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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山口，完颜慷明显感觉跟过去不一样了。
左侧的灾民青壮营地建设成型，一排排遮阳棚整齐划一，设施齐全。不过营地上空无一人。
此时的灾民青壮部分在寺内做工，部分垦荒于山间荒田，部分正在修建从后山望月湖往下的引水渠，放眼望去，山野间都是人影晃动，但却秩序井然。
右侧的废弃村寨前的广场上。
几十口大铁锅一字型排开，不少老弱妇人正忙碌着煮着粥食，也有一些妇孺三五成群蹲在村口欢声笑语，或洗衣，或做针线活。
完颜慷走过去，有个三十来岁的妇人似乎认识他，赶紧撇开手里的活计，拜倒在地道：“小王爷！”
完颜慷笑吟吟俯身扶起她，道：“不必多礼，你们忙你们的！最近日子过得可好？”
“回小王爷，俺男人去寺里做工了，只要他肯卖力干活，每天就能多领一份口粮，足够俺和孩吃了……俺们能活命，多亏了小王爷仁慈……”
见完颜慷没有架子，温和待人，与传说中的一样，妇人就渐渐放松起来。
她絮絮叨叨说着，脸上的兴奋之色难以遮掩。
“嗯，嘱咐你男人，好好干。只要咱们熬过今年，或者等下半年下了雨，地里有了收成，明年的光景就好些了。”
“因为灾民越来越多，这粮食只能省着些吃，可能暂时没有办法让大家天天都吃饱肚子，还请大家谅解……”
那妇人猛摇头，浑浊的眼中竟泛起了泪：“若不是小王爷，俺们早就饿死在路边，尸体都喂了狗……现在能有口吃的，能饿不死，俺们就很知足了，真的！”
见完颜慷站在那里与一个卑贱的流民妇人谈笑生风，慢慢又还有几个妇人堆着笑脸凑过去，围着他说话……完颜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还是完颜慷么？
不说过去，就是与前两天在花千树宴上的完颜慷，都截然不同。
眼前的少年温文尔雅，让人如沐春风，完颜慧心生某种错觉，仿佛完颜慷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赤喜走过来呈上几本账册。
完颜慷接过，随意翻了翻，灾民已然以家庭为单位登记造册完毕。
姓名，籍贯，年龄，性别，原职业属性，是否识字，基本信息一目了然。
在此基础上，还将流民群进行了各种分类。
比如以地域分类，来自河南的多少人，河北的多少人；以职业分类，农民多少人，铁匠多少人，渔民多少人……
一共1789户，4148人。
平均每户不到3口人。
灾民中的青壮还占不到三成，1530人，足见饿死病死者之众。
这样的数据分析，显然让庞大的流民管理变得有的放矢，有规律可循。
可惜没有计算机，只能人工统计。
即便这样，赤喜这两天也尝到了甜头。
“赤喜将军，所以这些灾民看上去多如牛毛，猛一看很吓人，很危险……”
“实际上，真正存在安全隐患的也不过是这一千五百青壮中的极少数人。其实你还可以再将这些数据进一步分析，然后把灾民青壮进行细分，你就会发现，管理会更容易，你就会更安心。”
“这就是大数据的好处了……”
大数据的好处？赤喜似懂非懂，也没往下问，反正小王爷最近的古怪用词多了去了。
他躬身道：“属下按照小王爷的法子管理流民和赈灾，确实得心应手，效果立竿见影。这两日间，秩序大为好转起来，而流民的状态也与过去大不同了。”
完颜慷笑着点头：“我看到了，灾民精神状态真不错的。赤喜将军，这说明，我们的赈灾方法是对头的，逐渐慢慢显现效果……当下，不仅仅是让他们饿不死，有口饭吃，还要让他们的心思慢慢安定下来。”
“人心思安，有了归属感，秩序和道德底线这些东西就会回来。所以，我估摸着，如果再有人滋事生非，不用官军出面，光是灾民自己，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是的，小王爷。组长、队长全部都是灾民公选出来，现在基本上没有人再闹事了。”
“工分制落实得也好，灾民都习惯了这种计量方法。若有人偷懒或者浑水摸鱼，根本不用我们管，其他人就会不答应……”
“还有，小王爷，再有一两日，从后山望月湖修建的引水渠就会修到山口，不知该如何解决渗水的问题，还请小王爷赐教！”
“这么快吗？”完颜慷有些吃惊。
赤喜笑：“小王爷不是说了嘛，人多力量大。灾民最近情绪高涨，知道咱们做这些事都是为了他们长期抗灾、活下去，所以有些在寺里上工的青壮，夜间也会趁着凉快主动进山干上个把时辰，才会回营地歇着……”
“这倒是不错。渗水的问题也好解决。”完颜慷说着向梁紫翁摆摆手道：“老宗师，请把队伍中的那两个匠人带过来。”
完颜慷本来是想搞水泥的。
除了引水渠能用得上，未来还能变现为经济利益。
说不定还能开个建筑公司或房地产公司什么的，搞一搞商业地产销售。
但思之再三，考虑到水泥的配比和煅烧制作这些，工艺较为复杂，而且还得先搞出高温耐火材料，再起煅烧炉，在时间上来不及。
所以就想起了以前在央视《探索发现》栏目看过的新闻，所谓《宋代王侯古墓的防渗水密封技术探秘》。
是一种名叫白膏泥或白胶泥的东西。
民间并未大规模使用，掌握在朝廷控制的少数匠人手上。
原理说穿了很简单，利用石灰硬化，形成一种粘结性极大的建筑材料，可以有效防水，还可以防盗。
完颜慷就提前让简雍寻了这么两个匠人。
……
黄昏日暮，各处收工的灾民青壮兴高采烈自发排成长队，慢慢轮着来村寨前广场上领取口粮食物，渐渐归于营地。
一个五六岁的灾民孩童光着身子，手里举着一块干饼子，晃晃悠悠冲完颜慷跑过来，稚嫩道：“你……吃！”
完颜慷笑吟吟蹲下身，摸摸孩童的头，道：“我不吃，你吃吧，别噎着，去喝点水！”
完颜慧站在村口，默然望着眼前温情一幕，心头百感交集。
良久，她翻身上马，纵马驰入官道，向着中都的方向而去。
来之前，完颜忽兰反复交代她要仔细看看完颜慷这边赈灾的情况，她知道小姐姐终归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着急回城跟她报告一声。
完颜慷抬头扫完颜慧的背影一眼，也不在意，任她自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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