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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答我的问题。”
无奈之下，郭振东只能点了一个年纪稍大，脸上皱纹最深的老土匪问道。
老土匪结结巴巴的回道：“是，是，回长官的话，俺们都是大孤山小陈庄的乡民。”
郭振东一瞪眼，怒道：“一派胡言，你们是土匪！”
老土匪噗通一声跪倒，大声喊道：“长官，冤枉啊，长官，我们真的不是土匪！”
郭振东语气缓和了一些，道：“冤从何来，你们不是土匪又是什么人？”
老土匪娓娓道来，他们这帮人都是大孤山小陈庄的庄稼人，原本生活还能过得去，可自从去年以来，先是遇到大旱，地里庄稼颗粒无收。
紧跟着，又是汉奸，伪军的横征暴敛，小鬼子疯狂的扫荡。
最后，仅剩的一点粮食，都被土匪给抢光了。
被逼无奈之下，他们才落草为寇，跟着匪首陈富贵干起了土匪的营生，都是穷苦百姓出身，即便是落草为寇他们也从未祸害过贫苦的老百姓，都是从汉奸、伪军、小鬼子、中央军、晋绥军的手里抢东西。
老土匪声泪俱下的一番讲述，让审判现场陷入沉寂，连站岗的战士们都低下头，郭振东黯然道：“你今年多大了，家里还有什么人？”
“回长官，俺今年四十七，本来有两个儿子的，老大让伪军抓走活活打死了，老二在晋绥军当兵，和小鬼子打仗也打死了，现在家里就剩我一个。”
郭振东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下一个。”
这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他的遭遇和老土匪不太一样，因为家里的婆娘略有几分姿色，让黑云寨的谢宝庆抢去了，等他凑够钱去黑云寨赎人的时候，老婆已经精神恍惚，隔几天就投井自尽了，人财两空，还欠了不少外债，无奈之下，只能落草为寇干了土匪。
紧接着，郭振东又接连提审了七八个土匪，他的心情已经越来越糟，甚至都没心思问这些土匪落草为寇的原因了，都是些被生活逼得没办法的穷苦百姓，万般无奈之下才选择当土匪。
于是，郭振东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你们的大当家是谁？”
老土匪回道：“长官，俺们的大当家是下马坡的陈富贵。”
陈富贵，这个名字郭振东是有所耳闻的，他是盘踞在大孤山一带，手下弟兄仅次于黑云寨谢宝庆的第二大匪帮。
郭振东道：“这个陈富贵，有什么来头？”
老土匪继续道：“长官，这个陈富贵以前当过兵，还学过武，拳脚了得，枪法也不赖，前几年回村，因为父母被汉奸害死，他便单枪匹马的闯进鬼子据点，把据点里的十几个汉奸和五个鬼子全部杀了，至此拉起自己的队伍上山，在大孤山一带劫富济贫，方圆几十里的穷苦人，只要是活不下去的，都投奔了陈富贵。”
郭振东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如此说来，这个陈富贵还是个义匪。”
终于，郭振东打定主意，肃清大孤山匪患，就从收编这个陈富贵开始。
“来人，把这帮土匪全部拉到村外去。”
郭振东一声令下，段鹏当即带着战士们拽着土匪往外走，顿时响起一片哭嚎声，这些土匪以为是要把他们拉去枪毙了。
陈家峪外，土匪们被带到一个土坡前，郭振东骑在马背上四下看了看，道：“就在这儿吧！”
“长官，冤枉啊，真的冤枉啊！”
“长官，我不想死，我没杀过人，我也没有霍霍过老百姓，我不是土匪~”
土匪们声泪俱下的求饶，战士们却不为所动，麻利的将绑在土匪身上的绳子全部解开，段鹏从身后士兵端着的箩筐里拿出大洋，给每个土匪都塞了两块，一边发钱一边说道：
“俺们排长说了，念在你们是走投无路的份上才当的土匪，也没有干过什么打家劫舍的事情，对你们就既往不咎了，以后别再当土匪了，回家好好种庄稼去吧！”
土匪们面面相觑，前一秒还以为要命丧黄泉，这一秒却挨个给他们发现大洋，手里拿着沉甸甸的银元，让土匪们有些不知所措，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骑在马背上的郭振东道：“不走？还打算留在我们这儿吃晚饭吗？”
土匪们顿时一哄而散。
郭振东继续道：“回去告诉你们大当家的，那些受伤的弟兄就先在我们独立团一营三连一排的驻地养伤，伤愈后我会把他们一起放了。”
郭振东回到宿舍的时候，排里的卫生员兴冲冲的过来告诉他，那个他亲自做手术的小土匪救活过来了。
郭振东来到卫生室，见那名少年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上看起来已经有了些血色，伸手摸了摸额头，已经不烧了，只是伤势较重，目前还爬不起来，只能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怯生生的看着他。
郭振东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喜娃。”小土匪张望一下四周，反问道：“这是哪儿？”
一旁的卫生员回道：“这里是八路军386旅独立团一营三连一排的驻地。”
陈喜娃下意识的颤抖着，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卫生员，给他弄碗稀饭来。”
郭振东吩咐完卫生员，拉了一张板凳坐下，这个和他弟弟年纪相仿的少年，勾起了他对另外一个世界的思念，想起了自己的亲人。
“你今年多大了？”
“刚满十六。”
“为什么当土匪？”
陈喜娃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低着头，声音很小的说道：“爹娘让汉奸打死了，我吃不上饭，还要为他们报仇。”
郭振东继续问道：“杀过人吗？”
陈喜娃摇了摇头，虽然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比大哥还要年轻的长官问自己这些干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对自己没什么恶意。
看着陈喜娃，又让郭振东担忧起自己的网瘾弟弟，叹了一口气道：“诶，官逼民反啊！”
很快，卫生员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稀饭，这是炊事班给团长准备的午餐。
陈喜娃看着晶莹剔透的白米粥，眼睛都看直了，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这就是传说中的白米饭啊。
从卫生员手中接过饭碗，陈喜娃的眼泪噗嗒噗嗒的掉在碗里，哽咽着说不出来。
他已经记不起自己是如何被带到这里的，只记得黑暗中他跟着队伍一起冲，突然眼前雪白的灯光大亮，什么都看不见了，紧跟着有人在大喊快跑。
再然后，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显然是被官军俘虏了，可又不像是俘虏，哪有官军给土匪的俘虏治伤的，还给自己白米饭吃，难道现在俘虏的待遇都这么好了吗？
郭振东抬手拍了拍陈喜娃的肩膀，道：“慢慢吃，别烫着嘴，吃完不够就给他们说。”
说完，郭振东头也不回的走出卫生室。
陈喜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又哭出来了，自从爹娘被汉奸打死后，就再也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好了，就算是大哥陈富贵也不例外。
阿~嚏！
远在三十里地外的匪首陈富贵，突然打了个喷嚏，正琢磨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在背后念叨自己呢，简陋的山寨大门外，却传来了手下人的呼喊声。
“大当家的，你快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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