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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武大将军都不在了,原先的将军府早已摘下了牌匾,换上了沈府。当初沈信被贬职离京的时候,沈家人不仅没有雪中送炭,还在关键时候提出分家,要和沈信划清楚关系,如今沈信重新得文惠帝器重,不管文惠帝打的是什么主意,外人看沈家总是有些幸灾乐祸,至于沈家自己,自然就更是苦果往肚里咽了。
荣景堂内,沈老夫人坐在正座的榻上,榻上的毛皮是当初沈信还在时,从西北猎的狼皮,因着时日隔得太久,被磨得边都有些平了。从前每年沈信回京,都会给沈老夫人带些西北打猎猎来的兽皮,那是定京都买不到的好东西。如今沈信不再送兽皮,沈老夫人便也只能用着从前的旧货。
而荣景堂也不复往日那般精致华贵,就连隔断上摆着的装饰品也少了许多。沈信当初因着皇帝赏赐不断,连带着整个沈府都过得滋润,如今没了沈信帮衬,陈若秋掌管管家大权,日子过得就有些捉襟见肘起来。
“老三家的近来越发过分了。”沈老夫人喝了一口参茶,脸皮几乎都要皱在一起,她道:“眼见着冬日要到,昨日让她去找裁缝给我做件毛披风,也是推推拉拉。这家当的,银子全落她自己口袋里了。”
身后的丫鬟小心翼翼的给沈老夫人揉着肩,低着头不曾说话。如今沈老夫人脾气越发喜怒无常,自从一年前沈元柏因为得了天花而夭折后,沈老夫人就时常发脾气。
沈元柏的夭折是沈家如今都不能说的痛。一年前,定京城竟是断断续续出现了不少染了天花的人,虽然最后控制了下来,也止住了疫情传播没有造成更大的影响。可终究还是死了一些人,很不幸,沈元柏就是其中之一。
沈家二房中,原先沈贵有两个儿子,沈垣已经死在刽子手的刀下,原本还有一个沈元柏可以依仗,沈元柏一死,沈贵整个人都疯了,任婉云更是在沈元柏死后自己拿腰带悬了梁吊死在院子里。任婉云死后,沈元柏开始疯狂地纳妾抬女人进屋,可一年半载都没动静,后来沈老夫人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寻了大夫来给沈贵看,大夫说,沈贵是服了绝子药的,伤了子孙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子嗣了。
沈老夫人听完就晕了过去,沈贵也傻了。沈贵查来查去,却是查到了死去的任婉云身上。任婉云曾经给沈贵下过绝子药,目的便是为了保住沈元柏的嫡子地位,谁知道沈元柏命里注定有这么一劫。任婉云死了,沈贵自然不可能拿她怎么样,原先的二房里,沈贵留下的子嗣便只剩下沈冬菱一人。沈冬菱倒是因此水涨船高,万姨娘摇身一变,成了为沈贵生下孩子的唯一一人。
沈贵自从知道自己这辈子绝后以后,在仕途上也无心上进了,连个传宗接代的人都没有,便是挣下金山银山又有什么意思?整日花天酒地,好不热闹。
二房是再不可能生下子嗣的,于是沈老夫人只得将目光转向三房沈万的头上。沈万倒是没有被灌下绝子药,奈何陈若秋把沈万的心困得死死的,便是沈老夫人早年间塞给沈万的两个通房,到了如今在三房也不过是个摆设。
沈老夫人道:“不仅管家管得一塌糊涂,还善妒!说是书香门第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也不知是从哪里学的小门小户的行事,下作的风格。不想着为夫君开枝散叶,只晓得用些狐媚手段,如今三房没有嫡子,也不知道是在打什么主意!”
张妈妈笑道:“老夫人何必生气,三爷这是如今还不晓得别的姑娘的好。三爷长情的很,等过几日那几个新买来的姑娘到了,老夫人送两位去三爷跟前,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三爷自然就会晓得其中的好了。”
沈老夫人托人去买了扬州瘦马,对于沈万这样的人,空有美貌怕是也不能笼络住沈万的心。陈若秋不也是凭着学的诗情画意才让沈万对她刮目相看,那些扬州瘦马都是自小就开始调教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模样更是顶顶好,没有男人不爱。沈老夫人就不相信,沈万到底也是个男人,就能不贪口鲜?陈若秋就是再好,那也上了年纪。
“一个个都惹我生气。”沈老夫人不悦道:“就连秋姐儿也不知道打哪学的跟她娘一样,心气儿高的很,给她说了那么多人家,个个都是富贵殷实,愣是一个都瞧不上,莫非还想着嫁皇子不成?”
张妈妈皱了皱眉,沈老夫人这口无遮拦的习惯愣是一点儿也未曾变化。她赔笑道:“二小姐生的好,只怕三爷心中也有决断,想将二小姐留着好人家呢。”
“留来留去留成仇,”沈老夫人冷哼一声:“瞧着吧,我倒要看看老三家的能给秋姐儿寻门怎样的亲事。”
秋水苑中,陈若秋按了按额头。
她的贴身丫鬟诗情道:“夫人,奴婢去荣景堂打听过了,老夫人果真是为了三老爷寻了几个扬州瘦马,过几日就送到府里来了。夫人,老夫人这是在打您的脸呢!”
陈若秋闭了闭眼,猛地将桌上的书本一下子全部拂到地上,“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动惊得屋里的丫鬟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纵然在沈万面前陈若秋还是如同从前一般温柔体贴,可是下人们却清楚的感觉到,三夫人陈若秋这两年来性子是越发的凶厉了。大约是因为掌管着公中,要平复各房之间的银两,沈老夫人又喜奢侈,陈若秋没少贴补自己的银子进去。从前她不食人间烟火,自然可以过得修身养性,如今俗事缠身,倒是觉得每日都乱成一团。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没有子嗣。
她冷声道:“这老不死的,买瘦马给儿子,真是不知廉耻到了极致!”
若是沈万在场,只怕要惊掉下巴。温柔婉约,连说话声音都永远和风细雨的人如今竟然说话如此难听。
画意道:“夫人就是太好性儿了。照这样下去,老夫人迟早是会给老爷房里塞人的。”
陈若秋吸了口气,转眼看向诗情和画意两个丫鬟,这是她提拔上来的贴身丫鬟,如今年华正好,十八九岁的年纪,如同饱满的果子,浑身上下都是蜜糖一般的气息。这样的娇美……她勾起唇,道:“老夫人真是老糊涂了,真要给咱们院子里塞女人,何必去外头寻那些不干不净的人,什么来历都不清楚,也不怕坏了门风。倒不如……从身边寻些干净乖巧的,用着还放心,伺候着也舒心。我瞧着你们二人,也不错。”
话虽然说的温柔,眼神却凌厉的很,两个丫鬟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身去,道:“奴婢们不敢,奴婢只想一心一意的伺候夫人,万万不敢有别的想法。”
陈若秋低头看了她们一会儿,两个丫鬟吓得腿都有些发抖,她这才淡淡道:“起来吧,你们既然不愿,我断没有强人所难的道理。”
“多谢夫人。”两个丫鬟颤颤巍巍的起身,心中不约而同的舒了一口气。陈若秋外表上看着温柔,待人也和善,可是身为陈若秋的贴身丫鬟,却是见过陈若秋的手段的。其实之前也有几个模样生得不错的婢女,上赶着往沈万身上贴,沈万虽然没表现出多大兴趣,却也没有太过拒绝。这几个丫鬟后头就被陈若秋寻了个由头发落了,不仅自己没落的好,还连累了一大家子人。诗情和画意心中都清楚的很,陈若秋骨子里是个极其善妒的人,又手段狠辣。真和沈万搭上关系,只怕会死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陈若秋叹了口气:“怪只怪我没本事,不能替老爷生个儿子,若我能生个儿子,如今哪会是这般光景。”
诗情画意不敢随意搭腔,毕竟孩子是陈若秋的心头之痛。陈若秋喃喃道:“如今沈府败落成这般模样,小辈里竟然连个儿子都没有。二房便是有过,眼下也死绝了……如今我倒是羡慕罗雪雁,下有儿女,上无公婆。沈信待她视若珠宝,连个通房也没有,真是让人妒忌的很。”
想到昨日里在朝贡宴上,沈妙大出风头。再看沈?,明明相貌才情都比沈妙要高出许多,却因为沈家这日渐衰落的名头连个好夫家都不好配。更勿用说沈?心心念念的定王了。
陈若秋心中涌起一丝不甘,她争强好胜了一辈子,如今却被自己看不上的粗鄙武将之女踩在脚下。
正在这时,外头突然有婆子进来,道:“夫人,府门口外有人找老夫人,被夫人的小厮拦住了。夫人……说是来投靠沈家的。”
陈若秋一听就皱眉,以为是沈老夫人原先那些八竿子打不着干系的亲戚过来打秋风来了。想着荆家已经没有了,竟还有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当即就冷了脸色道:“既然是打秋风的,给两锭银子送走吧。这府里可是再养不得闲人,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
“不是啊。”小厮挠了挠头:“夫人,那人瞧着不像是来打秋风的,说是老将军故人的女儿,家中生了些变故,走投无路之下才来寻求帮忙的。”
沈老将军?
陈若秋想了一阵,站起身道:“将她迎到偏房,我去见见。”
沈妙从沣仙当铺回府后,时日还早得很,她一进屋就将自己锁在屋里,也不知在想什么。天色临近傍晚的时候,罗潭回来了。罗潭买了一些首饰,大方的给了沈妙一些,道:“小表妹,今日我们去逛了珠宝铺子,定京城的珠宝铺子好大。我和冯姑娘也给你挑了一点,不晓得你喜不喜欢,你先拿着,回头等你想出门了,咱们再去逛。”
竟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沈妙转头称是,等罗潭走后就看着那半匣子首饰,寻思着大约能典当多少银子。
沈信一行人在罗潭回来后不久也回来了,大家在一块儿吃了晚饭。大约在官场上的事情也十分顺利,沈信和罗雪雁也显得心情十分不错的模样。唯有沈妙一人,显得有些恹恹。罗凌注意到了,就道:“表妹看起来有些不适,出什么事了么?”
沈丘停下筷子:“妹妹,你怎么了?”
沈妙一愣,见桌上众人都盯着她,就笑道:“没什么,只是刚从小春城回京,觉得有些不习惯而已。住几日就行了。”
沈丘笑道:“这有什么不习惯的。妹妹要是不习惯,过几日我得了空,带妹妹从城东逛到城西,从城南逛到城北,妹妹多走几次,就习惯了。”
“丘表哥也带上我!”罗潭急急忙忙的表态:“我也能保护小表妹。”
“胡闹。”罗雪雁道:“你妹妹若真跟你将定京城转一圈,只怕要累趴下了。在者定京这么大,若是出了事怎么办。”她瞪了一眼沈信,要沈信帮腔。
沈信呵呵一笑,道:“孩子们高兴就好,没事,臭小子,你要是带你妹妹们出去玩,就把你老子的兵也带着一队,谁敢生事,往死里揍,别怕!”
罗雪雁气的拿手拧他。
夫妻二人感情这么打打闹闹,看着却是十分要好。沈信在外威风凛凛,回家对罗雪雁却言听计从。沈妙本是含笑看着,看着看着不知道想到什么,神情渐渐阴霾下来,她连忙低下头,免得周围人发现她神色不对劲。身边的注意着她一举一动的罗凌微微一顿,若有所思的低下头。
等用过饭在堂里陪着说了一会子话,就要各自回屋了。沈妙准备回自己院子,罗潭的院子在沈妙前面,蹦蹦跳跳的先回屋了。临了沈妙的院子,沈妙准备进去,却被罗凌喊住了。
“表妹且慢。”
沈妙转过头,看着他,道:“凌表哥有什么事?”
罗凌踌躇了一下,终归是从袖子中摸出一方折成四四方方的东西。他温声道:“今日同表哥出门,恰好瞧见外头有铺子在卖这个,我瞧着买的人挺多,就买了一方。听闻表妹夜里多梦,这东西是浸过香料的,有凝神的作用,表妹若是不嫌弃,就请收下吧。”
沈妙微微一愣,抬眼看向面前的年轻人。
罗凌生的一副好相貌,虽然比不过沈丘勇武,不如谢景行英俊,就连季羽书都要比他看起来更秀气可爱,可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温文,却让人觉得打心底的熨帖。罗家的一众小辈中,罗凌是最出色的一个,不仅是因为他最稳重,而是他能担得起一个家族的重任,并且为人真诚。
夜色里,似乎能瞧见罗凌微微泛红的脸。他有些不自在道:“表妹要是不喜欢……”
沈妙轻巧的将罗凌手里的东西接过去,笑道:“表哥一片心意,我怎么舍得拒绝。谢谢表哥。”
罗凌微笑道:“你喜欢就好。”
他的眉眼温和,言语间带着关切,本来是让人十分舒服的态度,若是寻常女子,不说动心,却会对面前的人生出十分好感。可是沈妙却后退一步,看着他道:“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屋了。”
罗凌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过极快的掩过去,道:“不打扰表妹。”他转身离开了。
沈妙看着罗凌离开的背影,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她不是不知情事的青涩少女,就算跟着傅修宜未曾享受到男女之间的柔情蜜意,可终究在宫中呆了那么多年。罗凌是个好人,把这样好的人拉到她充满阴谋算计的一生,她就太自私了。虽然罗凌是个很好的良人,可是罗家人待她不薄,她总不能恩将仇报的。
她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梳洗完毕,惊蛰和谷雨都退了出去,沈妙坐在桌前,将方才罗凌给他的东西摊开。
那是一方帕子,巧的是竟然是一封双面绣,定京城里上面绣的帕子如今最难求,想来罗凌买到这方帕子,也是废了不少银子。上头绣着一只白鹤,倒是和他一贯无欲无求的性子相符,散发出淡淡幽香,乍一闻的确是有些让人心神舒缓。
沈妙端详了许久,这帕子上的纹路显然是出自流萤之手,流萤的手艺在定京本就是数一数二,加之这是明齐极少的双面绣。看来流萤过得不错,沈妙瞧着瞧着,心中因着今日下雨遇着的人而低落的心情倒是好了些。
她觉得有些乏了,就脱下外袍,只穿了中衣,走到榻边坐下,正想要脱掉中衣休息,只听得轻笑声想起:“且慢。”
沈妙的手一顿,再回头时,熊熊怒火这回是真的遮掩都遮掩不了,她看着窗外不请自来的某人,一字一顿道:“谢、景、行。”
那人进了屋,反手关了窗,悠然自得的像是自己家后院似的。他这回没带面具,一张英俊美貌的脸就那么大喇喇的露在灯火之下,勾人的要命,可是沈妙只想将他拖出去砍了。
“普天之下,现在只有你能叫我小字。”谢景行随手扯过一张椅子,在沈妙榻前不远坐下,笑的云淡风轻:“世上只有你一个人的殊荣。”
他个子高,坐下去竟然也比沈妙高了不少。气势上真是一点儿也不肯放松。
沈妙冷眼瞧他:“睿王每日闲得很,从衍庆巷到这里的路也是熟门熟路。”
“简单。”谢景行支着下巴:“衍庆巷到这里的宅子我都买了下来,现在你住的宅子隔壁,也是我的院子,远亲睦邻,所以本王来拜会。”
沈妙倒抽一口凉气。衍庆巷离沈宅虽然也近,可是到底还有一些路。谢景行把从衍庆巷到沈宅之间所有的宅子都买了下来……岂不是这城南大半个地方都是他自家的院子?沈宅隔壁的院子也被谢景行买了下来,谢景行有银子也不是这么花的?他是把大凉朝的国库都带在身上了么?他这么挥金如土,大凉的永乐帝知道吗?
待看到谢景行面上散漫的笑容时,沈妙又气不打一出来,谢景行好不要脸,说什么远亲睦邻,哪里有人拜会邻居挑在这半夜三更的,不给帖子就这么不请自来,大凉的皇室都这么没规矩的么?
“你瞧着不大高兴。”谢景行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有什么难处,可以告诉哥哥我。睿王的身份还是能帮得上忙的,看在旧相识的份。”
沈妙白了他一眼,她是越来越摸不清谢景行到底想干什么了。谢景行的话倒是提醒了她,想到今日在沣仙当铺与季羽书说的话,沈妙忽而起了几分心思,故意问:“谢景行,临安侯府的方氏,你怎么看?”
临安侯府的方氏,谢长武和谢长朝的生母,当初玉清公主的死与方氏多多少少有些关系,谁都知道玉清公主是谢景行不能提的话,沈妙就偏偏提了。
谢景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想套我的话?”
“你肯说吗?”
“告诉你也无妨。”谢景行懒洋洋道:“在我眼里,蝼蚁不如。”
沈妙瞧着他:“你为什么不杀了她报仇呢?”
谢景行眯了眯眼,他盯着沈妙看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声音如春日里埋下冬日里才挖出的桃花酿,带着春风般令人沉醉的醇厚,却又如冬日般凛冽的令人清醒。他道:“沈妙,你在担心沈信变成第二个谢鼎?”
沈妙垂眸:“不错。”顿了顿,她道:“若是我处于你的位置,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复仇的。杀了方氏,再杀了她的两个儿子,这才算是报仇,才算不白活了一遭。”
她说的凉薄,仿佛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么的狠辣,谢景行闻言,倒也没有惊讶,只是笑了一声,仿佛在笑她的天真。谢景行道:“不杀方氏,只是不屑,也怕麻烦。谢鼎和玉清公主与我没有半分关系,我为什么要复仇?”
沈妙一愣。
谢鼎和谢景行不是父子,沈妙之前听谢景行说过了,也不觉得惊讶,可是怎么连玉清公主也和谢景行没有半分关系?谢景行身上流着的血不是谢鼎和玉清公主的,那他怎么成了谢家的嫡子?
沈妙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问谢景行:“那玉清公主的儿子……”
“死了。”谢景行淡声道:“出生就死了。”
出生就死了,可是在那之后并未听到半点风声,想来谢景行在那个时候就被塞了过去,来了一遭偷龙转凤,竟是无人发现。只怕玉清公主自己都不晓得。
“谢鼎的儿子要是活着,活不过三岁就会夭折。”谢景行无所谓道:“因为是我,方氏才不敢下手。因为……”他笑的有些邪气:“那些派来的人,都会莫名其妙的消失。”
沈妙恍然大悟,她就说,方氏既然之前能逼得玉清公主形容狼狈,甚至最后如花般凋零,定是个有手段有野心的,这样的人到最后怎么会深居简出,这般安然,还让谢景行平安无事的长到这么大。原来是下下策,派出去的人总会莫名消失,方氏自己只怕也觉得邪门,这才退而求其次。至于那些人为什么会消失,既然谢景行是凉朝的睿王,身边随处跟着些有本事的人,对付个宅门里的方氏,应当是绰绰有余了。
她心中原先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此刻豁然开朗,倒是忘记之前的那些糟心事儿。谢景行低头瞧了她一眼,道:“你也不必担心,沈信和谢鼎不同。”
沈妙道:“我和你也不同。”
谢景行微怔,只听沈妙道:“你是不屑,也没有必要。我却不同,如果有人像方氏一样动摇我的家,我就会不惜一切力量让她自食恶果。倘若有像方氏那样居心不良的人企图破坏,我就将她里里外外撕的粉碎,拖到乱葬岗上喂狗。”说到最后,低下头去,眸中却有别的情绪汹涌。
却觉得头上一沉,谢景行一只手按在她的脑袋上,道:“有那种人,告诉我就是了。远亲睦邻,我替你杀了他,不留后患。”
沈妙甩开他的手,谢景行含笑看着她。他神情散漫,说的话带着玩笑口吻,似乎是随口一说,然而一双眼睛里却仿佛是认真的。
谢景行想杀人,杀个方氏这种程度的人,的确是轻而易举的事。
沈妙道:“杀人这种事,我自己也行。”
“不到最后一刻,自己出手可不是什么好棋。”谢景行道:“你若是实在过意不去,送我个东西算作酬劳也行。”
沈妙讽刺:“睿王殿下金尊玉贵,我可付不起相请的银子。”
谢景行一笑:“让你两成。”他站起身,踱步走到桌前,那里方才被沈妙摊开的,罗凌送的手帕四四方方的躺着。谢景行随手拿起,放到鼻尖一嗅,挑眉道:“香气虽劣,本王家养的狗最近睡不好,凑合着用也不错。”不等沈妙说话,谢景行就将帕子收入袖中:“这个算酬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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