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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说少年出英雄，都说他是被封狼居胥的帝王，是不可多得，不近女色的明君。
少年帝王的后宫中从未有过任何女子。
他把她的尸身保存的很好，装在冰柩里，永不腐化，像一朵永生花。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只是看着被封在冰层下闭着眼的女子，一个人说着话。
那日他亲自给她描上红妆，让宫女给她换上她最喜欢的淡青色竹纹宫装，又亲手为她梳了一个她平日里最喜欢梳的发髻。
少年郎手中拿着一把木梳，给她轻轻梳着发，尽管怀中的女子已无半分气息，他还是极为耐心给她挽了一个发髻。
他带着温柔的笑意，轻声给她念诗：“一梳梳到头，二梳梳到尾，三梳梳到白发与齐眉。”
他又给她钗上一朵白玉兰发钗，对她说：“嗯，阿姐真好看。”
可惜再也没有人能回应他的话了。
她静静躺在冰柩里，顾?一个人就看着她对她说话。
他说还是在漠北打仗的时候喝的酒最烈，说西疆那边的月亮一点都不好看，说江南那边的顾家重整族谱，说追封父亲的爵位。
他说江海河川，说日月星辰。
说春天的江南，夏日的荷花，秋日的红叶和冬日的雪。
她死后的第二个冬天，顾?喝醉了酒。
天潢贵胄，所向披靡的少年帝王跪在地上，看着冰柩里的她，轻声问她，要不要做他的皇后。
没人应答。
他又自顾自给她指了指外面飘着的风雪。
“何时仗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
寒灯纸上，梨花雨凉。
我等风雪，又一年。”
她看不到。
她看不到他，听不到他说的话，更不知道一个少年帝王竟然信了来世今生这一套，日日跪在佛祖面前磕破头，祈求她的来世。
是她的来世。
他用他的来世，来换她的来世。
顾疏渺突然明白为什么系统会说，她的重生从来不是一个巧合。
原来是这样。
一个天子竟然在佛祖面前日日磕破头，用自己的来世换另一个人的来世。
顾疏渺不止一次想要冲上去抱住他。
怎么这么傻啊，怎么这么傻啊，顾?。
她根本就不值得让他等两世。
她以前这样问过佛祖：“如果两个人不能相爱走到最后，那么遇到还会有意义吗？”
佛祖没有回答。
但是此刻她有了答案：
说不定，你们这一世的相遇，都是上辈子磕破头求来的呢？
几年之后，大楚太平昌盛，欣欣向荣，国泰民安。
人民安居乐业之时，皇宫中却传来一个消息。
国丧。
帝王驾崩。
死于自刎。
顾疏渺作为一个无能为力的灵魂，在一旁看着他写下了遗诏，传位于江南的余王，楚?。
写完放在玉案上，拿给了信任的大臣。
那大臣劝不动他，哽咽难鸣：“陛下，您，您不该为了一介女子而……你是大楚不可多得的一位好君主。”
顾?对他道：“楚?朕知道，为人优柔寡断了一些，但是也有治国担当和才能，不急躁，之后还需尚书多多扶持提点。”
也不等他再说话，顾?走了出去。
那座宫殿中没有宫人，但是却打扫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个人能进这座宫殿，都是他一个人打扫和整理。
“阿姐，你等等我。”他对她抱歉一笑，“处理了太多国事耽误了，现在的大楚一片太平，你应该睁开眼看看的，或许，你应该夸我几句。”
“你放心，我已经传位给了楚?，他能统治好大楚。”他坐在地上，为自己倒了一杯鸩酒，漫不经心地勾唇给她开着玩笑。
“以前楚瑾送来的那杯鸩酒我没喝，我认得你的字，你写‘顾’字的时候，最后一笔老是往上翘，楚瑾模仿的一点都不像。我看过你写的诗，所以认得你的字，虽然我知道你不是为我写的，但是我还是看了好多遍。”
“你知道吗？我十五岁那年写的月亮，其实是你。”
顾?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冰柩中的女子，端起那杯鸩酒一饮而尽。
背后宫殿之外，远山青，黛山依旧温柔，那是他守护了一辈子的人和江山。
少年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薄唇，鸦羽似的眼睫不停地颤栗，眼角的妖痣也在晃荡。
恍惚间，他只想到了顾疏渺。
月亮独挂夜空中，迟迟不肯下西楼，李白的月光撒向人间，只有那一弦白月，孤独又清冷。
少女喝醉了酒，在园中静心湖畔赏月，撞见了顾?。
把他错认成了楚瑾。
她抓着他的手，嘴里喃喃道：“我问你，你爱不爱我？不爱我为什么又要给我希望呢？！”
说这话时，有泪从脸颊滑落，滚烫的泪滴在他手背上，让他心里好像也被灼了一块，顾疏渺摇摇晃晃，噙着月色：“阿瑾，我只问你一次，你爱我吗？”
“我爱你。”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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