多年海上闯荡,早已习惯海战,对陆战步阵一无所知,只知道乱哄哄的往前冲杀,希望能杀进战阵,砍杀中间那些放箭的兵士,可哪里有那么容易。

    莳田此时杀了多少人,他自己记不得了,一杆亮银枪上布满血迹,倭人虽狠,但面对莳田压根没有一合之敌,久了倭人也看出此人厉害,纷纷绕过莳田往他身后方阵砍杀,莳田看不得将士惨死,随后也不再头阵,喊过李将军顶替,自己拿着长枪四处游走。

    浴血不足以书此战,亡命难解说步战惨,贴身的肉搏,刀剑纷飞,残臂断肢就在自己眼前分解开来,莳田方知道,此时松一口气,倭人就会冲进战争屠戮弓手,只要战阵中间弓矢断了更,人潮挤压都能将剩余的人挤死。

    莳田游走的同时也在看,计算双方的人数,自己带来的泉州精锐,此时还余一千五左右,而倭人至少伤亡两千余人,五百对两千,虽然战绩可逆天,但自己的部下不像自己,他们的体能是有限度的,可能只是一个松懈,那就是兵败如山倒。

    莳田这时杀回李将军处,对李将军喊道:“李将军,继续前进,本官去去就来。”

    “属下得令~!”

    莳田一个纵身跃起丈余,亮银枪横扫过后空出一片空地,紧跟着长枪飞舞,生生扫出一条道来,有些在后面上不得前的倭盗,根本没想到还有人能冲出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长枪洞穿。

    莳田冲出人海,只有一个目的,找出敌人主将诛杀,不负他所愿,当他冲出包围,就在十余丈外,一伙穿着精美的倭盗正在摇着扇子、举着旗子说笑。

    看到莳田天神一般杀出人群,这伙人着实吓了一跳,紧跟着转身就跑,真应了那句,越是权贵越怕死。莳田那里会让他们给跑了,只是几纵便追了上前,如同虎入羊群,一杆长枪无人能敌。

    待到斩杀最后一人,莳田转身欲走,背后就听一声轰鸣,莳田就感觉身体震了下,低头一看自己的小腹被暗器洞穿了,莳田转身一看,一个并未死绝的头领,手里拿着一柄铁器,想来暗器就是从那里发射出来。莳田举起长枪一掷过去,银枪洞穿首领头目,这次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莳田扯了自己衣摆,在自己腰上用力一系,抬头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有种隔世的错觉,死……死就死罢……莳田咬着牙,一抖长枪势如猛虎一般再度进入包围,这次莳田学乖了,看来敌人还是保留了海上的指挥方式,用的是旗语。莳田找准了套路,专门找那些举旗之人砍杀过去。

    看着倭盗的指挥越来越少,莳田愈加没有人敢靠近,对倭盗来说,莳田简直就是杀神,一枪出手至少死一个,一剑掠过更是一片倒下。

    随着倭人胆寒,只余千人不到的官兵,看到平时和善的总督,打起仗来如此神勇,个个身受感染一时士气如虹,挡着睥睨。

    当第一个倭盗开始逃跑,然后第二个、第三个……后面就像是潮水一样,莳田这时沙哑着嗓子喊道:“众将士听令,追~!夺船~!”

    一场罕见的追逐战开始了,千余人追着至少七千人的场面,亘古罕见。

    看着一艘艘的巨舰轻舟起锚离岸,莳田心急如焚,对身侧李将军说:“李将军暂领部众,堵住路口即可,本官去夺艘船来。”

    “总督大人小心~”

    李将军还没说完,莳田已经杀进人堆,所到之处如同巨石碾压,在本就拥挤的路上生生劈出一条道。看准了一艘巨舰,莳田一纵而上,将正准备转舵逃跑的倭盗砍杀,重新扔下铁锚,舞着长枪杀进了船仓,这艘船被最早逃跑的几个倭盗占了,倭盗着急逃跑,并没有等其他人来,就关了舱门准备逃跑,也乐的莳田轻松。

    待杀完舱内倭寇,莳田回身去了甲板,也不下船,就看着倭盗纷纷寻着舟船跑路,李将军领着部众在上面路口处往下不停的抛射箭矢,上了船的庆幸不死,没上船的哭爹喊娘。

    舟船之巨多,这几千人上的极快,差不多有三四千人驾船而去,余下的皆被射死。

    “总督大人,此番大胜,朝廷必有封赏啊。”,李将军满面春风,虽然部众死的死、残的残,但自己还活着,不是么。

    莳田此时坐在船头,迎着破浪海风,听着李将军说话,他也不回答,只是微微一笑,有些苦涩。

    “大人看起来有心事?”

    “一战成名本是喜事,可我们死了这么多将士,战死本无可厚非,但如此冤死,我如何高兴得起来。”,莳田摸了摸腰上的轻纱,腰部还有些疼痛,本来中了那种不知名的暗器,以为必定淬毒,自己会死,谁知居然没事,也是上天保佑吧。

    “大人,属下说句违心的话,此次援军迟迟未到,就算是有人算计大人,可并无证据。”

    “需要什么证据?本官没死就是最好的证据,其实我也不怪他们,攻防打了数十年没有结果,如果被我一来就平定,这样天大的功劳,只要我战死,他们就可以沾光,否则他们不但无功还要受罚。”

    “那大人还有何打算?我与众人商议过,都决定誓死追随大人。”

    “呵呵,那样你们的出路在哪里?将士们此番功业,足可以光宗耀祖,跟着我只是做一个家将亲兵,有何前途?何况现在就算是没有成家的兵丁,也是拖家带口了,那些倭人虽然千刀加身不足泄愤,但他们的女子个个温柔乖巧,虽说做妻不足,但做个妾室外房,也是很好的。”

    “大人~!”

    “不必再说,此次将船驶往天津卫,你们就在天津卫等我消息,我会禀明皇上,让你们有个封赏去处。”

    “谢大人……”

    莳田不再说话,他感觉好累,李将军刚离开,菲菲走了过来,靠近莳田轻声说:“谢谢,你为什么不恨我?”

    “你也是为了报仇罢了,我要是恼你,就将你留在荒岛就是了,如今那里寸草不生,虽有水源,但你又能活几日。”

    “你何时知道我骗了你?”

    “倭盗轮番轰岛的时候,但那时我们都没有退路了。但我想不通,你如何让泉州府能听你的话。”

    “李都统与我同床之时,我只告诉他,如果你死,泉州上下人人能升官,他还能得到我,所以他日日等在门外,只等你让他传令。”

    “呵呵,是啊,你有无比的美貌身段,李都统却只是个夯货。他就没想过,如果赢了此仗,他能连升三级。”,莳田苦笑想哭。

    “有时候,远处的梦幻不如眼前的实际,这是天性,只是我输了,而你不恨我。”

    “你害死我千余将士,如果换了个人,将你剥皮拆骨都不足平恨。可你的遭遇又是我一手造成,你也是个可怜人,我恨不起来,我只恨战争。”,莳田远望夕阳,眼角挂着男儿的泪水,他为逝去的将士伤悲,更为自己伤悲。

    “谢谢……”,菲菲伸手挽住莳田的臂膀,轻轻靠着他的肩头说:“如果当初我遇到的是你,该有多好。”

    “回到草原,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不再挑起争斗才是正道,中华万里河山,可容无数民族,何况你们胡人,不然兵戈起时血流成河,你们容身之处只怕都没有了。”

    “不要我跟着你吗?我想,我已经放下仇恨了,如果你真的不恨我,就让我跟着你,我想为我的仇恨赎罪。”,胡人直爽,菲菲更甚。

    “那你那些族人呢?”

    “他们只怕早就推出新的头人了,我回去只有一途,继续做新头人的妃子,我已经厌倦了,好累。”

    莳田笑了笑抓住她的手,两人的这段纠缠,此番才真正告一段落。

    半响,菲菲问道:“你回去后有什么打算?”

    “给活下来的人一个出路。”

    “你啊,心太善。”——此去天津十来天,到了天津莳田让那些将士在码头等消息,自己带着菲菲快马赶往京城。

    无视那些见了鬼一样的禁宫侍卫,莳田打马径直到了内城,内城守门侍卫见到莳田,讶异的说:“雁国公~!?你……你还活着?”

    “此话怎讲?”,莳田这才明白那些人的眼神是个什么意思。

    “福建军报,雁国公力战倭寇,以身殉国了啊~!”

    “讹传罢了,皇上呢?我这里有紧急军令,要启奏皇上,还请帮忙通禀一声。”

    “皇上下了早朝这会应该在南熏殿,雁国公还请稍等,小的这就去。”

    南熏殿离内城门并不远,一会功夫侍卫就回来了,冲莳田说道:“皇上听闻雁国公归来,喜不自胜,特赦国公打马快快前去。”

    莳田拱了拱手道谢,打马而去,还未到南熏殿门,就看到皇帝站在门口等他。

    “皇上~!臣回来了,劳皇上担心,臣万死~!”,莳田一跃下马,快步跑到皇帝跟前跪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皇上,臣有一事禀报。”

    “何事?”

    “臣率军死守琉球,本可一战而功全役,但福建水师迟迟不予援护,置战略意图而不顾,委与现状而安然,导致我部半数被屠,仓皇撤退,福建水师有不可推卸之责。”

    “福建水师能战否?”

    “启禀皇上,臣率部众只是步战精锐,尚可与倭寇一战,水师战力更胜自不用说。”

    “那他们为何不战?”

    “臣以为,他们居心叵测。”

    “福建巡抚将你的意图上了折子,是朕让他们不要出兵。”

    “皇上……臣不明。”

    “你谋略甚好,但可曾想过,驻军外海孤岛,往来就要数月,俨然海上一国,一朝不臣,那我天朝岂不依然是铁索横洋。”

    “可皇上……”

    “朕早已下令,在你守岛之时,责令福建水师直驱南洋荡平匪岛。”

    “皇上,只是驱逐扫荡,难以除根,臣以为不妥。臣之建议虽然不全万世,但只要我皇圣明,驻守官兵定然难起异心,还望皇上再三斟酌。”

    “近海岛礁,朕以令广东福建收入版图,往来数月之孤岛,朕已经赏赐给沿途那些番邦外国,不用再议。”

    “是。”

    “你可有不甘?”

    “皇上圣明,臣不敢。”,莳田感觉自己快要吐血了,可皇帝要的是万世基业。那种朝不保夕,如同短工一般的利益驻扎,在读书人心里都是无用的存在。

    “恩,还没回去吧。”

    “臣回京就赶来面圣,未曾回。”

    “赶紧回去吧,你娘亲前些日过世了。”

    莳田一愣,悲愤溢满胸口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当莳田再度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公府家中,妻妾都围在自己身边,仙儿抱着一个婴儿,莲儿挺着肚子,都是眼中含泪的看着自己。

    “哇……你这个狠心的,你真的还活着……!”,姗姗一声嚎哭,一头扎进莳田怀里,哭的昏天暗地。

    “娘,娘亲真的去了?”,莳田看看周围一圈素衣妻妾,抬手抓住莲儿,哑着嗓子询问。

    “娘亲日日盼你,后来皇宫传信,说相公战死沙场,娘亲悲愤不过,吐血而亡……”,莲儿揉着红肿的眼睛,虽然悲痛,但依然欢喜。

    “父皇……父皇为什么说你死了,你明明没死啊……让我们都难过好久,一直难过。”,萱儿伸手抓住莳田的手,捏的好紧。

    “娘啊……儿不孝……”,莳田眼中赤红,可语调无比低沉。

    “夫君,你要是难受,你哭出来,你这样看的我好难受。”——第二天,莳田一家人在后院祭拜老娘,莳田磕过头,喊来青萝说:“青儿,我不想做官了。”

    “夫君不想,那便不做了罢。”,昨天夜里莳田跟她们说过这些事,青萝能理解夫君的苦。

    “你倒贴心,我真觉得我不是块材料,看不透这个世间,我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因为我没能力与天下人为敌。”

    “夫君如果累了,那我们就回滇南,哪里可以让我们一大家人快活的生活,不让夫君这般难受。”

    “恩,我也正是这样想的,我这便去皇宫,为那些活下来的将士求个封赏,然后辞官回乡。”

    “皇上应该会爽快答应的,归根结底只是皇帝不想多个异姓王。”,青萝看的透彻。

    “是啊,官小了被官欺,官大了被皇帝疑,这官场是熔炉果然不假,你让莲儿他们都收拾下,我应该很快就能回来。等收拾齐备了,咱们就动身。”——一生功名尘土静归山林,一场浮生若梦世间几人看透。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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