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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天忽然暗了下来,把辽阔的淮北平原整合成了一个颜色。
随着几声春雷从西北方向滚滚而来,不多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如针线密密斜织的白晶雨帘一般。
南边的官道上疾驰而来三匹马,到了谯郡南门。
守门军兵已经退到城门洞子里面躲雨,为首的五城校尉抬头看着马上三人。
后面明显是两个家丁黑色服饰的人,身后马背上左右都搭着木箱行李。
前面是一个骑着枣红色高头大马,白色衣袍,大腹便便的公子。
他外表胖胖的,肌肉松软,除了衣袖外,整个白袍撑得鼓鼓胀胀。
全身轮廓和线条都是圆的,和他的性格、说的话一样,没有一点棱角。
“请恕在下冒昧,敢问兖州刺史府衙怎么走?”大胖子面含笑意,礼貌地问。
五城校尉心中一惊,又仔细打量了打量他。
虽然宽大的额头,两团痴肥下垂的腮帮子上都挂着雨滴,但他有一双明亮清澈的凤眼,令整个人瞬间提升了档次。
守城门见的来来往往人多,五城校尉能感觉出这不是个普通胖子,尤其一口地道流利的建康官话和文雅的谈吐。
五城校尉谨慎,但又公事公办,面无表情地道:“请出示您三位的‘过所’。”
胖子在马上弯腰递给他,边擦着脸上的雨水,喟叹道:“这北方的雨也是说下就下,可惜了我在山桑刚换上的新衣。”
五城校尉依次拿过三人的‘过所’,看了看,上面分别写着建康褚歆、褚康、褚福,并有建康六部尉的印章。
遂递还给他们,知道这恐怕是来找特进大人的客人。
五城校尉躬身施礼后,手指城内道:“公子沿大道向北,见到门口有众多守卫的大院,便是。”
褚歆点头,双下巴上的肥肉跟着颤了颤,微笑道:“哦,那就谢过将军了。”
说罢,打马扬鞭,三人冒着细雨向前奔去。
谯郡大堂上,陈谦正在就兖州诸县的城墙防御增加饷银事项和王蕴逐一核实。
有亲兵从门外走进,躬身禀报:“特进,外面有人求见。”
陈谦似乎未听见,按照思路继续对王蕴道:“当涂、义成、曲阳、平阿四县中,当涂(今安徽蚌埠市怀远县)最为重要,毗邻淮水,给他们多增加一些用度。”
“那拿出四成给当涂,其他三县平分六成,如何?”王蕴请示道。
“可!”陈谦点头。
王蕴赶忙摘记在札本上
“禀特进,外面有人求见。”亲兵稍微提高了嗓门,再次道。
这下打断了陈谦的思路,他挥了挥手有些不悦地问:“是谁?”
然后再次看着王蕴,手指敲着桌几,继续吩咐道:“淮水以南诸县今年就算了,款项多用于危漏民居——”
“他说他叫褚歆!”
“啥?褚歆!”陈谦心中一惊,他果然还是来了。
王蕴放下笔也有些惊讶地看着陈谦,褚歆,这不是当朝国舅嘛,太后唯一的胞弟。
陈谦赶忙站起身来向外走去,王蕴紧紧跟在后面。
走到府衙门口时,还听到门外有人说话。
“公子,您不是说一听到您的名号,广陵公会跑出来迎接嘛,这都老半天了。”
“咳咳,或许广陵公不在嘛,他现在可是朝廷和国家级领导人了,劳形案牍,日理万机。”
“公子,您还是靠里点站,这房檐的雨滴把您后背都淋透了,让广陵公看见您这狼狈样子……”
“不打紧,不打紧,‘愿夫在位君子无以貌取人,勉勖谦损,以永天秩耳’。”
陈谦听着对话,心中暗笑,这是引用了号称“小仙翁”的葛洪,魏晋时期除了他的恩师郭璞外,又一位神仙式人物的话。
快步走出府衙大门,见前面房檐下站着三人避雨,除了两个家丁打扮的,还有个白袍白胖子,比自己矮了半个头,正忙着擦拭脸上的雨水。
陈谦回头看了看王蕴,王蕴点头轻声道:“他就是褚歆。”
陈谦不觉哑然,这大晋第一美女的太后怎会有这么胖的兄弟?
努力抑制住笑意,二人来到近前,陈谦躬身道:“尊驾就是幼安兄?”
“见过幼安兄!”王蕴在后面也道。
“正是在下,哈哈,卑职参见广陵公,哦,不参见特进。”褚歆想到自己已是他手下的人了,应称呼官名,遂改口,躬身道。
然后,又对后面的王蕴躬身还礼道:“叔仁兄,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两人当年在建康都是世家高门子弟,当然熟识。
陈谦露出八颗牙齿,呈现出标志性的憨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有失远迎,还望幼安兄恕罪啊,这里不是讲话之处,快快里面请。”
褚歆得意地扫了两个家丁一眼,和陈谦、王蕴互相谦让了一会儿,昂首率先向里走去。
陈谦吩咐亲兵把两个家丁和马匹带进府衙,去厢房歇息。
跟在后面随着二人向大堂走去。
看着眼前二人的背影,一个鹅行鸭步,身宽体胖;一个迈四方步,竹清松瘦,形成鲜明对比。
还是忍不住捂住了嘴,怕笑出声来,太过失礼。
“幼安兄怎么来了谯郡?”
“唉,奉旨来谯郡任职别驾”
“哦,如此我们是同僚了。”
“还望叔仁兄今后多多指教。”
“岂敢,岂敢,幼安兄是陛下钦点,来军前历练,前途无量,今后还得仰仗啊。”
听着前面二人边走边客套着,不大一会儿,三人来到中堂
陈谦居中坐下,王蕴、褚歆两边落座。
遂叫过来亲兵,拿布巾给褚歆擦拭身上和背后雨水。
看着他收拾停当,有军兵奉上茶水,退了下去。
陈谦关切地问:“幼安兄,要不要去换身衣服,别再冻着。”
褚歆坐定,正色道:“不必,不必,岁有凶穰,故谷有贵贱;令有缓急,故物有轻重,先谈正事。”
“哦,哦。”陈谦再次打量褚歆,坐在那里,身前桌几都有些显小了。
全身上下,只有那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依稀能看出谢家特有的风采。
“特进,卑职不才,承蒙圣上错爱,”说着,褚歆抬起宽大袍袖,向空中虚拱了一下手,接着肃然道:“来兖州军前效力,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他引用了一句曹植的《白马篇》,很有些悲壮气势。
“幼安兄,没有那么严重,哈哈,谯郡初复,百废待兴,近一两年是想恢复农产,集市贸易,休养生息为主。”陈谦摆手笑道。
只见褚歆长出了一口气,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抬头翻着眼皮,缓缓道:“临走时,陛下和太后分别召见了卑职,叮嘱卑职要多向同僚学习,躬体力行,全力辅佐特进大人,督责甚切,唉,看来谯郡离二圣所期望还有些距离。”
陈谦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地微笑,向空中虚拱手道:“陛下、太后派幼安兄这样的大才来辅助,臣真是感激涕零,兖州需要您啊。”
但心里暗道,什么全力辅佐,分明是太后不放心,让你来监视我的吧。
褚歆满意地点了点头,喝起茶来。
王蕴在旁有些纳闷,特进对褚歆还真是客气,换了别人,他可能就拂袖而去了。
“幼安兄,您一路鞍马劳顿,待会儿让叔仁帮您看几所宅院,先安顿下来,待明日晚间,我同谯郡同僚,为您接风,不知意下如何?”陈谦手捻颌下那根毛,带着商量的口吻道。
褚歆带着一脸超尘脱俗,不屑官场应酬,但又不忍拂了陈谦的美意,吸溜了一下口茶水,思忖了片刻,点头道:“也好,如此就有劳特进、叔仁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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