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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策躺在病榻上,面上包着厚厚的白布,满是伤痕的躯体也敷满药膏,整间屋子里充斥着浓郁的药味。
程普、周瑜、吕范、孙河等人悉数在场,孙策的妻子也俱在。
众人围在病榻前,守着伤痕累累的孙策,心底尽是忧愁和不安。
这两日,因为孙策宛如天神下凡一般杀入城中,引发陈军恐慌,刘宠不得不暂缓攻势,没有急于攻打城池。
刘宠当然不是惧怕孙策,那日他看得清清楚楚,自己用手弩射穿了孙策的脸!
在这种重伤的情况下,若无意外,孙策应该活不了多长时间。
他只需要静静等候孙策死掉,平舆就会不攻自破。
程普、周瑜等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才会忧愁不安。
孙策躺在榻上,全身上下痛得几乎说不出话……
从郏县一路逃至平舆,身经大小十余战,孙策的身体机能已经消耗得非常严重,所以此刻孙策才会无比虚弱。
就连神识恍惚的孙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
之前他还在陈军阵中势不可挡,谁想到没过两日,又要离死不远了……
天命将至,在这一刻,无论如何,他孙伯符终究要说点什么。
遗言也好,嘱托也罢,人死之前,总要说些什么……
“嗬……”
孙策的喉咙里发出陈腐的呻吟。
这一声轻微的响动,立刻让屋内众人齐刷刷看向他!
“公……瑾……”
孙策轻唤着挚友的字,不知不觉间,眼眶竟然溢出热泪……
周瑜握紧他的手,和孙策对视,一瞬间也泪流满面……
“伯符!”
孙策想要笑一笑,但脸上的伤口扯得生痛,他在内心苦笑:我孙伯符英雄一世,谁料到临死前,竟然连自如地笑一笑都不能如愿,我恨啊!
想到此,他怒从中来,忽然觉得全身上下不再疼痛!
孙策没有察觉到这种变化,反而中气十足地对周瑜说:
“公瑾,扶我起来!”
众人见孙策好像突然恢复了精气神,心下反而更悲!
回光返照!
周瑜没有拒绝,将孙策从病榻上扶起。
孙策靠在扶手上,对众人说道:
“天慈曲愍,不肆之市朝,今日之死,策之生也!
“吾创业芦北,幸得子纲、公瑾相随,谋划天下,迎奉大家,方据有中原。
“策常克心自誓,定鼎四海,上成先父遗志,下谢山海之责。
“然基、操二贼阻吾在前,繇、彪二犬逆吾在后,终致兵败颍川,困守平舆。
“策惜此生先基、操、繇、彪四人而死,吾心不遂,空留余恨,命也奈何!”
说罢,孙策突然开始呕血,周瑜赶紧伸手安抚他,孙河及吕范等人跪在病榻前垂泪哭泣。
“公瑾……”
孙策感觉自己突然没了力气,他再次呼唤周瑜的名字。
“我在!我在!”
孙策忍着疼痛笑了笑,然后说:“取镜来,吾要看看吾临死之前的模样!”
周瑜哽咽着说:“好,好……”
然后,拿来镜子,照向孙策的面部。
孙策定眼看去,只见青铜镜面上,清晰地反射出一个满头白布,看不清面目的人头。
“面如此,尚可复建功立事乎?!”
孙策仰头问天,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惊呼:“伯符!”
孙策一边狂笑,一边感受到面部伤口撕裂的极致痛楚!
随即,孙策脑袋一垂,瘫在榻上,没了生气……
“伯符……伯符!”
周瑜等人尤不敢信,惊恐地呼唤孙策。
“伯符!伯符!”
众人喊了良久,方才认定孙策已死。
周瑜痛呼一声:“伯符——!”遂痛哭起来。
……
许久屋子里哭声渐止,周瑜眼睛通红,满脸恨意,拿起匕首隔开手腕道:“伯符生前说过,他恨自己先刘基、曹操、钟繇、杨彪四贼而死!吾周公瑾在此立誓,必要此四贼血债血偿!”
程普等人闻言,也纷纷割腕立誓:“吾等与公瑾同誓!”
周瑜又对他们说:“伯符病逝,当葬于祖地,不可葬于平舆,否则定会有贼子以伯符尊体泄私愤。”
众人点头,认同他的说法。
周瑜继续说:“绍郎年幼,吾等当尊绍郎为主,助他报父仇!”
众人无疑虑,再次点头。
“陈军因伯符丧胆,伯海形似伯符,可扮做伯符,领我们突出重围,敌军必不敢追!”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周瑜的计策。
只是程普还有疑问,他说:“公瑾,突围之后,当去往何方?”
周瑜回答:“公奕尚镇汝阴,我等可去往那里!”
众人点头:“好!就依公瑾所言!”
于是仆人们给孙河穿戴上孙策的盔甲和兜鍪,为他披上孙策的战袍,召集士兵准备突围。
之后,孙策的遗体被装上马车,孙策的遗孀和儿子孙绍还有三个女儿都坐上马车。
周瑜、程普、韩当、张?等人带着三百御林军护驾。
一行人趁着夜色朝城南奔走。
“吱呀————!”
南城门被打开,众人逃出城去。
城外,陈军大营就在一里外,灯火通明,为众人照亮方向。
周瑜带着大家朝东南走,想要绕过陈军营垒。
然而走到半途,就听陈军大营中金鼓齐鸣,陈军从营垒中跑出,前来追杀众人。
“快走!”周瑜催促道。
穿着孙策盔甲的孙河知道该按计划行事了,于是点了二十个人掉头阻截追兵。
孙河骑着战马,冲向追来的陈军,举起长矛大喝:
“孙伯符在此,何人敢与吾一战——!!!”
陈军大惊!!!
“啊?!”
许多陈军士卒的嘴里发出惊叹。
孙河眼见敌军被吓住,心头大定,胸中胆气更生。
他又喝一声:“孙郎再次,可敢一战——?!!”
陈军不敢靠近,孙河就带着二十个人和他们对峙。
约莫两三刻钟后,越来越多的陈军士兵从大营中冲出,但却都被“孙策”吓住。
又过了一会儿,陈王刘宠也来了。
双方隔了百余米,刘宠看不清孙策的面目,但那身熟悉的盔甲他还认得!
“孙策竟然没死?!”
刘宠大惊,自己明明射中了他的面部啊!
双方又对峙了一阵,孙河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进又不进,退又不退!尔等鼠辈,吾自去也!”
说罢,带着身边那二十人退走。
刘宠觉得要是这样都让孙策跑了,自己面子上实在挂不住。
于是他对羽林骑下令:“你们追上去!”
陈国羽林骑们这才拍马追赶孙河。
然而孙河马快,夜色又浓,早就跑得没踪影了。
羽林骑们瞎追了两个时辰,直到天亮才装模作样地回去向刘宠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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