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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谦抬头望去，见这名近侍修长的眉宇下双眸微闭，鼻梁高挺，薄唇微红，五官立体，真的是增减分毫皆不宜，处处透露着一股俊美得近乎妖孽的气息。
一听他代天子问话，陈谦有些微微惊愕，不由得抬头多看了几眼。
旁边毛安之轻声耳语道：“这是陛下潜邸时的伴读侍从楚相龙。”
陈谦忙在座榻中跪倒，赶紧道：“启禀陛下，微，微臣只是用饭时旧疾突然复发，并无大碍，惊扰陛下，罪该万死。”
司马奕淡淡地道：“如此说来，陈谦身体尚好，朕这就放心了。”
“是，是，陛下，微臣刚才一时昏厥，可让建康名医来诊治便可，真不知能惊动了圣驾。”陈谦再次叩首道。
只听司马奕另一边的一名侍从道：“广陵公如此说法恐有不妥吧？”
陈谦和司马熙雯、柳绮、刘牢之等人望去，见此人又是一位翩翩美少年。
他面色白皙，黑眸深沉，俊美的五官自带一股冷冽的气场，嗓音深沉而低哑，低沉的声音还拖着慵懒的尾音。
毛安之又在陈谦耳边轻声道：“他也是陛下潜邸之侍从，叫做计好。”
只听计好接着道：“素闻广陵公文武双全，天下无敌，乃我大晋肱骨之臣，今日忽然病倒，匪夷所思，若是日日病倒，岂不是令陛下日日揪心？陛下哪有那么多闲心——”
司马奕未及答话，楚相龙附和道：“还请府中用晚餐之人，出来说明一下，究竟是何以致广陵公突然旧疾。”
陈谦不禁暗暗皱眉，这两人看起来是不算完了；
还竟然抢在司马奕前面说话，如此放肆，纵容近臣，这又是一个奇葩皇帝。
赶忙躬身道：“今晚惊扰圣驾实是与旁人无关，现已无碍，陛下国事繁忙，请陛下治臣不敬之罪。”
司马奕也是一脸不悦道：“陈卿，那就请你今后多——保重身体。”
司马奕故意把最后四个字拖长了语调。
他接着道：“以免以后一有事，太后就命我前来探视。”
至此，大家都明白了，原来一去找御医就惊动了褚太后，是她命陛下前来探视的。
一提太后二字，柳绮觉得自己腰杆子硬了起来，她媚眼如丝，看着司马奕，软绵绵地娇声道：“臣妾明日即刻进宫向太后说明情况，请陛下放心，广陵公并无大碍，只需休养数日。”
“你是……”司马奕疑惑地看着柳绮问。
“臣妾是广陵公侧室，太后赐婚的——”柳绮答道。
“放肆！”楚相龙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道：“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柳绮一脸尴尬地低下了头，手足无措。
“陈卿，近来鲜卑白虏猖獗，中原屡屡失地，战事吃紧，你听说过没有？”司马奕忽然转了话题，问道。
“臣未曾听说，丁忧三年，一直在鸡笼山守陵，未与外人接触，上月刚刚回来。”陈谦躬身答道。
“陈卿，你该关注一下国家大事了，昨日柏杰、谢安等人还在朝会上举荐你重返谯郡——”司马奕思忖了片刻接着道：“朕是了解你的，没有你，就没有北边的今日之安宁。”
“陛下过誉，臣惶恐不已，一切全是仰仗陛下天威，臣虽有心报国，但这身体——”
“再议，再议，”司马奕站起身来，命旁边侍立的御医道：“你们每日轮番来广陵公府一趟，给广陵公好生用药，他的身体可是关乎于两淮三州，哈哈哈。”
“臣等，遵旨。”三名御医躬身答道。
说罢，司马奕向府门外走去。
陈谦等人，恭送至府外的乌衣巷中，一直不停地道着歉，说着惊扰圣驾，罪该万死的话。
来到府门口，乌衣巷中跪倒在地，眼看着司马奕上了车舆，毛安之等人紧随在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回到府中后，陈谦被柳绮这一气加上陈顾的那一小拳头，着实伤的不轻。
直接去了卧室，躺下不久，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被人推醒，睁眼一看，是司马熙雯。
“夫人？我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我刚才亲自去给你熬的药，先喝了再睡吧。”司马熙雯笑吟吟地坐在床榻一侧，手里端着一个粗陶碗。
陈谦坐起来，接过碗，攒眉道：“让下人们去熬行了。”
说着将中药几口喝了，将碗递还给她。
才见司马熙雯的脸上挂着笑，明眸中却是含着盈盈的泪光。
“夫人，你怎么了？”陈谦心中感动，温言道。
“夫君，你的身体真让我担忧，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谯儿怎么办……”
“我哪有那么娇贵，别忘了我还是大晋战神啊，万夫莫当。”
“我刚才问过丫鬟了，那个贱人趁我不在家竟然敢言语讥讽于你，可恶！”说着，司马熙雯柳眉倒竖起来，贝齿紧咬着下唇，怒道。
“算了，别提她了，”陈谦重又躺了下来，无奈地道：“一切看在她生养了顾儿、观儿的份上。”
闭上眼睛，陈谦深为八年前在永宁宫喝了药酒，擦枪走火，而感到后悔，感到对不起眼前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结发妻子。
尤其他还不能说出那个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她终生不能生育的原因。
放下碗后，司马熙雯吹灭了油灯，宽衣解带，上了床榻，依偎在陈谦身侧。
陈谦轻轻揽住她光洁滑嫩的肩膀，问道：“回家住了这几日，岳父怎么样？”
“父王脾气越来越不好了，唉……都是让那个死桓温给气的。”黑暗中，司马熙雯幽幽地叹道。
“嗯，岳父大人嫉恶如仇，和桓温是老对头了，如今桓温势力比之咱在谯郡那会儿又强了不少，你得劝劝他老人家，暂且忍耐。”
“劝了，没用，说多了，他还责怪我呢。”
“今晚听陛下的意思可能近期要启用我，夫人，你跟我去谯郡吗？”
“当然要去，难不成你要带着那个小贱人把我留下？”
陈谦忧心忡忡地道：“哪能啊，只是桓温现在姑熟，离建康近在咫尺，会对岳父下手，桓温野心膨胀，什么事儿都能干出来的。”
司马熙雯也是一时无语，陷入了思忖中，良久，她声音有些嘶哑地道：“该来的总会来的，唉，谁让司马家现在是这幅不堪的样子，受外臣欺侮了这么多年，如果桓温真要对付父王，你可不许袖手旁观。”
“那是自然，虽然我打不过桓温，但死也要拖他个半死——”
话音未落，司马熙雯温润的小手掩住了他的嘴。
“不许说死，我要你好好活着，你今晚可吓坏我啦……”
说着，司马熙雯将身子蜷缩进了陈谦的臂弯，脸紧紧地贴在了陈谦的肩头上，像一只小猫儿一般。
陈谦感到自己肩膀上的一片润湿。
不知过了多久，司马熙雯声音有些慵懒低哑地道：“你今天看见了陛下的两个近侍吧。”
陈谦微微一怔，轻声道：“看见了，长得都是仪表不俗，美如冠玉啊。”
“唉——”司马熙雯轻叹一声道：“前几日闺中密友们来王府找我玩耍，闲谈中听她们说陛下他、他有特殊癖好……”
“嗯？什么癖好。”陈谦努力回忆着，这段历史，但是真想不起来了。
穿越小说他也看过，并不是一切如书上讲的那般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贵人相助等等。
事实上，他已经被这些平时琐事和朝堂之事搅合的焦头烂额。
只听司马熙雯喃喃地道：“他有龙阳之好。”
“啊……”
“他还有个宠信的近侍今晚没来，叫做朱灵宝，相貌极其英俊，此三人依仗陛下的恩宠，经常出入后宫……”
“极其英俊，嘿嘿，夫人，你是不是也心动了？”陈谦戏虐道。
司马熙雯轻啐了他一口，懒懒地道：“和我有何干系，我又不住在宫里，倒是你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陈谦愣怔了一下，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急促地道：“这，这成何体统，有违祖制啊，男人怎能出入后宫？”
“呸，一说起她，你果然急了，若说有违祖制，男人不能出入后宫，你当初是怎么回事儿？”
“额……”陈谦一时语塞，叹道：“两回事嘛，唉……”
“你放心吧，他们一定不会那么大胆，去招惹你心上人的。”
“什么心上人，夫人，你才是我唯一的心上人，解释了这么多年，醉酒嘛，唉，你还是不依不饶，都老夫老妻了。”说着，陈谦搂紧了司马熙雯。
司马熙雯温热柔软的玉手抚摸着陈谦的胸膛，撒娇着轻声笑道：“呵呵，我知道的，夫君，但我就喜欢听你解释嘛，嘻嘻——”
停了一会儿，她又道：“这几日回王府住，父王去年娶的那个侧室，真是清纯可人，比我还小了十三岁。”
陈谦喉咙动了动，咽了口唾沫道：“他这是第几房了？我记得送了六七次贺礼了。”
“第十一房了，唉，相比较父王和其他大臣而言，你还算是个好的了。”司马熙雯伸手捏了捏陈谦的鼻子道。
“那是，那是，夫人以后就不要再提多年前醉酒之事了。”
“哼，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陈谦不再说话，心里想着晚上见到司马奕和楚相龙、计好的场景。
心里恍然大悟，怪不得司马奕一脸不悦，楚相龙、计好不依不饶，非要责问出个究竟。
一定是我突然病倒了，被太后催着他们来探视我，坏了他们的好事了。
这个昏君，tmd，司马家怎么出了这么些人才，前面的嗑药当吃饭，后面这个玩男宠。
还是男宠玩他？
“夫人，你听说陛下他有皇后也有嫔妃，还有几个册封为美人，他和这几个男宠是怎么个……”
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应，仔细倾听，司马熙雯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于是把被她压的失去了知觉的胳膊，轻轻地抽了出来。
将薄被子掩在了她裸露在外，黑暗中也是刺眼白花花一片的身子上。
十五日后。
公元366年，太和元年四月初二。
司马奕下诏，在陈谦的“征北将军”四个字中间，加了个大字。
广陵公、征北招讨大都督、太尉、特进、持节（比桓温小了一个级别），兖州、徐州刺史、都督豫兖徐青幽司六州诸军事。
这巴拉巴拉的一大堆职务，陈谦的名片上已经写不开了。
赐宫女八名，赏钱三十万贯，广陵郡采邑增加五百户。
三日内离京赴任谯郡。
这早在陈谦的意料之内，因为离了他，淮北三州谁也玩不转。
而且他也早接到陈安和谢石的密报，数日前诸葛攸又败了！
燕国抚军将军，下邳王慕容厉率军七万进犯徐州，连克泰山、琅琊二郡。
琅琊太守刘庄战死，诸葛攸残部杀出重围，一直逃到下邳。
桓温麾下大将，南阳都护赵亿，献宛城投降燕国，引慕容鲜卑南中郎将赵盘进兵长驱直入，兵临荆州北面的竟陵郡（今湖北潜江市）。
荆州刺史桓豁与竟陵太守罗崇合兵大败燕军，桓豁生擒赵盘，复夺宛城，稳住荆州北疆。
晋燕在荆州的战火令氐秦看到了战机，他们趁火打劫。
氐秦辅国将军王猛、前将军杨安、扬武将军姚苌等率精兵五万，趁机入寇荆州西北，攻南乡郡（今河南淅川县周边）。
桓豁再次展现了其出类拔萃的军事才能，率军急速赶赴新野，击退了来势汹汹的王猛等人。
但王猛并未有真正取荆州之意，也有所斩获，劫掠了万户百姓。
氐秦士兵唱着嘹亮的军歌，日落西山红霞飞，得意洋洋地北归了。
于是三万多名东晋公民，跟着去了关中，身份证和国籍改成了秦国。
最令朝廷上下一片哗然的是桓温手下两大牛人之一，益州刺史、镇西将军周抚病故。
而另一牛人征虏将军、西戎校尉、通吉亭侯，都督关中诸军事的司马勋起兵反叛，围攻成都，自称梁州牧、益州牧，成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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