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滔滔黄河之水没有一点儿亮光。
如眉的新月孤零零地挂在深蓝色的天幕里。
如果换做往常,这应该是祥和静谧的盛夏夜晚。
然而,虎牢关上却是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着弥漫了整座城池。
城上、城下尸体成堆,血流成河。
白天那风中猎猎招展的“燕”字纛旗,已然残破褴褛,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
而那一面“护军将军——傅颜”的纛旗早已不知去向。
箭矢、石块、滚木在空中乱飞,浓浓的血腥味与汗臭味、烟火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兖州军一改前三日的不疾不徐攻城,忽然今日发动了最为猛烈的进攻,而且愈演愈烈。
城上的傅颜可算见识到兖州军的威力了,他虽然表面保持镇定,但心中已是慌乱不堪。
从早上辰时攻到晚上亥时,六个多时辰了,兖州军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
城下兖州军虽然伤亡惨重,自己城上不但损失过半,而且筋疲力尽。
面对城下如雨般十字钢弩毫不吝啬的发射着,看得出来自己手下军兵精神已达到了崩溃的边缘。
黄河岸边,孙无终、刘牢之、高衡、田洛、诸葛侃、刘轨、何谦七人把羊皮囊紧紧地拴在腰上,轻轻地滑入了水中。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桓石秀小队十人也下了水,悄悄地向虎牢关北门游去。
虽然是逆流,但他们在长江边已经训练了一年多了,各个都是凫水高手,而且臂力过人。
岸边的谢玄在黑影里紧张地盯着他们慢慢靠近虎牢关北城门,汗水湿透了后背,都浑然不觉。
如果城上鲜卑军兵发现了他们,那么,他们就成为箭矢的活靶子。
他的身后是五百北府兵,和谢石军中精选的一千名敢死勇士,可以以一当百的豫州军,黑压压的一片,席地而坐,一动不动。
这是他们北府兵第一次正式参战,太尉和左卫将军寄予厚望,从大后方调来。
可千万不能出什么纰漏。
就看孙无终、刘牢之他们的了。
这七个人是全体北府兵中表现最为出色的一支小队了。
刘牢之那不用说了,深得两代大晋战神的真传,只是太尉和陈安都叮嘱过,将他与普通士兵一起培养,不得有任何特殊对待。
另一个孙无终,也是深得陈安和自己的喜爱,属于智勇双全又不乏大局观的可塑之才,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渐渐地,谢玄已经看不见这两个小队的影子了,他们与岸边的芦苇融为了一体,完全消失在茫茫黑夜的河水中。
孙无终是晋陵郡人,生在太湖之滨,本就深通水性,他第一个游到了虎牢关的北城门。
虎牢关的北面建在黄河岸边,北城门门口就相当于一个客货两用的码头,用石块和泥土夯实,从城门延伸到黄河里有一丈左右的样子,东西有三丈见方,供来往渡船停靠用。
虽值初夏,但一下水还是有些冰凉刺骨,加上水流湍急,前进速度非常缓慢。
短短两三里的距离,大约有了半个多时辰,孙无终游到码头石壁下。
抬头看了看城上,有五丈多高,些许火把放射出隐隐的光亮,说明城上守军并不多。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其他六个人也到了。
刘轨是幼年时跟着父母逃难至京口的流民,他性子急躁,来到石壁前就要向上爬。
被孙无终一把给拽了下来。
他低语道:“别动,用飞钩上,先看看有没有设障。”
说着,孙无终把缠在腰间的飞钩解下,用力扔了上去,然后使劲拽了拽,感觉牢靠了,就率先爬了上去。
由于夏季,河水暴涨,水面离码头上也就是一人多高。
刚刚在码头平台上探出了头,先用手摸了一下平台石壁,一个尖锐物刺痛了他的手指。
仔细一看,码头平台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深埋在地上的铁蒺藜,在昏暗的月光下,发着幽幽的蓝光。
心中暗自骂道,晦气,狡猾的鲜卑白虏。
只得又滑入水中。
年龄最小的诸葛侃悄声问道:“什长,怎么又下来了?”
“他娘的,上面全是铁蒺藜,毫无落脚之处。”孙无终骂道。
大家一时陷入了沉默,不知该如何是好。
孙无终想了想,对身边的诸葛侃和田洛道:“你们俩把我羊皮囊解下。”
说着,双手握紧了飞钩的绳子。
两人不知所以,按吩咐把他身上的四个羊皮囊解下。
“把绳子打开,放了里面的气体,给我套在脚上。”
大家瞬间明白了孙无终的意图,不由得暗暗称赞。
于是,诸葛侃和田洛把四个羊皮囊套在一起,做成了两个脚套,牢牢地捆在了孙无终双脚上。
孙无终道:“就这样,一个一个上,按照我的方式。”
忽然,他看到桓石秀也游了过来,忙问道:“阿秀,你们那里有没有木板?”
“有一块,我们水性不如你们小队,所以带了一块。”桓石秀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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