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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并没有声音传来,兀鲁思突然笑了,他没发出什么声响,却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还在笑的时候,我在阿树的耳边说:“我们还是快点儿离开这个地方吧。我不愿再想起刚刚看到的一幕。”
兀鲁思不笑了,他说道:“也许我们刚才听到了野兽的叫声,但是我们没有选择,只能继续前进。好啦,朋友们。我们很快就能把蜡烛点起来,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是先摸黑走一会儿吧,以免蜡烛把野兽马上引来。看,这儿有一点点光,可以走路。来吧,我的剑准备好了,我们继续前进。”
隧道更加曲折,我们大家也更加小心,每到拐弯的地方我都担心会冒出什么东西。但我们没遇到什么,也没听到之前的野兽叫声。然后,隧道突然下降,走过一段长长的陡坡后,我们来到一间很大的地下房间。
大家都停下来喘口气,打量周围的新环境。我们的脑袋贴着隧道顶部的泥土走了那么长时间,看到这儿屋顶很高、材料坚固,都感到欣慰。等兀鲁思再次点亮蜡烛,我意识到,这似乎是个陵墓,四周的墙上有壁画和萨莱字母的痕迹。我们前面有两根结实的柱子,形成一道门,通向另一个大小相仿的房间,房间门口有一块明亮的月光。看不出来月光来自哪里,我想也许两根柱子上的拱门背后有个通风口,这时机缘巧合,月光刚好能从那儿射进来,照亮了柱子上的霉菌青苔,以及另外那个房间的一部分。乍一看,房间地板上似乎铺着碎石,但我很快发现,那其实是厚厚的一层骨头。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脚下也是破碎的骸骨,两个房间的地面上全是骨头。
“这肯定是个古老的墓地,”阿树大声说。“埋葬的人可真不少啊。”
“墓地,”兀鲁思喃喃地说,“没错,是个墓地。”他刚才一手拿剑,一手拿蜡烛,绕着房间缓缓走了一圈。现在他正朝拱门走去,在第二个房间前面,他突然停了下来,好像被那明亮的月光镇住了一样。他把剑插到地上,我看着他的剪影靠在剑上,手里的蜡烛上下移动着,颇有些厌倦的模样。
“这儿都是人的头骨,我不否认。这儿一条胳膊,那儿一条腿,现在都是骨头啦。一个古老的墓地。也许是吧。朋友们,我敢说我们整个国家都是这样。翠绿的山谷。春天里怡人的小灌木丛。可是,你往土里挖,雏菊毛莨下面,就是死者的尸骨。我们的土地下面,埋着过去屠杀留下的遗骸。我和我的马儿啊,我们已经厌倦了。也都老了。”
“尊敬的兀鲁思,”我说,“我们这儿只有一把剑。我请你不要沮丧,也不要忘记野兽就在附近。”
“我没有忘记野兽,亲爱的姑娘。我只是在考虑我们前面的这道门。你抬头看看,看见没?”兀鲁思举起蜡烛,照着拱门下沿,那儿似乎有一排矛头,对着地面。
“一道闸门”阿树说。
“没错,这道门可没那么老,至少比我年轻,我敢打赌。有人把闸门打开了,希望我们进去。你看那边,那是拉闸门的绳索。还在那边,那是滑轮。有人经常到这儿来,开门关门,也许是喂野兽。”兀鲁思朝一根柱子走去,脚下踩着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如果我砍断这根绳索,闸门肯定会落下来,挡住我们出去的路。但如果野兽在那边,这闸门就能把它拦住。这是那个男孩儿的声音吗?还是偷偷进来了什么精灵?”
正是多图。他回到黑暗中,唱了起来:一开始声音很低,我以为他只是在安抚紧张的情绪,但随后他的声音越来越高。那似乎是一首舒缓的摇篮曲,唱的时候,他脸对着墙,轻轻摇晃着。
“这男孩像着了魔,”兀鲁思说。“别管他,现在我们要做出决定,我们该继续走呢?还是砍断绳索,无论门那边有什么东西,至少可以挡一阵子。”
“先生,依我看,我们砍断绳索吧。想开门的时候,我们肯定还能打开。等门放下来,我们先看看要对付的是什么东西。”阿树说。
“明智的建议,年轻人。就按你说的办。”
兀鲁思把蜡烛递给阿树,向前迈了一步,举起剑,砍在柱子上,发出金属撞击石头的声音,大门的下半部分晃了晃,但没有落下来。兀鲁思叹了口气,有点儿不好意思。然后他重新站好位置,再次举起剑,又砍了一下。
这一次,啪嗒一声,大门轰隆隆落下,在月光下扬起一片灰尘。那声音惊天动地——多图突然停止了歌唱——我瞪大了眼睛,盯着前面的铁栅栏,看那边会出现什么东西。但没有野兽的痕迹,过了一会儿,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我们现在被困住了,但是闸门落下,大家都感到一阵轻松,我们四个人开始在陵墓里四处走动。兀鲁思把剑插回剑鞘,走到闸门前,轻轻摸了摸栅栏。
“真是好铁啊,”他说“货真价实的好东西。”
我走到阿树跟前,“这些头骨,阿树,这么多!这头野兽真的能杀死这么多人?”
我声音不大,可是兀鲁思转过头来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姑娘?难道说人是我杀的?”他的声音很疲惫,没有之前在隧道里说话时的怒气,但有一种特别强烈的情绪。“你说,这么多骨头。可我们不是在地下吗?你这是什么意思?一名唆鲁禾的勇士,能杀得了这么多?”他转过身对着闸门,一根指头从上到下摸着一根铁条。“过去,很多年前,我在梦里看到自己杀敌人。那是在梦里,很久以前的事了。敌人呢?有好几百,甚至更多。也许和这儿的人数差不多。我就一直拼杀,拼杀。”他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看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姑娘。我曾经以为这样做,会令上天喜悦。我怎么能猜到,这些卑鄙的僧侣竟然黑心到这个地步?我和我的老马到寺院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我想你们那时候也刚到不久。我从好心的八思那里知道了院长的计划,就让尼安悄悄带我到这儿来,等着你们。哦,不对,是等着我本来认识的另外三个人。兵士们要追捕他们我是知道的。但是,现在为什么换成了你们。他们为什么要追捕你们呢?该死,这男孩又来了!”
没错,多图又在唱歌了,这次他没之前那么大声,但姿势很奇怪。他身体向前倾着,两手握成拳头,放在太阳穴上,在黑暗中走来走去,步伐很慢,像一个人在扮演动物跳舞。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他肯定承受不了,”阿树说。“他表现的非常坚韧,已经很了不起了,我们一离开这儿,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是啊,这个可怜的孩子。远比我们想象的勇敢的多。”我说着,走到多图跟前。用一条胳膊把他揽住。
“这个男孩到底经历了什么”兀鲁思问。“或许你们可以和我解释一下呢?我就能更加理解他奇怪的行为了。”
突然,仍在唱歌的多图挣脱了我的胳膊,从兀鲁思和阿树身旁挤过去,跑到闸门边,紧紧贴在栅栏上。
“回来,孩子,”兀鲁思抓住他的胳膊,说道。“这儿有危险,还有,不要唱歌了!”
多图双手紧握着栅栏,和兀鲁思拉扯了一会。随后,两人分开,都从闸门前往后退。接着,那头野兽出现在了月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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