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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去魔界必要给老爷子多带回一些半月酒。
和老爷子闲聊了半个时辰家常后,宇文君便横渡虚空离开了。
混沌空间,丛林木屋。
花园里黑狮子正在酣睡,见到宇文君归来,猛然抬起头,一个罩扑涌向宇文君,锦衣公子微微侧身躲避,顺势抓住黑狮子的犄角,温柔言道:“知道你很挂念我,不必如此热情。”
黑麒麟不停摇头晃脑,满脸兴奋。
顾雍从屋子里走出,一袭黑色长袍,披头散发,毫无半点高人风采。
打趣笑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宇文君应道:“如今已到夏季,当是夏风将我吹来了。”
进入屋子,北寒菲正在切西瓜,桌子上还有樱桃与葡萄。
师徒两人相隔对坐,顾雍添了杯茶,问道:“你身上略有酒气,和谁豪饮了一番?”
宇文君道:“先是和涤剑谷众人豪饮了一番,随后又去了一番郭氏家族,与老爷子闲聊了许多。”
顾雍道:“是聊大争吗?”
一旁的北寒菲切完水果后,素手微微抖了一瞬。
宇文君嗯了一声,随后将近些时日所发生的之事和盘托出,顾雍和北寒菲听得有些上头,人皇陛下已对妖域有所布局。
古往今来,凭借一己之力冲击万端者,尽数殒落。
宇文君好奇问道:“你在无极境内已至绝巅,为何不去尝试一番呢?”
凌霄对于众生而言,便是修行尽头。
无极对于凌霄而言,亦是尽头。
顾雍随手拈起一颗葡萄,怅然道:“我曾尝试过,可惜毫无头绪,不知从何处下手,白鹿书院的气运我也曾潜移默化借用过一部分,仍旧是毫无头绪可言。”
“后来一想,我在无极境内也仅有少数人可与我撄锋,也就没那般执念了。”
“无敌是寂寞的,心里总得要有一个无法完成的愿望,才会觉得这人生有趣。”
宇文君从容言道:“你果然很潇洒。”
顾雍噗的一声吐出葡萄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不潇洒又能如何?”
有些事无法强求,适可而止,亦算是一种修行。
宇文君言道:“据我估计,秋后人族将会灵族展开交通往来,结盟一事还得酝酿一段时间,应当是年后,我将作为人族与灵族之间的桥梁。”
“然而我在一夕宗挂着客卿长老的名衔,此事灵帝陛下也知晓,到时我该如何体面地下台呢,还望师娘指点迷津。”
北寒菲心头略有沉重,大争注定是要死很多人的,有朝一日,人族与灵族站在了对立面,她与顾雍之间的情怀,也将随风飘散。
幸福无忧的岁月,总是如此短暂。
北寒菲黛眉微蹙道:“梦儿那里我交代一番即可,陛下将会知晓你是顾雍传人,与我有旧,我与顾雍如今厮守,也可作为灵族与人族往来的美好象征,此事你无需多虑。”
宇文君宽慰道:“如此就好,两族君主心中是何想法暂且不知,我们终归是被动的那一方。”
灵族一对一,绝非魔族对手,上古时期,魔族与灵族之间的大战也足够壮怀激烈,历史仇恨同样深刻,且灵族付出惨烈代价,与魔族鏖战落於下风。
对于那位高高在上的魔君而言,灵族大地,终归是禁脔。
这样的自信,源自于天下第一的棋力。
因此无论如何,灵族都会与人族结盟,只是这样的结盟,灵族或将放低一丝丝的姿态,但也许人皇性度恢廓呢。
北寒菲郑重问道:“依你之见,人皇到头来是否会对灵族,妖族同时下黑手?”
宇文君神色复杂道:“五位君主,谁都想要问鼎天下,此事我无法言说,人皇或心怀不轨,灵帝也绝非善茬。”
“要看往后战争局势如何,是否能有大展身手的机会。”
“位置是相对的,所有的结盟,都是为了利益。”
文化历史乃至于阶层信仰一旦形成,绝非朝夕之间可改变。
神族无法同时面对人族与灵族,魔族亦是如此,但神魔两族也不会结盟,都指望出现鹬蚌相争的局势,继而捡漏。
还有一根本缘由,这两族一旦结盟,余下三族必会结盟,三族联盟对抗强敌,并非神魔两族愿看到的局面。
这两族最可怕的是几乎没有阶层矛盾,信仰纯粹,可轻易做到三军用命,偶有败类奸细出现,也仅是偶有,大体上,两族确有优势。
在所有人的设想之中,妖族是最先出局的,然战事还未发生,谁也不敢轻易下定论。
北寒菲心领神会,其实这些道理她懂,或许是女人的缘故,偶尔想要从男人口中得到一个具体的说法。
宇文君问道:“楚玉而今如何?”
顾雍欣慰笑道:“垂光后期,渐入佳境,打算过些时日,带着他前往魔族历练一番。”
宇文君微笑道:“甚好,或许他家世不好,身为一个修行者,他的运气或许是最好的。”
造化一事,玄之又玄。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明人指路,明人指路不如先人带路。
宇文君伸了个懒腰道:“接下来我将会闭关一段时间,本想从魔界归来时就闭关,怎奈何政事缠身。”
顾雍问道:“你不再等那只太古灵猫苏醒?”
宇文君无奈一笑道:“我经过许多次推演计算,那只太古灵猫终归会醒来,但绝非是当下,兴许这一次沉睡光阴漫长。”
“灵族那棵古树如何,暂且不去上心,该出现时,早晚都会出现。”
北寒菲安抚道:“会有机会的。”
宇文君喝完茶后便起身离开了。
下午时分,横龙山日光艳丽,常有战马嘶鸣之声涌起。
宇文君并未细看这些壮丽景象,直接来到了景父景母居住的小院里,老两口刚吃过午饭,正欲午睡。
见宇文君归来,老两口顿时满脸笑容,进入屋内,宇文君姿态不再随意,但也谈不上如何端正。
景母温和道:“平安无事就好。”
宇文君笑道:“多谢伯母挂念,近日学问如何?”
景父热切笑道:“还算尚可,之乎者也也能招呼几句,却始终不懂深意,还需细细体会。”
宇文君又问道:“伯父如今弓马如何?”
景母在一旁没好气道:“别提了,前些日子摔了一个大跟头,亏得郎中及时赶到,不然就得在床上昏睡一段时间。”
景父一脸尴尬之色,瞥了眼老伴,轻声道:“不是说好此事不外传吗?”
景母一本正经道:“这事现在谁不知晓?”
宇文君在一旁笑意盈盈,老两口开怀就好,伯父并未经年累月驾驭战马,偶尔马受惊了无法控制,也在情理之中。
学问义理似懂非懂,弓马日渐娴熟,略有欣欣向上的趋势。
景母亲切道:“晚饭想吃些什么?”
宇文君道:“今夜不来吃饭了,待会儿我便前往横龙山深处寻一幽静之地闭关,此次闭关不知何时结束,估摸着会耗费整个夏季。”
太古黑龙的传承宇文君并未完全消融,仍有许多细微之处需得细细领会。
且他近些时日以来忙于政事,心境谈不上圆满如意,至少得需一月静修,才可稳定心神,从而正式闭关。
老两口心里一震,夏季过去便是秋季,距离见到闺女的日子已不远了。
……
……
从南到北,亦或是从北到南,都是无数少年心中所想之事,无论出身贵贱,均想在年少时进行一次远游,见识大千风光。
少年所见,都是风情,少年情怀总是诗。
夕阳下,断桥边。
孤身一人游历,再有一身锦绣衣裳是为上佳,纵情山水之间附庸风雅。
张本初并无那般心境,身为一个老实人,他也不懂得如何附庸风雅,此次南下,他并未选择繁华大城作为主道,时常游历穷乡僻野之地,亦或是人口密集的集市,底层光景最是磨炼心性。
曾在白鹿书院求学,便是不曾亲自染指繁华,也曾见识过许多锦绣旖旎之事,如那归海之会,如那八顾之宴。
追随宇文公子身后,见识的世面已够多了,甚至亲眼目睹过人皇风采。
桥下,溪水潺潺,今夜他便打算在这断桥之上凑活一宿,随意抓了几只山鸡在桥边点燃篝火,默默烧烤。
拥有自立能力,才是年轻人重中之重,若无自立之力,再美好的繁华世界也同自己无甚关联。
夜色从四面八方用来,断桥篝火甚是显眼。
张本初吃着烤山鸡,时不时仰望星空,去妖域时,他曾想过带着满身荣耀返回自己的家乡,和成才好好聊聊,喝一顿大酒。
当下孤身一人,他没了那般心境,回到家乡时,他大概还会一如既往。
到了更高的位置,看见更长远的风景,理当勤于安政,克己奉公才对,少年风华,对于家境不好的人而言,也只是掩藏在心底的幻想罢了。
夜风轻抚,张本初忽然神色一凛,放下手中烤鸡望向桥对岸,一位衣冠佩剑的年轻人来了。
其人谈不上如何丰神如玉,却自有一股威严气象,眉宇之间流露出厚重深沉之感。
张本初见状连忙起身作揖言道:“见过许公子。”
许还山来了,一人前来。
他并未抵达张本初身旁,原地盘膝而坐,打开空间法器扔给张本初一尊酒壶,笑道:“有肉怎可无酒?”
张本初会心一笑,接过酒壶,扔给许还山一只烤鸡,微笑道:“有酒怎可无肉。”
两人畅然一笑,对于过往只字未提,所谓过往,其实两人之间也并无交集。
一个在青梅林里籍籍无名,一个在大长老座下潜心修行。
张本初道:“我很意外,会在这里遇见许公子。”
许还山喝了口酒,说道:“这里是云汉州地界,恰逢我有事来此,如今你从妖域过来,诸多人已闻讯了。”
“大将军岳擘对你也颇有好感,欲打算和你共饮一番。”
“无强求之意,全看你的心意。”
岳擘之名如雷贯耳,张本初早在白鹿书院就向往之,如今有了这样机会,张本初理当心动才是,可他没有,他已见过南方领袖谢一鸣,也见过南方第一大将陈玄。
老实回道:“有缘自会遇见的。”
许还山扯下鸡腿开始咀嚼,吃了几口后喝了一大口酒,才说道:“也是,今夜来见你并无多余的想法。”
张本初举起酒壶敬了一下许还山,发自肺腑的言道:“谢谢。”
许还山会心一笑道:“都是同窗,哪怕昔日并无交集,至少名义上是同窗。”
一位负笈远游的读书人,北方权贵自然愿意成人之美,任由其在北方大地游历。
一位将星游历此地,且无高手相随,那些权贵自然也无雅士风骨可言,不知多少人想将张本初请入府邸一叙,某些中年男人,更是想将亲闺女嫁给张本初,却无机会。
许还山来了,自然会为张本初肃清山河,令他可放心游历。
笑道:“每到一地,可去书店仔细观摩,虽多数都是无所用处的杂书,但偶尔也会有真章冒出。”
“人文地理志,更要仔细研读。”
张本初闻后心里一沉,此话倒是点醒了他,学问义理一事,张本初真上不了台面,是要多读书。
每到一地,就去这一地的书店拜读,更有意境韵味,无形之中也可与此间山河共鸣一二。
恒昌宗书库里的书以张本初的身份自然可随时,可他也清楚,有些书他根本就看不懂,麻烦别人给自己答疑解惑,又总觉得不好意思。
若自己能领悟过来还好,可半晌领悟不过来,张本初自己都会觉得有些难受。
求学一事,别人愿教是自己的福气,若不愿,亦是人家的本分。
张本初感激应道:“多谢公子指点。”
许还山又喝了口酒,问道:“钱袋子可还鼓涨,去书店读书,也得掏银子的。”
张本初尴尬应道:“可以应对,可以应对。”
许还山轻声一笑,随手扔给张本初一袋金子,言道:“拿着吧,偶尔遇见需要花钱的事,也不会扎手。”
“出门在外,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事常有发生。”
“这是借你的,以后可要还回来哦。”
张本初连连点头道:“多谢公子好意,往后必会亲自交予公子。”
许还山起身,看了看夜色,说道:“我该走了,接下来自己小心,若是遇到了不讲理的人,你自己酌情而定就是。”
张本初刚欲起身相送,许还山便顷刻之间离开了断桥。
打开钱袋子一看,除了金子,还有一块将军令,有此令牌开道,遇见了不讲理的人,心里也能多几分底气。
有些交道便是这般昙花一现若有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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