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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七月初一,是众妃要到宁寿宫里给明贤太后请安的日子。
与静安宫定下的卯时不同,宁寿宫只让她们在辰时到便可。
听见帐中传来细碎的声音,伴月也醒了,她看了看时漏,低声道,“娘娘今日怎么醒的这么早,如今才刚刚卯时呢,娘娘还可以多睡一会。”
谢清苑翻了个身,“嗯,你也睡会吧。”
虽然是这么说,但她眼神清明,丝毫没有睡意,想着接下来要去宁寿宫的事。
上月的初一,众人虽然去了宁寿宫,但不过片刻就离开了。
明贤太后只让她们每个人上前来,问了名字、年纪和住在哪个宫,就再没别的吩咐了。
时间之快,明贤太后的态度令众人都疑惑不解——大家连茶都只喝上一口呢。
三日后便是明贤太后六十二岁的生辰。谢清苑脑海中浮现了明贤太后的模样,六十二岁的太后两鬓霜白,脸上布满皱纹。
犹如迟暮老人。
而且,谢清苑能看得出,她已无心再参与任何事了。
就像她面对新进宫的嫔妃,无关怀之语亦无敲打之处。连此次的寿辰也能看得出,连宁安太后都想替她大办一场,她却不愿意。而且明贤太后做了几十年中宫皇后,处理后宫之事早已是驾轻就熟,若她有心,如今执掌后宫的权力就不会被宁安太后握在手中了。一切都能说明——明贤太后早已失了斗志。
所以,谢清苑脑海中浮现一个疑问,众人皆言两宫太后不和,剑拔弩张。可明贤太后既无相争之心,两派又如何斗得起来呢?
但流言传出之后,两位太后谁也没有澄清,反而任由旁人添油加醋,最后传来传去,大家都信了。那日玉清宫选秀,宁安太后态度嚣张跋扈,仿佛坐实了不和一事。
这一切,就好像有个幕后推手一样,先是编造流言,再任由其发酵流传,最后成为既定事实。
谢清苑默默思考,观两宫太后的态度,似乎是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况且谢清苑曾与宁安太后短暂相处过,她觉得对方并不是那张扬跋扈之人,所以,能让两位太后都配合演戏的人……似乎只有陛下了。
谢清苑无声地叹了口气,目光盯着头顶上繁复的花纹,将脑海里各种念头压下去,反正这一切暂时与她无关,勿要再想。
从重华宫到宁寿宫,只需要一刻钟的时间。
今日天公作美,总算是没有再下雨了。
众妃坐在宁寿宫正殿里时,一时无言。倒不是她们不想说话,而是上首的明贤太后太安静了,她就那样静静的坐在那里,连最大的太后娘娘都不开口,底下的各嫔妃也就不敢开口,大殿内气氛一时有些滞涩。
“太后娘娘,真是对不住,今日臣妾来晚了。”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沈?被宫女扶着走了进来。
明贤太后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她脸上露出明显的不赞同,“都说了你身子要紧,怎么还大老远的跑一趟?”
明贤太后一皱眉,立刻就从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成了积威甚深的太后娘娘。
沈?走近,行了一个标准的见礼,笑道,“给太后娘娘请安。”
明贤太后示意宫女给她上茶,“好了,起来吧,你也不怕累着身子。”
“多谢太后娘娘关心,臣妾的身子已经好多了,不过是过来请个安罢了,哪里就有那么严重。”沈?语气自然,神情淡雅闲适。
谢清苑默默看了宋淑妃一眼,她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了。
方才沈?没来的时候,明贤太后一直安安静静的,连自己的亲侄女都没理会,而沈?一来,两人说话间那份熟稔让众人都明白,沈贵妃与明贤太后的关系甚至比明贤太后和淑妃这对姑侄的关系还要好。
明白了这一点,众人看宋淑妃的眼神就带了点意味深长,正如李美人靠宁安太后进宫的一样,大家都认为宋淑妃能够进宫都是因为明贤太后,宁安太后为了让李美人得宠可是做了不少事,而宋淑妃却意外地与明贤太后关系不好!
淑妃暗暗攥紧了木椅的把手,她咬着呀,承受着各方投来的打量的视线。
明明殿内就姑母和贵妃在讲话,她却觉得众人的焦点都在自己身上,那些目光让她十分不适,她不知道那些目光的主人是谁,但她只觉得她们都在嘲笑她,明明是最密不可分的血缘关系,却不如一个外人。
连淑妃自己也没想到,她已经在心底暗暗恨上了沈贵妃。这种强烈的恨意甚至超过了她对谢昭仪的恨意,她恨谢昭仪得了陛下关注,可是她心里早就知道陛下对她无意,不是谢昭仪也会是别人,她只是不甘心。可若沈贵妃得了姑母的看重,那便是抢走了她的立身之本,她十分清楚,自己这个淑妃的位分也是靠着姑母前朝后宫几十年经营得来的。
淑妃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遮住了自己难看的笑容。
谢清苑见淑妃这番模样,若有所思。
若是宋淑妃进宫是明贤太后的意思,那今日的景象怎么也不会如此,明贤太后至少会给侄女撑起来场子,今日如此情景,或许明贤太后已经和母族离心。
谢清苑又将目光投到了左前方的沈?身上,沈?的脸色又有些虚弱了,眼下还带着乌青,大概是抄那本书没有好好休息导致的。
“听说哀家这次的生辰宴是由淑妃与修媛操办的?”上首,明贤太后终于想起来了这茬。
宋淑妃和卢修媛起身,“回娘娘,是的。”
明贤太后面色和蔼,“辛苦你们了。”
宋淑妃笑道,“为娘娘办事算什么辛苦呢,况且能得了这次机会,是臣妾们的荣幸,还要多谢娘娘的看重呢。娘娘您啊只管等着当寿星就是。”
卢修媛的位置靠后一点,她只是抿嘴笑,并不多言。也是,好听话都被淑妃讲了去,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明贤太后叹了一口气,“哀家本不想办什么宴席,是李妹妹说就算不大办也得办个家宴,让宗室里的人好好热闹一下,哀家想着也是,自先帝去后,咱家的人都没好好聚过,便就同意了。”
“李妹妹”便是宁安太后。
“娘娘且等着吧,咱们萧氏皇族人丁兴旺,那日家宴必定十分热闹呢。”淑妃笑着顺着太后的话往下说,倒是看不出之前的失态了。
又有几人开口附和,殿内气氛竟也这么热闹起来了。
这一次的请安虽然比上次多说了几句话,但时辰依旧差不多,众人在宁寿宫呆了一刻钟左右,便被明贤太后打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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