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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我与嘉靖争皇位 > 第137章 赵廷瑞毁家济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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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年关当头,乃是一年中最难过的时候。当京师还沉浸在王琼倒台的喜悦中时,千里之外的大同却上演了一出接力赛。

    大同巡抚张文锦被杀。消息传到京师,立时满朝惊骇。最让人惊骇的倒还不是突然从阴沟里冒出来的兴王,而是正在路上一直马不停蹄的江彬。

    大同是个军镇,分四道、九路、十三个卫所,隶属山西行都司,山西省的三司并不直接管辖。兵变干掉了巡抚,当时总兵职缺,副总兵时陈一人做不了主,整个大同镇处于无人管辖的境地。

    这个时候如果鞑靼南下,大同失守,大明就完蛋了。好在鞑靼内斗,暂时不会大规模南下。当年先帝一场应州之战,给大明北疆带来了十年太平。

    除了鞑靼之外,朝廷现在最担心的是江彬。江彬摆明了既不听调也不听宣,不肯将手中的兵权拱手相让。既如此,据大同看住国门,乃是江彬的上上之选。如果让江彬把这座坚城给占了……画面太美,难以想象。

    总而言之,局势立刻变得瞬息万变、危如累卵起来。小皇帝一面火速向大同派出钦差,要抢在江彬之前控制住大同,另一面布下海捕文书,上天入地也要把兴王揪出来。

    可惜,两件事都没有达成。

    不论怎么紧赶慢赶,朝廷的钦差终究比江彬的先遣部队晚了一步。等钦差抵达大同城下时,宁国公手下大将神州、李琮二人已经入驻城中好几日了。

    江彬的部下接管大同城跟回家没有两样,他们当中有不少就是本地人,一入城便接管了城防。钦差无奈,只得回朝复命。

    正月里,江彬的大部队风风光光地入城,九边当地受过江彬提拔、施恩的士绅们纷纷组织百姓夹道欢迎。江彬才打了打胜仗,身着锦袍,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入城之后,江彬立刻给小皇帝上请罪书,说自己擅自调兵,实在是有罪,可事出有因:

    一来,鉴于兴王最近太嚣张了,朝廷官员又都是饭桶,连个兴王都抓不住,自己可以代劳,帮皇帝抓捕兴王。

    二来,巡抚被杀,大同重镇无人管辖,防卫空虚。一旦鞑靼南下,后果不堪设想。江彬身为托孤大臣,责无旁贷,只能替小皇帝多担待一点。

    三来,满速儿逃遁去了鞑靼。自己驻守大同,可以迫使鞑靼人交出满速儿。况且现在鞑靼内斗,是个复套的好时机。自己在大同厉兵秣马,说不定哪天就可以征讨满速儿为借口,北上收复东胜卫。

    言而总之,江彬以为,自己的忠心堪比岳飞啊。

    江彬言之凿凿,请罪奏书一到,朝廷舆论一片大哗。

    另一边,锦衣卫在大同城内、乡间四处搜罗,但兴王朱厚?芯拖袷嵌艿亓艘话悴患?儆啊C餮廴艘豢淳椭?溃???曰岢鱿终庵智榭觯?挥幸恢挚赡埽?从行┦屏υ诎抵邢嘀?送酢

    只要是人做的事,都会留下首尾。锦衣卫传来消息,说有迹象显示,兴王一路逃遁的过程中,宗室的力量相助繁多,楚藩、代藩都有牵涉,是否有更多的牵连尚不确定。

    小皇帝拿到这样一份模棱两可的结论,立刻就没了脾气。

    话说自永乐年间起,朝廷对各地藩王的监视、限制越来越严密,几乎每个藩王府中都有锦衣卫的眼线。

    但永乐年间距离现在已经百年了,当年埋下去的那些锦衣卫暗桩,该暴露早就暴露了。藩王有什么事想要瞒着朝廷,操作起来其实并不困难,否则安化王、宁王是怎么造反的?

    兴王逃命,宗室的力量牵涉其中,这也很好理解。正德十六年四月,先帝突然驾崩,时任内阁首辅杨廷和向天下传诏,以伦序立兴王。宗室的贺表都已经准备好了,结果,半个月后,朝廷却又突然告诉天下人,说先帝在民间还有一个儿子,杨廷和因此被砍了脑袋。

    对于大多数宗室来说,这场变故就跟一场玩笑没有两样。皇位更迭,乃是朝臣们内斗的结果。台上的那个小皇帝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搬来的,充其量只能算是四大新贵辅臣的傀儡,天下皆不以其为真皇帝,故而不少宗室藩王没有上表庆贺。

    之后拖推拉拉一年多,眼见着这个玩笑一样的小皇帝,在波谲云诡的朝局中居然安然挺到了最后,宗室们这才陆续上表。

    口里称服,心中却不一定服。兴王既然想当出头鸟,藩王们也愿意躲在幕后做投资人。

    绍治二年正月,年节时分,京师还是一派太平景象,真真是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王公贵胄堆成海,北邙山聚洛城云。小皇帝紧急召见了三位阁臣,六部堂官,五军都督府,共同商讨大同之事。

    话说在王琼下狱之后,朝堂又经历了一轮洗牌。杨一清为首相,户部尚书换成了吴一鹏,礼部尚书换成了方献夫,顾鼎臣接替吴一鹏任礼部左侍郎。

    成国公朱辅病危,未能到场。英国公张仑、定国公徐光祚都被禁足在家,也未能到场,武勋中出场的代表乃是武定侯郭勋。

    这场御前会议暂且不说,先说王琼的府邸。

    自年前抄家被围之后,王家的三个儿子朝立、朝需、朝翰,家中的太太们,连带已成婚管事的孙辈们也都下狱,其他未成年男女都被关在府中不得出入。由于尚未定罪,朝廷也不好将王家一门老小几十人全都关在狱中,只派人将他们看管起来。

    王琼之前得罪的人太多,一朝势败,家人遭殃。几十口子困在府中,先是由锦衣卫看守,后换成刑部的官差。锦衣卫在时,尚且按照规矩,许家里的丫鬟仆人上街买吃食,换成刑部的官差,操作起来就方便多了,自有人要整王家的人。

    故之后王家的丫鬟仆人要出去买吃食便不能了,须得向官差们行贿。官差胃口越来越大,先是十两放一人,后涨到百两,每次外出采购皆不得多买。这王琼府中本就被抄过一轮,金银细软皆无,家人手上哪有什么银钱,左右凑齐十两银子,交予那官差,官差登时就怒了,没收了银子之后一人不许外出。

    不让人出去,府中之人就得饿死。当家管事的老爷太太们都不在了,还算个主子的便只有王佳。王佳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人,老婆还没讨,根本镇不住场面。仆人们眼见继续跟着王家只能陪葬,纷纷席卷了府内上下还算值钱的财物,贿给公人,逃出升天去了。

    这下,王佳彻底傻眼了。不肖半月,府内打打杀杀,有处去的都逃走了,东西也都被搬空了。王琼府邸好歹也算是相府,看守的官差这回可谓吃饱喝足,三辈子都修不来油水这么丰厚的差事。

    在府中饿了三天,王佳早已眼冒金星,身边只剩下几个没处去的丫鬟仆人。一个丫鬟悄悄唤了王佳,把自己前几日偷偷藏起来的一份桂花糕拿了出来,给王佳吃,王佳顿时什么也不顾了,赶紧向饿狼一般扑过去,谁知扑了个空:一个老婆子闻着桂花香味,也一把扑过来,把桂花糕抢夺下,塞进了自己嘴里。

    王佳便与那老婆子厮打起来。老婆子也是饿了几日,哪里来的气力和小伙子打架,没几下就被打断了气。王佳一阵天旋地转,倒地不起,只气喘吁吁地等死。其他下人见状,皆一哄而散,又复去府中各处搜罗吃食去了。

    就在全家人绝望之时,却见大门被打开,赵廷瑞让下人推着一个小车来了王家人送吃食。王家人一看,全都向饿狼一样冲了过来,王佳闻言,也不顾蓬头垢面冲了过来,抢过一块馒头就塞进嘴里,差点没噎死。

    原来,京师中人人都知道王琼家遭了难,却无人敢于接济,只赵廷瑞一人不顾家人阻拦,前前后后一共送了五趟,皆被守门之人拦下不让进。

    赵廷瑞问守门人要多少银子才能进,守门人第一回开价百两,赵廷瑞回家取钱后便给了那官差百两,谁知官差涨价了,要二百两。

    赵廷瑞二话不说,回去当了家里的古玩字画、金银首饰,一共折银二百两,来拿给官差,官差又涨价了,要四百两。

    赵廷瑞便去找翰林院的同僚借钱。同僚们因王琼是赵廷瑞座师的缘故,本都不愿意再和赵廷瑞亲近,有几个人还想翻他的旧账把他扳倒。赵廷瑞求爷爷告奶奶,东奔西走,最后还是贾咏首先借钱给他,其他人这才掏腰包,给他凑齐了三百两银子。

    赵廷瑞自己又去借了一百两的高利贷,这才凑齐四百两,便推着一大车吃食来接济王家。

    谁知那官差又涨价了。官差笑道:“你这位翰林大老爷,是不是脑袋有病?如今全天下谁不远着他们家人,你倒好,借了利钱来给他们家纾困?”

    赵廷瑞只怒道:“究竟多少银子你肯放我进去?”

    公人笑道:“一千两,便放你进去。”

    赵廷瑞便站在街上大声喊道:“往来的诸位都做个见证:这官差说一千两银子便放本官进此门,今日过午,本官便拿一千两来,这官人若是不放,诸位也好有个说道。”

    随后,赵廷瑞又指着那官差的鼻子骂道:“你到底姓甚名谁?可敢报出来,好叫旁人有个说道?”

    “哎哟!”那公人为难道:“赵大人,您难道还看不出来吗?这不是小人故意要为难,实在是有人要为难他的家人啊。俗话说得好,有茶有酒多兄弟,急难何曾见一人?如今他家倒了,那是他家自己作的现世报,旁人都不管,你凑什么热闹啊?”

    赵廷瑞丝毫不祛,只道:“你不管我凑什么热闹,只说答应不答应。”

    那公人无可奈何,只得道:“你要是能在未时前凑齐了一千两,老子就给你开这么门!”

    赵廷瑞立刻大声对左右围上来看热闹的行人们道:“诸位都帮在下做个见证:在下乃翰林院编修赵廷瑞,今科探花郎是也。这位官差说,未时前凑齐了一千两,便放我进这个门。在下立刻回家,典房子卖地,未时前准凑齐一千两来给他!届时,他要是再不开门,我便顶着杀头的罪名,撞破这道门!也好叫天下人知道,是这位官差不义在先,而非我赵廷瑞要与他为难。”

    说罢,赵廷瑞立刻回家,拿上房契、地契去典当。赵家自赵廷瑞考中贡士后便举家搬到了京城,如今却方便了赵廷瑞败家。

    赵廷瑞的老父老母拿着棍棒堵在门口,一见败家子出现,就往他头上打。赵廷瑞不能换手,头被打破了,鲜血淋漓,还是跑去祠堂里翻出了房契、地契,不由大喜,回头一看,却见老婆孩子全都跪在他面前苦苦哭求。

    赵廷瑞不管不顾,甩袖便出门去。老父顿时晕厥,老母坐在大门口,朝往来行人大声哭道:

    “苍天啊,我家造了什么孽啊!生了个儿子,供他读书,本是要指望他当官发大财,光耀门楣,荣耀祖先,谁知道他典房子卖地,把全家人几代的心血,败得干干净净啊……我以后就当没这个儿子罢了!”

    赵廷瑞领着一个心腹的老仆来到典当铺,当铺老板不敢得罪那些嘱托之人,所以不愿接这桩生意。赵廷瑞无奈,一咬牙,便当众跪在当铺门口。这一跪可把全当铺上下都吓了个半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此事人尽皆知,谁有理、谁无理,还不好说呢。老板只好随了赵廷瑞的意思,当了一千两的银票给他。

    赵廷瑞这才带着饭食、领着仆人来到王家,当众将一千两银票拿了出来。

    看到银票,官差哑口无言,只道:“小人服了。”

    大门一开,王家上下老小也不管死的活的,纷纷像饿鬼一般冲了过来抢夺食物,狼吞虎咽起来,哪里还见半点往日的斯文气质、名士风流。

    大街上围观的群众不下百人。见此情景,均唏嘘不已。众人抬头望时,但见煊赫赫相府门庭犹在,里头的人却各个蓬头垢面、污浊不堪、人鬼难分。正是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宁安茅庐破,谁羡帝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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